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我不仅怂,还可能别的毛病!
宋今忐忑地想。
……
天知道霍渡有多想抱着媳妇好好疼爱,然而外面妖风阵阵,浪涌树拔,他身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岂有独自沉溺温柔乡的道理。
霍渡淋一身雨,浑身泥泞,突然想起还锁在屋里的宋今,赶紧命人给他送饭。
霍渡是吩咐副将给宋今送饭,但是副将觉得这事不重要,他还有更为紧要的事要处理,随手转给了身边的一名侍卫。
送饭的侍卫刚升上来,最近才有机会靠近将军府周围,他在军中待久了,没什么本事,靠资历上提。
他端着饭食打开门,看见裹在被子里的宋今,脸色不是很好,他们在外面风吹雨打的,一个犯人在床上睡得比谁都香。
宋今裹着被子坐起来,天气闷热,被子掩得不严实,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他饿着了,伸手去接,心里吐槽霍渡把他锁着还让外人给他送饭,他不要面子的吗?
侍卫眼神飘忽,站着走不动道,他们在军营一群大老爷们苦哈哈的,三天见不到一个娘们,这下见了宋今肤白貌美的,竟连性别都忽略了。
宋今大口刨饭,顾不得其他。
被子滑下,露出了被锁链锁住的手腕和脖子上的吻痕,霍渡啄得狠,看上去和昨夜的欢爱痕迹别无二致。
侍卫的眼神顿时猥琐,他笃定宋今是霍渡哪里抓来的奸细,可能还是个兔儿爷。
至于和霍渡的关系,侍卫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霍将军对已逝的将军夫人情深义重,全军上下都看得明明白白,定然不会和面前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那么结论就是,就算他对这人做了什么,那也是无关大雅的,毕竟是个犯人不是么。说不定本身就干得这行当。
宋今不知道他吃个饭的功夫,侍卫已经给他排编好身世职业,更不知道,霍渡在军中的痴心人设,让他想用霍渡当借口都没人信。
“将军会看上你?笑话,就是天仙下凡将军都看不上。你就让我亲一口,就一下。”侍卫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露出一口黄牙,令人作呕。
平日里看着正经的人,没遇到搔到痒处的诱惑,都隐瞒得山水不显。
“滚!”宋今把碗筷砸在地上,一来闹出动静,二来立即拿了一块锋利的瓷片当武器。
然而霍渡把他锁在床上极大限制了他的发挥,本来就没点功夫,这下比残废还不如。
宋今急得额头冒汗,这种扑面而来的油腻恶心感,隔着五米都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
“将军治下严明,你就不怕被问责吗!”宋今瞅准空当,挥出瓷片,把侍卫的嘴巴划出一大口子。
“呵,说出去那是我在逼供。”侍卫没亲到还受了伤,也动怒了,“臭婊|子,不想吃苦头就识相点!”
宋今绕到另一头,踢翻桌子,试图造出更大地动静,然而外面狂风大作,瓦片乱砸,屋里这点动静,竟然被忽略了。
侍卫见宋今一副宁死不屈样,抹了把脸上的血,失去理智,直接抓着宋今的脑袋往床沿磕。
第一下时,宋今还有力气踢他小腹,他一只手被抓着,只能用另一只带了手铐的手强行拉过来挡住额头,镣铐嵌进肉里,和露出来的另一圈手镯印记,有种诡异的轮回感。
第二下,宋今脑子一木。
只剩下一个想法。
霍渡,真是欠了你的。
眼见宋今人事不省倒在血泊里,侍卫这下也慌了,天鹅肉一点没碰到,反倒搞出了大事,谁想这人看着磨磨唧唧的,挣扎起来也要命。
他探了探鼻息,还有气。犯人自尽是大牢里常有的事,侍卫看着宋今,生怕他醒来告状,手指颤抖着抓着宋今的后脑勺,脸上闪过狠绝的神色……
“住手!”
“今今!”
正当时,屋门被一脚踢开,霍渡左思右想觉得媳妇这幅样子被人看到不好,还是自己回去一趟。宋今的声音他魂牵梦绕,两年来梦里常常听见,再熟悉不过,老远就从狂啸的风雨里听见一丝宋今的喊叫。
霍渡不由得加快脚步,更是一脚踢开了门,恰好看见侍卫抓着宋今的脑袋磕第二下,眼珠子都红了。
寒光一闪,利刃出鞘,直击侍卫胯|下二两肉。
侍卫被连人带刀一脚踢撞到墙上,涌出一口血。
霍渡颤着手给昏迷的宋今解镣铐,不断喊着宋今和大夫的名字,声音里都带了无助。
和宋今牌位成亲那天,他连夜骑马离开京城奔赴东海,眼泪风干在山风里,无人可解。一模一样的情绪霍渡今天再次体会。
他才刚找回来的媳妇!
……
宋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脑袋上肿着老大一个包未消,被纱布缠着。
大夫来了摇摇头,什么时候清醒不知道,自求多福。
宋今露在被子外面的左手,骨节纤细,两圈印迹却一个比一个触目惊心。一圈是银镯,一圈是铁链。
全是生命垂危挣扎之际,命运强加给他的伤害,仿佛凶年的年轮,道道都是无奈。
霍渡握着宋今的手,恨不得杀了自己。银镯子和铁链都是自己强行给他戴上的,两次亲手把宋今推入悬崖。宋今跟了他,福没享受过一天,日子过得战战兢兢,沦为京城笑柄。
霍渡打了自己一巴掌,嘴角立即溢出血来。
他有什么理由怨恨责怪母亲和长公主,宋今所有的伤害,难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么?
宋今眼皮跳了跳。
“今今。”霍渡握着他的手忏悔,“只要你醒来,我不会再逼你一分。我发誓,若是我霍渡再犯一次,就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今今……”
“今今…”
“将军,该喂药了。”侍女端着药上来,看着眼眶通红的霍渡,小心翼翼地说话。
“给我。”霍渡接过药,亲力亲为。
在侍女担忧的目光中,哪怕霍渡已经非常小心,动作眼神都充满爱意,一汤匙药汤仍然洒了三分之二在宋今衣服上。
霍渡手忙脚乱地拿毛巾给宋今擦脖子下巴的水渍,一回生二回熟,再喂第二口时,成功把宋今……呛醒了。
“咳咳,咳……”
宋今一口把又苦又涩的中药呕出去,全吐在霍渡身上。
他难受得眯着眼,看见霍渡的狼狈模样,垂在被子上的手指悄悄捏紧。
“今今你醒了……”霍渡惊呼!
大夫又来一趟,开了些药就走了。
宋今坐在床上,腰板挺得直直的,脸上一片愁云,一只手撑着额头,有些难受,看见霍渡进来,目光疑惑。
他打量了一会儿霍渡,稍一会儿从那和赵安有些相似眉眼间猜测:“霍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霍渡:“不准叫我……”他想起自己刚发的誓言,熄火,关心道,“头还疼吗?”
宋今不答,“今日是初几了?”
“八月初二。”
“八月初二,你舅舅走了有一年了吧?”宋今自说自话,“我想去祭拜一下他。”
“我们现在在云泉城。”霍渡忍不住,他们之间已经多久没提舅舅这个人,可是从宋今嘴里一说出,他就忍不住暴躁吃醋。
“等等,一年?”赵安明明已经走了四年,霍渡突然心里升上一股不妙的预感。上次宋今记不清赵安的忌日被他拆穿,如果只是为了刺激他,肯定不会犯的相同的错误,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今今,你记得现在是大沥几年吗?”
“长幼有序,虽然我人微言轻,你该称呼我一声舅妈。”宋今纠正他,“大沥二十七年,怎么?”
二十七年?!
霍渡往后退了一步,二十七年,那是舅舅刚去世那一年,宋今新寡,他们还不认识。
“今今你真的……”
宋今按住额头蹲下去:“唔……好疼。”
霍渡连忙闭嘴,把宋今抱到床上。就这样,宋今还不忘叮嘱霍渡帮忙准备祭品,嘴里念叨着长公主一向不肯让他去祭拜世子,你能不能偷偷带我去……
霍渡嘴上附和,心里酸出天际。
……
他私底下又偷偷找了大夫,大夫说宋今之前吃了强行失忆的药,现在能记起来算不错了。记不起来的部分,或许不重要,或许太痛苦,他出于自我保护,把它们忘了吧。
大夫每说一句,霍渡脸黑一分。
不重要,太痛苦……霍渡一时竟不知道,该承认他比赵安不重要,还是该承认,他对宋今的伤害竟比舅舅的死亡还要深。
霍渡还发现,只要他一叫今今,宋今就捂着脑袋说疼,除非叫舅妈。
于是,将军府里的人都诧异了。
拼死拼活娶回来的将军夫人,怎么一口一个舅妈?
这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吗?
第16章
“舅妈,该喝药了。”霍渡端着药碗,一边憋屈,一边哄着。
“外甥来了”宋今下床。
霍渡马虎地应了一声,每一次对话都觉得仿佛给自己戴绿帽。
经过几次,他喂药已经算是一门成熟的手艺了,一滴不洒。霍渡开口,“今……”
宋今眉头一皱。
霍渡立即改口:“今天我要去练兵,舅妈有事就吩咐老李,伤口未愈合,暂时不要出门较好。”
“嗯,将军有孝心。”
谁他娘的要孝敬舅妈,我是你相公!霍渡默默收拾汤碗出门,背影都气腾腾的。
宋今逆光看着霍渡踏出房门,消失青瓦之间,轻轻的,飞快的,伸手摸了摸手腕。
夜里,霍渡抱着一个枕头过来,偏要和宋今挤一张床。
“舅妈,我怕黑。”霍渡恬不知耻,把宋今一把抄起往床内侧一挪。
堂堂大将军还会怕黑?宋今没有揭穿,合衣躺在里头,呼吸渐渐平稳。
霍渡以为宋今睡着,臭着脸坐起身,目光在宋今的脸上流连游转。五年之内,连着四次危及生命,宋今的身子越发单薄,失血让他的脸色苍白,下颚和脖颈交界处的青筋透过皮肤,深浅时无。
霍渡抓着宋今的手,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再疯了,他的今今不能再吃任何苦,他折腾不起。
反正都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媳妇了,口头叫两句舅妈能怎么样,这是他欠宋今的。该还。
但是,偷偷亲一亲,总没问题吧?
霍渡稍稍俯下身,吻得小心翼翼温柔深情,生怕宋今醒来给他一大耳刮子。
“呜……”宋今哼了一声,猛然睁开眼睛。
“你在干什么?”
“今今不,舅妈,我……”霍渡,威名赫赫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居然像个偷香的毛头小子一样,慌里慌张地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偷亲舅妈。
亲自己的媳妇还要什么理由,霍渡半天找不到由头,在宋今长辈式“威严慈爱”的目光中,霍渡诚恳道歉。
“我错了,没有下次。”
宋今面无表情点头,心里实则爽翻了天。霍渡对他使惯强制爱戏码,如今这么憋屈可不常见,这声“舅妈”都听得通体舒畅。
他也不是泥人脾性,霍渡三番两次锁他,若是相安无事当个情趣便罢,偏偏次次都出了事。
霍渡不长记性,那就让他这个“舅妈”教教他。
见霍渡重新躺下,宋今盯着他的嘴唇一会儿,不着边际地遗憾了一下。
谁让他一亲就软,一软就出声。霍渡要是真在他睡熟之后吻他也就罢了,他还清醒着,面对久别重逢的爱人,谁还能忍得住当哑巴?为了不暴露,宋今只好睁眼吓一吓霍渡。
他还想再装两天。
宋今在将军府被当成祖宗似的捧着,霍渡出了门,他就是说一不二的实权人物。
外头的人看不透霍将军和宋今的关系,听见二人见客气疏离的称呼,不少商贾小官暗暗猜测霍渡后悔了,不想和“舅妈”绑在一起,便动了把女儿塞给霍渡的心思。
宋今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以长辈的身份,接待给霍渡说亲的媒人。
好生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他客气地送走一个媒人,反而一石激起千层浪,云泉城的媒人都知道了宋今不反对的态度,觉得撬开将军府大门有望,争先恐后上门说亲。
一个下午的时间,来了十七八个,宋今吃醋吃到饱,最后实在忍不住,把姑娘公子的画像一股脑全烧了。给霍渡看,不可能的,没那么大度。
府里人心里跟明镜似的,那点恩怨看得清清楚楚。唯有新来的一个小丫头,年纪不到十三四,还没有听说霍渡那感天动地爱情故事,听见大家都称呼宋今为舅妈,真把他当舅妈了。胆子也大,居然问宋今为什么不和赵安生活在一起。
赵安?说实话,不认识。瞎编都编不出来。
宋今一手翻着账本,一手磕瓜子,想了想,道:“我们成亲的时候,他给我看了一张桌子,老祖宗留下的,说这就是娉礼。摇摇晃晃根本就不能用了,偏偏让我用着,你说气不气人”
不仅气人,还腰酸腿软!
“这种人又霸道又抠门,一定不能生活在一起。”
宋今篡改经历张冠李戴,随口糊弄小孩。
“嗯!”小丫头不明内里,发自内心地点点头。
宋今高兴了,分她一袋瓜子。
嘴角还勾着,扭头看见霍渡持刀立在门口,眼里凶狠通红,不知道听了多久。
宋今顿时腿软,桌子这事,按他的目前装傻的的程度看,应该属于没想起来的部分。
要露馅了!!完了!
就在他想着该硬气一点正面刚,还是装个晕躲过这波怒火时,霍渡居然一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