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的特殊能力不会骗人,只要使用了机器人玩偶,左知言就可以把自己的身份更改为普通玩家。
难道是因为背叛者玩家无法使用玩偶吗?可是根据齐思远给我的背叛者玩家资料,圆桌空间是现实和游戏的过渡空间,玩家还没有真正地进入游戏,背叛者玩家的身份还不算正式生效,所以背叛者玩家在圆桌空间也是可以使用玩偶的。但是进入游戏后,背叛者玩家就不能使用玩偶了。左知言从特殊空间拿出来的那只长颈鹿玩偶,甚至都没办法再放回去,只能把它交给江问源。
“你没有猜对,我使用了机器人玩偶。”左知言把他的表情管理得很好,他的模样和现实里和江问源轻松聊天的时候没有区别,“我只是放弃机器人玩偶提供给我的选择,接受背叛者玩家的身份。”
江问源单手深深捂住酸涩的眼睛,“惊喜盒子里的陷阱,难道和我有关系?既然本轮游戏已经存在背叛者玩家的身份,你的身份被置换成普通玩家后,需要有人替代你的位置。机器人给你的选择,是不是让我代替你成为背叛者玩家?”
左知言眸光微闪,轻声说道:“江问源,你真的很聪明。你猜对了,机器人玩偶的惊喜盒子,和你说的一样,需要选出一名玩家代替我成为背叛者玩家。取代我的玩家,是我摇惊喜老虎机决定的。我运气不太好,选出来的那个人是你。为了保护背叛者玩家的信息,当我决定置换身份后,我会忘掉所有和机器人玩偶有关的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和别的玩家互换过身份,我会以为自己进入游戏时就是一名普通玩家。其实我很自私,如果选出来的是别的玩家,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置换,然后和你一起通关游戏活下去。可是我的置换对象是你,无论我怎么选,这轮游戏我们都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如果左知言再自私一点,把背叛者玩家的身份推给江问源,就能毫无负罪感地以普通玩家的身份来玩本轮游戏。可是左知言并没有这么做。江问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疼得他连呼吸都非常困难……
江问源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强迫自己不去逃避左知言,他直视左知言的眼睛,“如果本轮游戏的胜者是你,你会改变你的愿望,许愿复活我吗?”
左知言在成为背叛者玩家之后,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他肯定地答道:“不会,我会坚持自己的愿望。那你呢,我记得你最初的愿望是找到杀死陈眠的凶手,原本的愿望失效,你可以更改愿望,你会复活我吗?”
江问源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会,我不会许愿复活任何人。”
“那我们就各凭本事通关游戏吧。”左知言对江问源的回答并不失落,他的态度逐渐变得强硬起来,“既然我成为背叛者玩家,我就已经做好觉悟以背叛者玩家的身份通关游戏,以背叛者玩家的身份活下去,实现我的愿望。所以我利用游戏间接杀害死了张铁牛、连城、万怜、乔四、卜刀刀,金鑫是我亲手杀死的第一个玩家。我们分开了一整个下午,其他四个玩家,方纯、钟无涯、姜山和司大勇,我已经全部解决。现在就剩下你了,江问源。”
江问源打从内心里不愿意相信左知言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否则左知言直接和他换身份就可以了,何必成为必须以同类的性命为食的怪物?
不论江问源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左知言对他动手了。
江问源已经使用鸟头人玩偶解除身上的异常状态,可是晕厥交响曲突然又开始轰炸式地在他的脑海中奏响,刚才止住的鼻血又哗啦啦地往外流。少年合照又证明了精神污染源无法烧毁,破坏乐器的效率太低了,在左知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情况下,江问源无法通过破坏乐器来通关游戏。江问源最后深深地看了左知言一眼,从舞台旁边的侧门跑出音乐礼堂。
左知言没有立刻追过来,这让江问源稍稍松了口气,他加快脚步,朝校长办公室跑去。
如果晕厥交响曲本身无法被阻止,那可以换种思路,看看能不能从晕厥交响曲诞生的源头去阻止它。
第80章 第八轮游戏结束
晕厥交响曲的源头,正是1976年暑假时常青音乐高中的游行演奏计划。
游行乐团向校长提出要在学校的音乐礼堂里演奏他们的曲子, 晕厥交响曲。晕厥交响曲的恐怖程度无需赘述, 常青音乐高中举办游行演奏,目的是推广招生, 怎么可能答应演奏晕厥交响曲。
在那个时代, 学生反抗学校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且常青音乐高中在这件事情上并无过错。那游行乐团的成员为何能公然做出无理反抗学校的事情,而且根据晕厥交响曲衍生出来的其他精神污染源就可以得知,游行乐团不仅在音乐礼堂里演奏了晕厥交响曲,在他们在公众场合进行游行演奏时,也演奏了晕厥交响曲。
那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晕厥交响曲的诞生和演奏?
江问源曾经在校长办公室的游行演奏计划书里看过游行乐团的集体照, 这张集体照也是精神污染源之一。江问源当时只是快速浏览一遍, 确定里面没有周章后, 就将照片夹回计划书中,不再多看。在这个过程中,江问源并没有去确认过集体照上的人数, 因计划书里已经明确写着游行乐团有三十名成员。
可是在音乐礼堂里, 江问源明确地感觉到了异常。
在舞台上, 一共摆着三十张椅子, 每张椅子上都对应放着一件印有“晕厥交响曲”字样的乐器。毋庸置疑, 这些乐器就是游行乐团的乐器。正因如此, 江问源才发现有一个人被遗忘了。
游行乐团除了三十名演奏成员, 还有一名指挥成员。在游行乐团集体照中, 这名指挥成员没有和演奏成员穿统一样式的乐团制服, 而是单独穿着一整套的白色西装,并很正式地打着领结。这名指挥成员的外貌看起来大约在二十五到三十岁,手里拿着一根指挥棒,他应该是游行乐团的指导老师。
指挥是乐团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为什么计划书中记录的是游行乐团拥有三十名成员,而不是三十名演奏成员加一名指挥成员呢?
从这个偏差的信息出发,可以分析出两种可能性,其一,演奏成员中混进了一个不明物;其二,晕厥交响曲的源头就是白西装指挥成员。
虽然江问源还没看到照片做最终确定,他的心里已经更加倾向于是指挥成员出了问题。因为指挥成员是乐团的核心人物,再加上其可能是指导老师的双重身份,演奏成员想要越过他的权威去推广晕厥交响曲,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问题大概率出在指挥成员身上。
再强大的事物都会有弱点,风暴中心的风暴眼是气旋中心最平静的区域。那张记录着异常成员的游行乐团集体照片,很可能就是本轮游戏的风暴眼。找到集体照片,去破坏寄宿在集体照片里的异常存在,这是江问源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了。
可是江问源心里还压着一件极为致命的事情。左知言作为本轮游戏的背叛者,他在进入游戏之前就已经得知完整的故事背景,虽然圆桌游戏只提供故事,不提供故事的解决方案,但是以左知言的智慧,轻易就能推理出普通玩家所有可能的通关方法。江问源能想到游行乐团的集体照片可以成为通关游戏的捷径,左知言肯定也能想得到。
江问源当初看完游行乐团的集体照片后,由于它是精神污染源,即使带在身上不看也会持续对精神产生不良影响,所以他又当着左知言的面,把集体照片又夹回计划书中。江问源这次再去校长室,其实基本不抱任何希望找到那张集体照片,去这一趟,只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再接着找别的通关游戏的办法……
可是江问源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在校长办公室的原位上找到了夹在计划书里的集体照片。看到集体照片的那一刻,江问源的脑子完全是懵的,他不禁对自己的判断难产生怀疑,难道集体照片不是通关本轮游戏的关键道具?否则左知言怎么会犯下如此严重的失误没带走它?
江问源从特殊空间里拿出永钱送他的其中一只玩偶,这只少了两条胳膊的老人玩偶,特殊能力:判断玩家拿在手中的物体,在本轮游戏的所有通关道具中的排名。
因为无臂老人玩偶的特殊能力只能针对玩家已经拿到手的道具进行评定,而且这种评定基本是没有意义的,能找到通关游戏道具的人,对游戏的背景故事都有相当程度的把控,所以这个特殊功能实在太鸡肋。江问源把它挂到论坛上卖了很久,都没能卖得出去,便无可无不可地把它带进游戏。江问源也没预料到他竟然也有用上这个玩偶的一天……
当无臂老人玩偶消失在点点荧光中,特殊能力生效,判定江问源游行乐团集体照片在本轮游戏所有有效通关道具中排名第一。
当这个结果出来,江问源直接愣住。
以左知言丰富的游戏经验,江问源不相信他会在完全掌控背景故事的情况下,无法推理游行乐团集体照片的重要性。左知言也不会犯下明知集体照片对普通玩家的重要性,却忘记把它带走的错误。所以,结论只能是左知言故意把集体照片留下。
想到这里,江问源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左知言亲手杀死金鑫,放任精神污染源害死其他玩家,左知言的确做好了即使要杀死江问源也要通关游戏的觉悟。可是左知言这份觉悟是有前提的,那个前提是江问源无法在这场游戏坚定自己的立场,被他们在现实里的关系蒙蔽双眼,无法发现游戏的真相。
左知言在做好以背叛者通关游戏的觉悟之前,还做好了另一个觉悟:如果江问源不会因为他变成背叛者而迷茫,还能够看破真相,有足够的能力和决心通关圆桌游戏,那么他愿意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江问源。
当江问源能够发现左知言的异常,自己保护好精神不被污染,再探一次音乐礼堂,就能发现游行乐团的异常点,从而在校长办公室再次找到集体照片。这张游行乐团集体照片,就是左知言写给江问源的无言自白书——
我希望我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江问源握着瑞士军刀,刀尖悬在集体照片上方,他手心里满是汗水,迟迟没能下手破坏照片上那个白西装指挥的部分。他能听到脚步声在渐渐接近校长办公室,来人的步调不疾不徐,从容地走进校长办公室。
和痛哭流涕形象全无的江问源相比,左知言还是江问源心中那副完美的社会精英形象,他从容不迫的模样,让江问源想起第一次见到左知言的时候。左知言总是表现得那么完美,即使在两人不得不面临你死活我的绝境,他也没有流一滴眼泪。
左知言平静地看着江问源刀下的游行乐团集体照,“你找到它了。”
江问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泪腺仿佛坏掉了,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差不多也该是我们道别的时候了,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左知言深呼吸一口气,“我进入这轮游戏之后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遇到你之后依旧保持独行者玩家的风格,是不是和你遇上你死我活的绝境,就不会那么难以抉择了。我醒着的时候在想,睡着的梦里也在想,江问源,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你一起建立青鸟这个组织。”
江问源也许还有很多话想对左知言说,但是左知言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几步走到江问源身边,按住江问源握住瑞士军刀的手,用力压下,刺进白色西装指挥的正中央。瑞士军刀的刀刃深深地没入照片中,却没有从照片下方的桌子穿出来,而是扎入一个虚无的空间,触感就像一团腐烂的淤泥。在白色西装指挥恐怖的惨叫声中,大量的黑色雾状物从白色西装指挥的伤口涌出来。
左知言和江问源凑得很近,两人面对面,距离只有不到十厘米。
在左知言无声地用唇语对江问源说道:有背叛者玩家找到了和圆桌游戏的沟通方法,原本背叛者玩家和圆桌上的背叛者玩家假体是感官不共享的,现在两者已经可以共享感官了,我就是通过这个办法知道你戒指的位置的。千万小心。
交代完这句话,左知言便松开江问源的手,退后几步,便转身离开校长办公室。走出校长办公室后,左知言回头朝江问源看了一眼,“其实我……”
黑色的脉路从左知言的脖子朝脸上蔓延,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转过头离开了校长办公室。江问源脱力地滑坐在地面上,游行乐团集体照片在亮起的点点荧光中消失,小提琴演奏家玩偶在荧光中成型。但晕厥交响曲的精神污染依旧在江问源的脑海里肆虐,叫嚣着让他快点自杀,是他害死左知言,他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看着坐在办公桌上的玩偶,江问源现在有两个选择:顺应晕厥交响曲的蛊惑,自杀谢罪;拿起玩偶,通关本轮游戏。
可是江问源的路已经被左知言堵死了,左知言把背叛者玩家的情报告诉他,无论江问源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左知言都必死无疑。左知言为什么如此冷酷地对待自己,如此残忍地对待他?
江问源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他心如刀绞,颤抖地伸出手,在他触碰到玩偶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杀死了左知言……
冰冷而黑暗的圆桌空间,还有六张椅子。
一张是属于圆桌游戏的空位,还有五张椅子属于玩家。左知言没有杀死其他四名玩家,为了减轻江问源的负罪感,强迫他通关游戏,左知言撒谎了。
江问源转头看向右手边的位置,这个空间空荡荡的,左知言虚体坐过的椅子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