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巡道也是正气之人,当即询问县官,县官露了馅,巡道便将赵生提出来审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实县官夫人的事已经小范围传播出去了,还有人觉得,这夫人以前贤良淑德,现在大病后却与人通奸,应该是被狐狸精迷住了。
巡道分审赵生与杨昊山,杨昊山没见过大世面,被巡道一吓唬,就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的来历说了个一清二楚。
“县官在旁边听到杨昊山说他是个男的,就傻了,杨昊山还故意跟他说,老爷,一日夫妻百日恩……”齐涉江学了一下县官,“他脸都绿了!要跟杨昊山拼命啊!”
巡道审明案情,报过上官,要断此案。可人审得了,鬼神如何审得?巡道命人开坛,亲自写了青词,诉往冥司,两官同告——把阎王爷和县官都给告了。
“行以恕则民蒙福,行以暴则民加祸。糊涂阎王乱还魂,德不配位,糊涂县官刑狱、钱粮管理混乱,害得多少百姓枉死,合该赎罪。赵家诬告致人死,同样有责任,赵生从此科举无望。杨昊山虽是受害者,却险些坏了本家夫人的清白,发回冥司重审,阳寿重续!这正是,善恶有报,不昧因果!”齐涉江一拍醒木,《错身还魂》算是说完了。
现场先寂静了一会儿,然后大家才鼓起掌来。
众位嘉宾咂摸了一下,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诚然,齐涉江说得还是那么精彩,但故事本身的结尾,让他们怅然若失啊,都是“重口味”惯了的,对这种传统的因果报应式结局,总觉得不够劲儿。
齐涉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连忙问道:“哪里说得不好么?”
这个故事他从前说的时候,从头到尾反响都很好,现在大家却有点迟疑,他怀疑是不是审美变迁。要是如此,他征询了意见,也好改一改。
那女嘉宾托着脸道:“没有哪里不好啊,就是我更喜欢情感因素更多的……”
齐涉江没大听懂:“什么意思?”
张约面无表情地说:“她的意思是,你这赵生、杨昊山和县官之间要是来一段三角恋,爱恨交织,就好了。”
齐涉江:“…………”
一旁一个演员男嘉宾也揽住了齐涉江,说道:“不然你给这个故事多加几条线,除了他们仨的三角恋,还有原来的正牌县官夫人,赵生的未婚妻,杨昊山的青梅竹马等等角色,你看这样就什么性向都有了……”
齐涉江捂着脸道:“那能说到后年。”
大家表示:“可不,这种故事,拿来拍能给你拍到一百八十集。”
齐涉江失笑,他说个单口,最长也就几十回。
不过想想,电视剧是一群人演,情景俱全,还有什么特效,单口和评书都是一张嘴楞说,大鼓书还有个伴奏呢,这就是难度高还不讨巧。
……
这第三次录完之后,第二次行程的内容也开始放了。
原先头回齐涉江和张约就合唱了一次,让节目组给剪了嘛。这次可能是效果太好,比他俩闹矛盾更有爆点,俩人合唱的《何必西厢》就没剪。
这下可把观众给乐坏了。
好啊,张约你见天儿嘲笑齐涉江,私底下居然学夏一苇的歌,不对,单说夏一苇的歌不足以表达内涵,应该说齐涉江翻唱、张约转发过的歌。
要知道就因为他被齐涉江砸挂,有些个相声门的人还拿来说,这属于没艺德,没分寸,按理说天天骂的对象应该是你搭档才对。
结果张约自个儿做了件什么沙雕事,学唱《何必西厢》——当然唱得是非常好的,俩死对头即兴合作,意外的完美啊,不少人都觉得比原版还耐听。
张约的粉丝都醉了,
张约还特别愤慨地转发:“……我是一时大意被洗脑了!”
由于之前的印象太深,更多人是觉得张约闹笑话了,多好笑啊。
也有那么一撮由此产生的邪教,潜伏在各个角落,暗搓搓表示:
转眼到最后一次录制了,齐涉江一到,就被导演拉着耳语了几句,他连连点头。
完了导演宣布,这次有新规矩,可以换同住的搭档,也就是重新组合。
这下嘉宾说什么的都有,有相处好了,不愿意换搭档的,也有吐槽同房打鼾,申请换人的。
导演也是想最后了,来点新鲜感,说咱们玩个游戏,赢了的有优先挑选的权利。
这下可把张约给为难坏了。
他心说,我都睡惯了,不想再换个室友啊。可得努力,但是又不能让大家看出来,显得他特别在乎……
当然,最后张约还是拿下了冠军,轻飘飘地让队友去选搭档了。
谢晴他们没觉得和齐涉江相处不愉快啊,还嘿嘿开玩笑,“就得让老张不痛快,我们还选Jesse。”
于是他们这组,最后也没变。
张约颇为轻松,一行人走到了这次要住的屋子,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耽搁了片刻,回头来放行李时,发现谢晴站在房门口,里头是齐涉江。
谢晴:“哈哈哈,那咱俩睡一屋吧,我就喜欢睡南边儿。”
张约:“………………”
谢晴一回头看到张约,还热情指点,“老张你睡那屋,那床大,你好睡。”
你大爷的。张约黑着脸走开了。
齐涉江探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张约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也是,前头都他们俩睡的,大家相处挺愉快,张约又向来有点小脾气。
可不是么,张约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折腾得砰砰响。
齐涉江烧了水,和井水一兑,打了碗温水,喝这个不刺激嗓子,他找到张约,张约还在哐当哐当收拾,见他来,扭开头。
齐涉江走过去,“过儿,先喝点水再练功吧。”
张约:“………………”
张约:“……去你的吧!!”
齐涉江笑道:“你有做捧哏的潜质。”
张约被他这么一说,已经生不起气来了,也不好意思生气啊。齐涉江拿杨过小龙女调侃,这在相声里不过就是伦理哏,从父子妻儿之类伦理角度找包袱。
可张约内心深处吧,却有点怪怪的……
他站起来,把水给喝了,“得了吧,我就这样都总被你砸挂,说相声还得了?”
也是认识齐涉江后看了不少相声,不然怎么顺口就是一句“去你的吧”。
这时候谢晴也溜达过来了,“老张同志啊,做事不要那么急躁,哐哐哐的,不知道以为地震了,有空你上外头喂鸡啊……”
张约上去就往他屁股后头踹了一脚,骂道:“滚你的吧姓尹的!”
谢晴:“???”
……
录制接近尾声的时候,大家又一块儿聚餐,道别,显示一下友爱。
齐涉江按照导演的吩咐,站起来道:“我给大家再说一段儿吧。”
正是情绪热烈的时候,都以为他要说个段子调节一下气氛,便鼓掌欢迎了。
齐涉江把醒木给掏出来,站起来就念定场诗:“痴情错认三生路,青楼回首恨茫茫。我今笔作龙泉剑,待斩人间薄幸郎!”
“今天要说的,乃是清末民初,烟花之地花魁班头们的故事。就在乐州,如今的乐水河畔,是笙歌夜夜似元宵,往来客人,也可谓士绅官宦,簪裾毕集……”
大家在电视剧里看多了什么青楼楚馆,但按现在的尺度,也没有细拍的,更不会去考究那时候的内幕。
但齐涉江不一样啊,他打八十多年前,走街串巷,晚上就得串窑街,去烟花之地卖艺挣钱,看得多。这一篇是老故事,但他自有细节补充,真实无比。
这种类似行业内幕揭露,听得大家是津津有味。
可才说了几分钟,张约突然打断了齐涉江,“等一下。”
众人看向他,正是精彩的时候,干嘛打断啊!
他们还有点忐忑,突然打断人表演本来就不太好,再说张约现在和齐涉江,也没那么对着干了啊,这不会是要突然找茬吧?
张约早觉得不对了,他问齐涉江:“你这故事一共多少回?”
众人:??
等等,不会吧,难道,不可能……
齐涉江见瞒不住了,看看导演,说道:“是刘导让我说的,这一共有十三回……”
众人:“…………”
一时所有人都抄起手头的东西,去殴打导演,“你缺德不缺德啊!”
你说他们是接着听还是不接着听?不接着听这正是精彩部分,要细说班头的帮姑娘选客人的窍门了。可接着听,以他们的经验,都知道结尾一定有个勾死人的悬念!
……还是先把导演打一顿吧!
作者有话要说: “痴情”那句定场诗出自子弟书青楼遗恨,上章的“风流夺尽烟花萃”是子弟书一疋布
第二十三章
《归园田居》本季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结束了。
就算知道导演是为了坑人, 又怎么样, 打就完了, 听都听一半了。
这也导致《归园田居》本季格外与众不同,以往到了季终集, 大家就是装也要装得依依不舍,回首过往,感慨万分。
这一季就不一样, 以殴打导演结束。
可就算后来观众看了,也要骂一句:打得好!
靠,故意把故事放出来吊人胃口也就罢了, 季终了还玩儿,十三回, 下季都不一定讲得完吧?
结束了这边的录制后, 齐涉江也正式开始了《鸳鸯扣》的相关工作, 接受开拍前的一系列培训。
根据唐双钦的安排,演员们的课程有文化课也有专业课, 各有不同, 也有在一起上课的。毕竟有的是影视演员,有的原来唱戏的, 或是齐涉江这样的。
汴戏这方面, 齐涉江和其他几个演员一起, 跟着洛霞本人一起学习,她的弟子也做助教。
关于电影中出现了的跷功,唐双钦、洛霞和齐涉江商量过。
跷功此前介绍过, 这本是京戏演员发明出来的,因为在旧社会极受欢迎,汴戏也移植了过来,当初小印月演《望情鱼》就是要踩跷的。
但跷功是非常、非常难练的,正常来说,需要三四年的时间。有人建议唐双钦找替身,采用各种拍摄、剪辑手法掩饰过去,齐涉江本身也有一定功底,不会露馅。
但唐双钦有点完美主义者,还是想让齐涉江学跷功。哪怕是试着学学,哪怕实际上给齐涉江踩跷的镜头不会很多。
出乎他和洛霞意料,齐涉江一下答应了,甚至仿佛早就有这样的打算。
两个月,把别人需要三四年时间完成的功夫,不说融会贯通,只是练得像模像样,专练这一项,难度也是极高的!还特别苦!
唐双钦心里一阵舒坦,对齐涉江更加满意了,他自己是这种追求完美的人,当然希望别人配合自己,尤其他对齐涉江原本没抱那么高的期望,还想要如何蒙骗说服齐涉江去吃苦。
于是头一天上课,齐涉江先唱了一段戏给洛霞听,他这半个多月每天都在练习,又给洛霞一番惊喜。
洛霞欣然指点一番。
曲艺这一行,有没有师父带是很重要的,饶是齐涉江学得不错,经由洛霞这个专业人士点拨,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接着就是洛霞的弟子带着他一起学跷功,齐涉江也看过别的演员踩跷,但自己从未体会过。
“要把跷踩好,这绑带必须绑得好。”洛霞的女弟子说道。现在没什么演员踩跷了,但近年也有剧目,会重新排上跷功,单纯是为了丰富技巧,吸引观众。
这女弟子真没想到,齐涉江动手相当利落,有些生疏,但一看就是理论知识丰富,步骤没有错处,心道长得好人还认真,这肯定是预习过……粉了粉了。
齐涉江也是后台看多了,他拿到的这木跷,下端做成古代女子的三寸金莲模样,也真正只有三寸那么长,用布质跷带把脚背和木跷的木芯紧紧捆在一起,完全是脚尖朝下立在跷中,从脚背到脚腕、小腿,绷得直直的,脚跟离地。
——演出时,外头应该套上跷功鞋,这就连同裤子一起将里头的光景遮住。但齐涉江还在练习阶段,练好了才穿跷功鞋。
这样的姿势,也是为什么跷功被称为东方芭蕾。比起芭蕾,要吃得苦还多,这一绑好后,可是演完才能落下来。
齐涉江踩上跷,单是站立,都觉得脚尖钻心的疼,必须扶着墙才能站好,忍不住深呼吸。
没多久,齐涉江已经汗如雨下,片刻,就把额发打湿了。他看过练跷功的人,也听小印月说过,自己练跷功时吃了大苦。但自己亲身体验,还是很不一样的,没有试真不知道到底有多疼。
然而踩跷重学站与行,不过是头一步。
疼痛不止是脚下,随着开始行走,因为绷直了,受力的关系,还要保持身段,这痛又顺着腿蔓延上去,到了腰背。
这下何止是额发,齐涉江背上都汗湿了,得亏他是吃过苦的,咬牙坚持着。
洛霞站在一旁看他,初次踩跷,齐涉江坚持了十五分钟,这比她预期的要长,要知道齐涉江可是从未踩过跷的成年人。
但这只是第一步,循序渐进的过程,被称作“耗跷”,一个耗字,包含了多少辛酸。慢慢地耗下去吧,好的舞台身段就是耗出来的。
她也希望,是齐涉江把跷功耗了出来,而非被跷功给耗干了……
……
几天下来,齐涉江整个人都瘦了不少,两脚肿痛,不踩跷时都疼得很,唐双钦一看他就沉吟道:“你这样不行啊。”
洛霞在心底点头,齐涉江太拼了,为了赶功,他不但反复练习,还踩跷时练唱段,节省时间,她在专业演员身上都极少见到这种发狠劲儿了。
唐双钦幽幽道:“瘦了后扮上会不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