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完本[推理强强]—— BY:金陵十四钗
金陵十四钗  发于:2019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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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木屋里只剩两个人,穆昆点着一支烟,自己抽了两口,又一伸手,把烟递到谢岚山嘴边。
谢岚山低下头,咬住湿漉漉的烟嘴,也抽了一口。
“为什么选在这里。”声音都快被热嘶哑了,谢岚山汗流如雨。
“平时没机会这么看你,我们坦诚相对,多好。”他们都只用一条浴巾裹着下身,穆昆的视线穿过两人间茫茫的蒸汽,谢岚山浑身透汗,像在身上抹了一层油,裸呈的肌肉被热气灼得发红,绷出健硕的线条,在他看来非常性感。
谢岚山没接这话茬,仰头,合上眼睛,尽量保持心静。
“八热地狱的最后一层无间地狱,你与烈火燃成一体,身焦体烂,死不了,逃不出,如是一切痛苦中,无间狱苦最难忍。”确实太热了,热得像在燃火的铁屋里受刑,穆昆问谢岚山,“你有没有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身处地狱?”
谢岚山睁开眼睛,没说话,只在心里回答。
每时每刻。
穆昆已经来到谢岚山身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可这地狱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倒更像极乐世界了。”
谢岚山敷衍道:“也许。”
“你话怎么这么少?简直像个哑巴。”穆昆觉得没趣,起身又往高温石头上舀一勺水,一捧热气像一团火,呲地散开了。
“其实今天是有事想跟你说,”穆昆突然恶狠狠地说,“你去放把火,把那四个老东西的罂粟园给我烧了。”
金三角的毒枭势力错综复杂,穆昆稳坐头把交椅,跟一直扶持追随他爸的四大家族脱不开干系。只不过,老的自恃功高,小的又不准别人碍他手脚,两方的矛盾日益严重。
谢岚山一般不会主动问穆昆让他干一件事的原因,但他的眼神在问。
“毒品形势变化太快,海洛因已经是夕阳产业了,可那四个老古董就是不听劝,不肯跟着我搞新型毒品。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破釜沉舟’么?”穆昆不理智的时候甚至想过,要当街狙杀那四个老东西,作儆猴之用。
谢岚山想了想说:“四大家族里哥刚最刚愎,巴颂最无争,刚愎者你劝不动,无争者你不用劝,剩下两个,吴索达与吴堪布一直关系不睦,最近又为了点生意起了内讧,正是好机会,你烧他们其中一个人的罂粟园,他们就会更生芥蒂。等他们火拼得差不多了,你再从中调停,让另外那个拿自己罂粟园的三成收入补偿对方,或者研发新型毒品用来补偿。谁也不会割让现有的利益,答案几乎是唯一的。但等他们俩都尝到新型毒品的甜头,就是三比二,少数服从多数。”
“我真的没有看错你。”穆昆笑了,顿了顿问,“你知道红冰么?”
谢岚山点头:“冰毒提纯物。”
穆昆抽了口烟说:“海洛因的科普铺天盖地,一般人已经不敢尝试了,但那东西不一样,还很神秘,很隐蔽,它像紫水晶一样,特别美丽,一旦吸食立即成瘾,还能‘助性’,很容易勾女孩子上钩。”
谢岚山看着穆昆。
“我打算以后把红冰的中国大陆市场全交给你。”穆昆搂住谢岚山,在高温中与他肌肤摩挲,“毒品与性不能分割,就像金钱、女人之于男人一样。你们国家目前都还没有查获过红冰,说明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市场。你想一想,中国有两千多万的高中女生,就像两千多万个待人挖掘的宝藏……”
谢岚山的一只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穆昆凑近了谢岚山,他眼神很毒,一点点情绪变化都难逃他的眼睛。
“我在想你说的那个‘门徒’,那个在我爸背后开枪的人。”为了合理掩饰自己刚才的情绪,谢岚山这么说。
“我就快查出来了,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很可能就是你爸最亲密的战友。”穆昆看着谢岚山,目光落在他微启的双唇上,一片雾气里,他受了它们的蛊惑。
他想向它们靠近,但谢岚山无动于衷,头一撇,冷清清地注视着他的裆部——
穆昆感到尴尬,悻悻往后坐了坐:“妈的,我都热硬了!”
梦到这里谢岚山就醒了。
宋祁连坐在他的床边,她披着一身阳光,露着淡淡愁容,像引路的圣洁的天使,把他从地狱带回人间。
谢岚山睁眼就道歉,他知道自己昨晚上太过失态,对毫无牵扯的杨琳太无礼,也对宋祁连动了粗。
“没什么,这案子给你的压力太大了,你应该好好放松一下。”宋祁连不自觉地抚摩着右手无名指的根部,主动邀约,“畅畅一直想去嘉年华,等这案子尘埃落定了,你能不能抽个周末,陪我们一起去?”
“好啊,”谢岚山爽快答应,“我很喜欢那小子。”
“真的?”一个单身母亲的顾虑此刻荡然无存,宋祁连面露惊喜之色,又怕表现明显,小心遮藏了回去,“他也很喜欢你……很喜欢你送他的玩具手枪。”
两人就八字尚没一撇的嘉年华活动计划了一番,多是他在讲,她在听。谢岚山兴致勃勃,宋祁连望着他止不住地微笑,这个男人真的变了,变得开朗健谈了。
陶队长的电话永远来得不合时宜,谢岚山刚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吼声就传了过来:“你小子死没死?”
“不好意思,还没。”谢岚山没工夫跟老友打嘴炮,“案子呢?刘……那小子怎么说?”他不得顾忌着还在身边的宋祁连。
“那小子当然抵死不认,只承认睡人老婆,不承认杀人,他说他确实想过要把美术馆弄停电了把画偷出来,但也仅限于想想,毕竟这活儿技术含量太高了,一般人干不了——你说丫是不是一现代西门庆,淫人妻还夺人命,下流的畜生!”
谢岚山冷哼一声,没说话。
陶龙跃接着说下去:“没死就快回来报道,好消息是曼声已经乔装成买家和那边成功接上头了,今晚就要去俱乐部正式见面,我们得提前部署一下。”
“这么快?我马上回来。”这消息是不错,谢岚山乐得忘了身边的宋祁连,边打电话边换衣服,直到脱下病号服才想起来,忙回头跟人打招呼。
宋祁连微红了脸,赶紧背过身去,可眼前总是那副健壮无赘的身体,怎么也挥之不去。
谢岚山穿戴整齐,简单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就跨出了病房。
宋祁连突然想起什么,在他身后喊:“医生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
头不疼了便又是一条好汉,谢岚山随传随到,没什么比案子有所进展更令他亢奋的,他回头冲宋祁连一挥手:“你替我看就行了。”
于是,面对谢岚山的主治医生,宋祁连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他头真的疼得非常厉害,是不是上次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医生说:“检查结果显示,他伤势恢复情况良好,头部淤血也已经完全吸收了,不过不排除脑挫裂伤愈合时引起的局部脑供血不足,这种状况会导致头疼。”
“可他不是普通的疼痛,都疼到昏倒了!”医生的轻描淡写难令宋祁连宽心,“对不起,我不是医学专业的,按说不该这么质疑您,可我实在不放心,上次受伤那么严重,他连开颅手术都没做。”
“如果有必要,我们是一定会为他做手术的。”医生见多了这样的患者家属,不以为意地笑笑,“再说谢警官已经做过一次开颅手术了,脑子老开刀,也不好嘛。”
“已经做过一次开颅手术了?”宋祁连大为诧异,她从未听谢岚山提过。
“在那次车祸之前,他就做过开颅手术了,当然创口恢复得极好,平常也看不出来。”医生点头,面色严肃,“他的头部应该曾经遭受过重击,车祸或者别的什么,考虑到他的警察职业,这就不奇怪了。”
第52章 不戴珍珠耳环的少女(5)
这个女人的长相让人一言难尽——说她姿色稍薄可以,说她倾国倾城也行。鹿眼,阔嘴,牙缝不细,下颌不窄,嘴角的斜上方对称地长着两粒小黑痣,鼻梁附近跟溅上泥点似的布着密密一层雀斑,可偏偏奇怪的是,看上去一点不漂亮的女人却又分明艳进了骨子里。
女人中文名叫汤靖兰,英文名叫Tequila,她的俱乐部与她本人同名,地方装修得艳而不俗,也跟她本人一样。
周围人管女人叫T姐,作风也委实很T,她真空穿着一身黑西装,坐姿霸气,身边环绕着一群花枝招展的漂亮女孩子。
这般强大气场,别说女人,就算大老爷们站她面前,气势都得被削弱三分。多亏了苏曼声充分发挥混血优势,她身材匀称,气质大方,挺拔如山峰的鼻梁与微有棱角的下颌显得非常高级。此次苏曼声乔装成为魏晋文物而来的法国华侨,行神兼备,活脱脱就是个款姐。
第一眼就加了印象分,这戏算是演成了一半,两个女人握了一下手,各自说了一声“幸会”。
晚上十一点了,汉海市突降一场夜雾。Tequila俱乐部外,一辆不起眼的白色面包车特意停在了十分隐蔽的位置上,车的四周没有人,只有一杆街灯高高擎起,灯光惨白清冷,如同兽的利牙,一下就撕开了这片腾腾大雾。
视线还算可以,面包车上,监听设备已一应俱全,陶队长带着一小队人正严阵以待。
一段时间的监听之后,苏曼声那边进展顺利,她能言善辩气场足,忽悠得T姐的手下人当场打了一个给劫匪的确认电话。
小梁高兴得拍了两下手:“技侦已经截获刚才那个电话的空中信号,苏法医干得漂亮!”
“那是,能文能武,才貌双全。”陶龙跃跟着得意,还有一句话在喉咙口转了一圈又憋回肚子里,我未来老婆当然飒!
谢岚山说:“唐小茉也干得不错,要不是她帮忙牵线,没那么容易跟对方接上头。”
陶龙跃不屑,鼻子里哼哼出声:“她就一骗子,骗子当然吃得开了。”
谢岚山不怀好意地笑了:“我怎么觉得你对人家有偏见啊?你忘了那晚——”
“别提,千万别提!”陶龙跃猝然别过脸去,有些日子了,只要一想到唐小茉那晚的豪放与泼辣,他脸就跟被人烙了似的发烫。
谢岚山低笑:“你丫还怪纯情的。”
陶龙跃板下一张烧红了的脸,严肃道:“好了,说正经的,现在东西不在T姐手上,她必然还得跟那三个劫匪联系,她跟她手下人的手机都监听上了,一旦劫匪三人暴露行踪,立即收网。”
“沈老师,我这儿有件东西,说是初唐四大家褚遂良的墨宝,你替我看看,是对是错?”
窃听设备里传来的是T姐的声音,这是文物贩子的黑话,不说真假,只分对错,
“沈老师?”谢岚山扭头看向陶龙跃,“沈流飞?”
不待陶龙跃给他答案,沈流飞那低沉清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好,我看看。”
“不是说男人不能进这俱乐部么,沈流飞怎么进去的?”见陶龙跃一点不露惊讶之色,谢岚山狐疑道,“你早知道?”
“我知道啊,他跟我说了,我也觉得合适,窃听器就安在他身上。”陶龙跃振振有词,一心只扑在自己未来的老婆身上,“人家是法医,又不是刑警,还是女孩子,当然不能一个人深入险境了,文物贩子被抓着是要坐牢的,很容易铤而走险。”
“沈流飞也不是刑警,他只是省里特聘的专家,要乔装侦查也该由我来。”
“你懂书画鉴定啊?”陶龙跃白了谢岚山一眼,又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沈流飞不是化妆侦查,他本来就有这门道,他是本色出演。再说他那身手跟你差不多,你就放心吧。”
谢岚山依旧板着脸,一点没把心放宽:“如果对方有枪呢?”
陶龙跃都快被他缠磨笑了:“那不还有咱们呢么,你以为咱这大热天地窝在车里干什么,单喂蚊子吗?”
谢岚山镇静下来,确实无话可说。
没过多久,沈流飞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按落款看,这书法是褚遂良晚期的作品,褚遂良晚年笔画愈发瘦硬,章法布白也更偏于隶书,这作品的字体布局却是早期的,显然是错的。
T姐似乎并不信服:“这话太空了,什么‘骨气深稳’‘窈窕合度’这些小姑娘也会说。”
沈流飞不慌不忙:“宋朝的《洞天清禄集》记载,我国书画用墨南北不同,北方用松烟,南方用油烟,松烟的优点是润泽,缺点是不够黑亮,油烟与它正好相反。”稍一停顿,像是给足了众人思考的时间,他继续说下去,“显庆二年的作品,那时褚遂良已被武则天贬去了今天的广西桂林,可这书法用的却是松烟——这样一幅错漏百出的作品,难道还不是错的吗?”
T姐鼓起掌来:“看来介绍人没说错,沈老师真的厉害。”
面包车里没开空调,八月天气,谢岚山喂着蚊子,沤着臭汗,却笑出甜腻腻的一点梨涡,跟被夸的是自己似的:“那是,能文能武,才貌双全。”
可惜跟他有同感的不止一个人。
“沈老师好博学啊。”
“沈老师好聪明啊。”
“沈老师好帅啊。”
“……”
窃听设备里传来的全是女人撒娇做媚的声音,明明娇嗲悦耳,在谢岚山听来却跟一个个响雷似的,炸得他头疼。
“这一俱乐部全是女的吧?”得到陶龙跃肯定的答复后,小梁吞了口唾沫:“沈老师好幸福啊。”
“沈老师脖子上有刺青啊,能不能脱了衣服让我们看看?”
一串娇笑声后紧跟着传来一个撕衣服的声响,谢岚山忿忿骂了一句“操”,忽地反应过来,这要真被扒干净了,窃听器会不会就被发现了?
偏偏这个时候窃听设备受到了干扰,像是百千只蚊子齐飞、苍蝇乱舞,一时间什么都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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