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林摘下眼睛，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语气轻柔的问，“还难受吗？”
如果问这话的时候，他没有趴在路源的身上，那便和路源心中的那个兄弟没什么两样了。
“嗯……难受。”路源看着他，眼神迷蒙且无辜，依赖中带着满满的信任，似乎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付于他，任由他尽兴摆布。
沈慕林喉头微动，用手捋起他额前柔软的发丝，指腹在他的额角轻轻摩挲，“头疼？还是恶心？”
路源觉得困倦，他闭上眼睛，说想喝水。
很快，清亮的液体从他的唇齿间缓缓渡入，路源下意识的吮吸着，口腔里浓郁的酒气逐渐被驱逐取代。
水太多了，他来不及下咽，便顺着嘴角滑落下来，弄湿了他的脖颈和床单，也弄湿了抚摸他颈窝的手掌。
“不要……不要了……”
“小源，把腿夹紧。”沈慕林的声音逐渐低沉嘶哑，“真乖，还难受吗？”
路源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直在晃，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上的一叶泛舟，他紧紧的抓着一只手，以此为支撑，迎着狂风海啸，被冲上高高的浪尖。
“哭什么？”
“帮我……帮我弄。”路源一边哼哼唧唧的哭，一边挺着自己的腰。
满脸渴求。
沈慕林的眸色一暗再暗，深沉如夜，“好。”
“呃嘤……我要尿，尿尿……”
“起来，我带你去厕所。”
在洗手台前，绵长一吻后，沈慕林问他，“别出国好吗？我舍不得你……”
路源摇头，随即趴在他肩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
中午艳阳天，路家将军楼内热闹非凡。
“妈——”路源跪坐在房间的地板上，看着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哭笑不得，“那边什么都有，你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这不都是到哪就得用的吗。”
路源拿起一缸咸菜，“这个也用啊？我在家就不乐意吃咸菜。”
宋招娣瞪他，“这可是你林阿姨怕你到国外吃不惯，特意做好了送来的。”
“……我不拿，这个，这个，我都不拿。”
“你这孩子，有你后悔的时候。”宋招娣念叨着，把路源说不要拿的东西都行李箱里取了出来。
路行军坐在一旁一个劲摇头，显然觉得妻子太惯着小儿子了。
这些东西就都该拿着的啊。
房门被推开，路源抬头，是特意请假在家，等着送他去机场的哥哥。
“爷爷的行李我都收拾好了。”路生漫不经心的说着，递给路源一个精致的黑皮面盒子，“给你的。”
“什么啊？”路源打开盒子，顿时咧嘴笑了。
盒子里是一块名表，价值几十万，不算顶尖奢华，可路源现在这个年纪戴也是足够阔气了，“谢谢哥！”
路生心里是舍不得弟弟的，就是嘴上强硬罢了，“哼……你在国外可别惹事，到时候没人给你擦屁股。”
路源美滋滋的把表戴上，没怎么听进去路生的话。
就算去国外，路源也是横着走，他姑姑路打仗看上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如果没有意外，路源这一辈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在身后庇护他。
“好了，都收拾完了。”宋招娣利落的合上行李箱，摸了一把儿子的脸，“下楼吃饭去吧，吃饱了好坐飞机。”
“嗯！”
下午六点的飞机，中午这顿就是最后的团圆饭，宋招娣做了一大桌子菜，大鱼大肉红白啤酒，整的跟过年似的。
想着自己过年也不能回来，路源心中感慨，更是撸胳膊挽袖子的放开了吃，看他吃的小肚圆圆鼓鼓，宋招娣鼻子一酸，抱着儿子大哭了一场。
从小不离身的小宝贝，冷不丁的就要走了，换谁都是要哭的，“小源，咱不出国行不行啊！”
路源当然不想离开家。
可不出国，还有什么办法能摆脱他原本的命运呢。
路源实在想不到，他反抱住宋招娣，也开始掉眼泪。
母子俩哭的稀里哗啦，给吃多的路源哭的直打嗝。
最后还是路建国开口控制的局面，“行了，又不是不回来，哭哭啼啼的不像话。”
吃完饭，路源回房间洗澡，衣服脱到一半，接到了周溪禾打来的电话。
“喂，小源，我和你林哥在B市呢，本来想着工作结束了回去送你，结果临时出了点意外，估计回不去了。”
他们俩不来送机，对路源可是一件好事，“没事没事，嗝，你们工作重要！”
“哈哈，你林哥有话和你说。”
电话被交到了沈慕林手中，“路源。”
路源忘性大，喝醉那天的事早就扔到了脑后，这会丝毫不尴尬，“林哥，嗝。”
“……到那边，好好学习，等有时间，我去看你。”
沈慕林现在正是发展事业的时候，忙的脚都不沾地，路源才不信他会有时间，不过他还是笑眯眯的应承下来，“好啊，嗝。”
他一个劲的打嗝，破坏了原本的气氛，让电话那边的沈慕林轻笑出声，“好，等着我吧。”
路源揉了揉肚子，又打了个嗝，“那你们忙吧，我去洗澡了。”
未等沈慕林再开口，电话被·干脆的挂断了。
“挂了？”周溪禾在一旁问。
“嗯。”沈慕林将手机还给她，眉头不由皱起，“王总还没来吗？”
周溪禾叹了口气，“没呢，这是给我们下马威……不过，路源……你觉不觉得，自从小月走了以后，他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感觉没那么爱粘着你了，要搁在以前，他出国你不去送，肯定要气坏了。”
沈慕林沉默着，视线落在窗外湛蓝的天。
他总是这样不理会人，周溪禾也习惯了，自顾自的说着，“果然，人总是会因为一件事长大，现在就连小源都知道要好好学习了，慕林，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
周溪禾仍然对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耿耿于怀。
上辈子的惨痛经历让周溪禾对待所有人都有一道心理防线，她最初和路源做朋友是为了利用他接近沈慕林，后来路源的单纯让她付出了一部分真心，可周溪禾认为，人都是会变的，不管年少时再怎么单纯，都会被这个人吃人的社会所同化。
唯有沈慕林，绝对不会变。
他一直都会是吃人的那个，所以周溪禾觉得，他们是最合拍的搭档，能够长远的走下去。
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
可……沈慕林显然还没有成长到她的“境界”。
周溪禾听到他的低喃。
“路源不会。”
周溪禾笑了。
人心比未来更不可估计。
她相信等沈慕林明白这点的时候，就会真正的成为一个强者。
第11章
飞机抵达R市的时候还是下午。
R市路源是第一次来，整个机场明确的指示牌很少，到处都是滚梯和拐弯，绕的不行，好在有英文溜的爆炸的路建国带领着他们。
听快奔七十的老爷子毫不怯场的和外国人问路，许明维一脸的震惊，“你爷爷有点厉害啊！”
“切，我爷爷，路建国，高级炮校优等毕业生，他跟着领导出国访问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朋友。”路源一脸的骄傲得意。
“我得要像你爷爷学习！最起码在语言方面！”许明维骨子里是个热血青年，在他看来一切都是积极向上的，跟他相处路源会轻松许多。
也能学着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那你可得好好学了。”路源说完，离老远的看到了自己姑姑，连忙挥手，“姑姑！”
许明维也看到了学校的人，“那你先去你姑家安顿一下吧，我们学校见。”
“好！”路源推着行李跑到爷爷身旁，“我姑！”
“我看到了，你安静一点，注意素质。”
“……”
父女俩好几个月没见，路行娜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老爷子，带着哭腔的喊了一声，“爸！你可来了！”
这个动作，这个语气，这个表情，和路源喊爷爷的时候足有七分像。
所以即便路源和姑姑不怎么联络，见了面也是无比亲近，“小源，想不想姑姑~”
路源乖乖的点头，“想！”
要说这个家里，唯一动真格打过路源的就是路行娜了，可论宠爱路源，除了爷爷，也就是这个姑姑。
“我们先回家吧，你姑父找不到停车位在外面等着呢，爸，路上辛苦了吧？”
“还好，小杰呢？”
“路杰去旅游了。”路行娜说的丝毫不心虚，可路源知道，她在骗人。
路杰还能去旅游，保不齐在哪浪呢。
哼。
路杰是路行娜的儿子，比路源大几个月，一个地地道道的混血儿，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混球儿。
路源也混，但他自认比路杰强得多，最起码他不乱搞男女关系。
路杰完全继承了母亲暴躁的性格和父亲惊人的心智，成熟的特别早，十五岁那年就搞大了家教女老师的肚子，还非要等成年就和女家教结婚，孩子也要生下来。
路行娜就算嫁到了国外，骨子里也是中国女人传统的思想，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才十五，还没有成年，先不说女家教怀孕究竟是谁的错，这个孩子生下来谁能负责？
因此她没有半点犹豫的强制性打掉了这个孩子。
没成想路杰还是个情圣，为了气路行娜，小小年纪破烂事就没断过，哪怕明面上大家都避着爷爷不提，可私底下路源没少听他爸说路杰怎么混蛋。
最可恨的是路杰回国在大家面前装成个乖宝宝，转脸当着路源的面就炫耀自己的情史，还嘲笑他！
哪怕路杰成年后没有这种行为了，可一想到他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路源就咬牙切齿。
什么玩意啊！
当然，虽然他看不上路杰，但是面上不会表现出来，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不管是姑姑还是姑父，对他都是掏心掏肺的好。
就说他来留学的事吧，夫妻俩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塞进了UOC。
UOC大学是美国最富盛名的私立大学之一，在人类学、经济学、地理学、历史学、语言学、物理学等学科上有较强的学术实力，其中经济学、社会学系实力最强，路源就读的便是ZG大学的布鲁斯商学院。
牛逼吧。
路源也没想到自己后台这么硬，硬的他都有点苦恼了。
他就想上个野鸡大学混混日子而已……
路源从来就不是学习的料，上高中，上大学都是靠路行军捐宿舍楼捐图书馆，在沈慕林督促下学的那点知识，毕业这些年也还到了狗肚子里。
一出机场，路源就看到了他的姑父，一个身高一米九多，金发碧眼的男人，他对路建国有着非同一般的崇敬，几乎是迈着小碎步跑过来的，到路建国跟前先是鞠了一躬，“爸爸！欢迎您！”
路姓三人都忍不住笑。
路源对于姑父最大的乐趣就是听他说中文，尤其是喊爸爸，跟三岁小孩的语气没什么两样，路建国原本很不喜欢这个女婿，活生生的被他喊爸爸喊服了。
可路源十分清楚，这个姑父并不如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一个做石油生意的，怎么会是善茬。
不过……对自己家人好，那就是好人了。
路源觉得自己很幸运，也许在某些人看来，他只是一个负责推动剧情的设定，他只是随意被决定生死的配角，可他仍然，是幸运的。
他能够重来一次，能够拥抱爱他的家人，能够在这个对他全然陌生的城市展开完全脱离小说的新生活。
……
“缺什么少什么就和姑姑说，坐这么久飞机，你肯定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会。”
“好~谢谢姑姑。”
关上门，路源连忙掏出不断震动的手机。
是沈慕林的来电，路源不用接都知道沈慕林会问他是否平安抵达。
犹豫一下，还是接了，“林哥。”
“到了吗？”
“刚到姑姑家。”
“那就好……那边环境怎么样？”
若是以往的路源，肯定要从自己下飞机的一刻开始讲起，一直讲到自己床的尺寸。
可现在的路源，已经下定决心要疏远他。
疏远的火候，他掌握的还算不错，路源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就这样呗。”
“嗯，那个路杰怎么样？”
“不知道，没看见。”
“什么时候正式上课？”
“过两天。”
在这无趣的一问一答下，两人聊了足足五分钟，路源实在说不下去了，“我好累啊……想睡一会。”
电话那边轻轻的嗯了一声，“你睡吧。”
放下电话，路源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很好，就现在看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沈慕林与周溪禾创业这一年是最忙碌的时候，上辈子他们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这辈子在国外就更不可能了，他要做的就是带爷爷去检查身体，有病治病，没病保养，然后健健康康的回国。
路源看到他幻想中的未来，不由的弯了眉眼。
两天后，路源正式去大学上课了。
他的大学环境优雅漂亮，课程十分丰富，时间安排的也非常宽裕，除了老师讲的课一个字都听不懂，和同学们没法好好交流外，堪称完美。
路源趴在桌子上孤独寂寞的熬了一上午，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崩溃了。
好好学习什么的，他在放屁。
可算熬到了下课，路源按约定去数学部找许明维。
在一众外国人当中，黑发黑眸的许明维看着格外亲切，路源冲他招手，大声的喊他的名字， “许明维！”
“路源！”
在陌生的国度，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许明维离老远的就往路源身边跑，“天呐！你都不知道我看到你有多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