姜煦察觉到小道童的目光，当即朝他绽放了一个笑容。
怯怯的小道童顿觉心跳加速，暗想：不对, 还是不一样的, 这姜峰主比其他峰主都要好看, 怪不得宗主喜欢。
不一会儿功夫, 另一个小道童便是得了楚北宸的意思出来：“峰主，宗主请您后山一叙。”
姜煦颔首，掩下心中忐忑，当即随这小道童一同去往了后山。
那位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男人身着一身蓝色长袍，墨发垂腰，立于后山绝顶之上宛如不可攀折的谪仙。
姜煦望着他的背影，顿觉心跳加速。
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他开始有些理解原身为何动心了。
“……仙尊。”姜煦朝他走过去，声音之中不自觉便是带上了几分怯怯地忐忑。
楚北宸当即回首，云淡风轻：“你来了。”
“仙尊……先前……先前是姜煦逾越了，还请仙尊恕罪。”姜煦见了他冷淡的模样，当即脸色苍白，就要拜倒在他眼前。
他是这么的爱这个男人，可是因为他先前的逾越……这个男人已经那样久不曾见过他了……
他害怕……非常害怕再过不久仙尊就要将他忘了。
很快……很快就要有人顶替他在仙尊跟前的位置了。
楚北宸见他要拜，当即蹙了蹙眉，一把扶住了他：“这不是你的错。”
他虽然修了绝情道断情绝爱，但他年少时也曾动过真情……深知感情这回事从来都是不由人的……
思及至此，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少年，他不由得回想起了被江纪寒放弃的自己，心底也是不自觉浮上了几许怜惜。
“那……仙尊？那我们？”楚北宸就像是一块融不化的万年玄冰，待他少有这样温和的时刻，姜煦被他一扶，当即忘乎所以，就连声音里也是带上了几分紧张和期盼。
他不想和楚北宸断……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楚北宸垂眸看向他：“你若要寻道侣，我当为你做主为你引荐几位人品可靠的青年才俊。”
他是真心为姜煦考虑的……对他动了真情的人，他不会再沾，也盼着姜煦可以幸福。
他的声音清冽，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但却叫姜煦如坠冰窟。
姜煦脸色骤然惨白如纸。
他心如刀割，几乎以为楚北宸这是厌烦了自己，才这样急切的想要将自己推给别人……
姜煦嘴唇动了几动，不自觉红了眼眶，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声音：“……我知是我逾越惹恼了仙尊，仙尊若不想见我，我自可再不出现在仙尊面前，还请仙尊不要这样把我推给别人……”
“你误会了。”楚北宸愣了愣，方才意识到姜煦这是误会了自己要将他强行塞给别人，当即解释呢道：“我是听你说你已是到了该寻道侣的年纪，若你有寻道侣的意愿，有合适的人选我愿为你物色一二，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并非是非要迫你与旁人结为道侣。”
结束了关系，还包给前任炮友找对象，楚北宸可说是一个相当完美的炮友了。
而这种完美，却也恰说明了他对姜煦的无情和不在意……也只有不在意才能将为他找道侣这种话说得那般干脆。
“多谢仙尊关怀，但姜煦实在不愿……”姜煦惨白的脸色稍缓，但冷却了的血液却怎么也暖不起来。
楚北宸微微蹙眉，干脆利落：“你不愿，我自当不会迫你。”
他实在是弄不懂姜煦究竟在想些什么。
两人一时之间，竟是无话可说。
“仙尊，姜煦知道先前是姜煦逾越太过，生了不该生的妄念。往后那些妄念，姜煦决计不会再提，我们……我们还同从前一般好吗？”姜煦顿了好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光芒，鼓起勇气道。
他爱楚北宸爱得卑微……就算是微薄的肉体关系，他也想和楚北宸继续维持下去……
但那高高在上的剑尊，却是一口回绝了他：“不可。”
姜煦顿时脸色一白。
“我修得是绝情道，走得是无情路……我了断你我之间的关系，并非看轻你觉得你配不上我。而是，任何一个对我存情的人，为了避免因果，我都不会沾染……”看着姜煦煞白的脸色，向来不多言的剑尊，鬼使神差的出言解释了一句。
姜煦脸色稍霁。
楚北宸接着缓声道：“且我的绝情道已是进入了下一个境界，也不再需要同人做那档子事儿了。”
不论是先前的纵欲，还是眼下的收敛，皆不过是他修行过程中的一个阶段罢了。
所谓绝情道，拿起方能放下……
姜煦咬着唇不做声，一双浅金色的眸子湿漉漉的。
楚北宸将自己库里的东西，凡是姜煦炼器所用的东西都重新拿了一份，长袖一挥，便是放到了姜煦眼前。
姜煦当即一惊：“仙尊这是做什么？”
“先前我赠与你修炼的东西，你全都加倍炼器还予了我……这于你修行无益，现在这些东西你再拿回去好好修行，不可再拿来炼器了。”作为剑修第一人，楚北宸不可能去占一个小妖修的便宜，他这时是真心想要提携姜煦一把的。
姜煦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为仙尊炼器，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的一番心意，我都知晓。但往后，不可如此了。”楚北宸微微垂眸：“在这世上，唯有自己好好修行，拥有足够强大的修为，方能立世。”
在他这样修了无情道的人看来，像姜煦这样微末修为的人得了好东西，却不拿来自己修行，反而倾注心血赠与完全不需要这东西的人……叫傻。
如此痴傻的修士，按照楚北宸本来的心性本该是不予理会，眼看着他陨落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的。
但这小狐狸，实在是跟了他太久……以至于，他都有了几分心软，忍不住提点则个。
姜煦颤抖着接过东西：“……是。”
“去吧。”楚北宸拂了拂袖，便示意他退下。
姜煦将东西收进自己的乾坤袋里，恋恋不舍地看着楚北宸，挣扎了一下，鼓起勇气又叫了楚北宸一声：“仙尊。”
“嗯？”楚北宸淡淡看向他。
姜煦咬唇问道：“我以后……还能再见仙尊吗？”
楚北宸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看似狡猾多情的狐妖却是个痴情到了极点的。
他本想拒绝，但看着姜煦怯生生的模样，却是不自觉又一次心软了：“我观你于炼器一道颇有天赋，能够越级炼器，只是炼制出来的法器品相不佳……你若愿意，可没事到北冥峰来，我愿指点你一二。”
作为扶华宗的宗主，楚北宸向来都是爱才的。
“多……多谢仙尊。”姜煦破涕为笑，欣喜若狂。
就算没了肉体关系，只要他以后还能时常见到仰慕的仙尊便好……便好。
楚北宸看着兴高采烈的姜煦，无奈摇了摇头，实在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姜煦的情痴，才能不结下因果。
“滴！原身怨念值-30，目前怨念值为-70。”
“滴！攻略目标楚北宸好感度 15，目前好感度为60，还请宿主再接再厉。”在姜煦重新定义了他与楚北宸的关系以后，系统机械化的提示音却是再次在姜煦脑海里响了起来。
1314惊叹出声：“哇！宿主你好厉害，这样也能刷好感度？”
楚北宸的好感度可是特别特别的难刷呢。
“楚北宸没有我想象得渣。”姜煦却是微微蹙起了眉，若是真渣的话好感度不至于涨得这么快，足见这位仙尊虽然冷心冷情，却也心思纯粹，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人渣。
不过，想想也是，修炼这回事讲究至真至纯，若楚北宸真是个心思险恶，居心叵测的，他也不至于能修炼到如此高度了。
而那个人的灵魂碎片也就没法和他的人设符合了……
毕竟，那个人那么那么好。
听着姜煦的语气1314也跟着苦恼了起来：“那可怎么办呐？”
若攻略目标不够渣的话，他家宿主渣起他们来可是会有心理负担的。
“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无心的渣也是渣的一种……就算无心，他渣了原身也是不变的事实。”姜煦叹了口气，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楚北宸或许不是出于恶意，甚至对原身还有过几分可怜的好心，但前生他不问缘由便给原身定了罪，杀死了原身也是不争的事实。
北冥峰的小道童们好奇的看着姜煦远去的背影，本以为这位峰主不会再来了，不想姜煦之后却是成了北冥峰的常客。
楚北宸称得上是个极其耐心细致的好老师，应承了教导他以后，不仅每天早上都空出了时间来给他授课，教导他修行，炼器之法，还给与了他最好的修行资源。
姜煦先前做他炮友之时，十天半个月也不知能否见得上这位仙尊一面，现在没了这层关系倒是天天都能见了。
现在他不仅是过上了原身求而不得的生活，亦是不及他过得滋润……
在姜煦满意楚北宸这个老师的同时，楚北宸也相当满意姜煦这个学生，姜煦虽是妖修却远比他想象得要灵慧聪颖得多，什么东西都一点即通，着实是让楚北宸诧异不已。
楚北宸惜才，因此在给姜煦讲解炼器之法的同时，便也开始捎带着给姜煦讲解起了一些扶华宗上乘，妖修不配修习的心法，秘术以及一些修炼心得。
而姜煦，也往往吸收得很好……
被楚北宸教导了半个月的进益，比之他过往苦修十几年得到的还要多。
这样的朝夕相处，又是在楚北宸对他好感度颇高的情况下，按理说好感度应当是增长飞速才是。
但楚北宸的好感度却不知怎么的，可能与他修行的绝情道有关，竟是卡死在了60点，不增不减，一动不动了。
姜煦苦恼不已，便是投了点楚北宸存在了那个人灵魂碎片的巧，开始自行制作饭食带给楚北宸吃。
过去那个人非常喜欢吃他做得东西，楚北宸身上既然存在他的灵魂碎片，姜煦料想他应当也会喜欢。
姜煦做得东西很好吃，只是和他的制器水平一样……他做出来的饭菜样子都不怎么好看，比人家做出来的颜色总是要暗上一个度，看上去不甚美味的样子，但吃进嘴巴里，味道却是很好。
这一日，姜煦亲自下厨，将锅烧开放油，又加入洋葱胡萝卜翻炒变色，加入切成丁的番茄小火炖烂出汁，但汤汁浓稠加入水烧开，再放入早已拿油和山芋粉，盐，酱油腌制好的牛肉片炖上一刻钟，撒上葱花麻油……一道那人最爱的番茄牛柳便是做好了。
姜煦趁热拿食盒装上自己做好的汤羹，便是飞上了北冥峰。
“今日怎么下午来了？”楚北宸刚出洞府，便是见了姜煦，着实讶了一下，面上却仍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姜煦打开食盒，当即道：“姜煦今日下了厨，做了一道汤羹，还想请仙尊一尝。”
食盒一打开，番茄牛柳的香气当即扑鼻而来。
楚北宸早已辟谷，不用靠食用凡间实物维持生命，但偶尔一试倒也可以。他本不想破例，但嗅到番茄牛柳的香气，心下却莫名一动，应声道：“也好。”
古代没有番茄牛柳的做法，番茄不叫番茄，洋葱也不叫洋葱，姜煦废了老大的劲儿才算是把这道菜的食材给集齐。
他动手，亲自为楚北宸盛上了一碗汤。
楚北宸许久不曾吃东西，汤一入口番茄汤的浓郁当即在他嘴里弥漫开来，勾起了他久违的食欲，以及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看向姜煦，正色道：“这汤是拿什么做的？平日倒是少见。”
最奇怪的是，这汤的味道竟莫名的让他感到熟悉。
“回禀仙尊，这汤是拿唐柿所做……是我们那儿的做法，这里自然是少见的。”姜煦将话说得含混不清，倒也不算说谎。
楚北宸尝着这熟悉的味道，喃喃问道：“是你们那儿的做法吗？”
“是的，仙尊。”姜煦肯定道。
楚北宸倒也不去细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好感度虽然没长，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变得熟稔了很多，比之过去近百年都要熟稔。
姜煦从最初的胆怯紧张羞涩，慢慢演变到现在，一步步扭转人设，已是到了能够和楚北宸没事闲聊的地步了。
“九十年前是我救了你？”楚北宸放下了汤碗，拒绝了姜煦为他再盛，突然开口问道。
姜煦望着楚北宸，眼中当即亮起了羞涩的光芒：“是，九十年我尚未化形，若不是您……我早已一命呜呼。”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所见的那道身影。
“就为这个，你铭记至今，来到扶华宗？”楚北宸淡淡扫了姜煦一眼，却并不提及姜煦对他的恋慕。
姜煦颔首：“仙尊救命之恩，姜煦没齿难忘。”
“可我早已不记得了。”楚北宸淡淡叹了口气。
姜煦早知楚北宸不会记得，但他还是难免失望。在眸光暗了暗后，复又沉声道：“就算仙尊忘却，姜煦也一样永铭于心。”
“你太傻了，有时候执迷不是一件好事，于修行无益。唯有放下，勘破这些方能得证大道。你太过执迷，只怕要生情劫心魔……毁灭你自己，如此是无法走得长远的。”楚北宸的声音低缓而又平稳，冷淡而又疏离。
他修习绝情道太久，早已是不记得了当初拥有感情时的感觉了。
他说的话句句属实，直中要害，与原身最后的结局竟半分不差。
但狐族重情，性情决绝，若真那么容易勘破，原身又何至于落得那么一个下场呢？
姜煦看着楚北宸目光灼灼：“就算如此……我也不悔。”
楚北宸微微蹙眉。
“仙尊我们活在世上寻求长生寻求得道，不是为了更好的享受生命吗？如若得了长生，却这也不能，那也不行的，不能随心所欲的去喜欢追逐，自己想要喜欢追逐的东西……那么得道，又与死了何异呢？”姜煦字字铿锵：“所以，就算不能勘破，长久，只要我眼下活着所做的是我想做的事儿，我将来便是死了，我亦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