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除了和那些狐朋狗友聚会的时候,副总的身份会让他脸上增光以外,这个职位没有给路源丁点的成就感。
死过一次,重活一次,他已经完全不在乎所谓的面子,至于那些朋友,都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所以当他坐在这里,和二三十人竞争一个财务助理时,路源充满干劲,甚至开始后悔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没有把握住机会好好学习。
“下一位,路源。”
坐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了。
路源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昂首挺胸的走进了会议室,比来面试的任何人都要自信。
他,路源,曾经是SIL的副总,曾经签过无数分分钟上亿的合同,曾经面试过无数简历牛逼到爆炸的优秀人才,这种场面他丝毫不怂的。
由于是外企,对英文水平的标准比较高,面试全程英文进行,路源对答流利。
“布斯商学院优秀毕业生?”
“是的。”
“应聘财务助理?”
“是的。”
“你对我们公司有什么了解吗?”
“暂时没有,”
“啊?”
“审核财务单据,整理档案,管理学生资料,这些琐碎的事还用了解公司吗?”
“你是觉得,这个职位比较清闲简单才决定应聘的吗?”
“你是觉得,这个职位对我来说大材小用了吗?”
“呃,或许吧。”
路源对着三位面试官眼睛弯弯的笑,十分淡定的装逼,“没事,我可以的。”
“嗯……请稍等一下。”
三位面试官窃窃私语了会,对路源道,“会喝酒吗?”
“一点点。”
“这样啊……我觉得像你这样外貌条件好,且自信沉稳的年轻人,更适合市场部的工作,发展前景也会更好。”
市场部?
路源怔了怔,问道,“薪酬方面呢?”
“自然是市场部比较高。”
“可以!”
他离开后,坐在右侧的女面试官终于笑了出来,“这小孩真有意思啊,我头一次看到这么简短有力的简历,我还以为他要拿到面试的时候说呢。”
“关键是这么短的简历居然还错了三个单词,马虎到这份上,还要应聘财务助理。”
“初出茅庐都这样?哈哈,没看他有多理直气壮,我觉得挺好,老宋前两天还和我说需要这么一个脸皮厚能挡酒的秘书呢,路源……我看行,在那些老板面前绝对不会怯场。”
“可他说不能喝。”
“酒量嘛,都是练出来的,年轻人喝点酒怕什么。”
第53章
“来!庆祝我找到工作!庆祝你在新医院顺利度过第一天!”
暮色中,小区外的烧烤摊上,白色烟雾顺着风的方向飘散,两个挂着冷霜的扎啤杯撞到一起,发出叮的一声响,在喧闹中只有两人能听到。
路源端着杯子,解渴似的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金黄色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食道,颇为酣畅淋漓,放下杯子后,他用袖口擦了一把从嘴角露出来的啤酒,长舒了口气,惬意的靠在了蓝色塑料椅上,“好凉快……”
今天晚上可能是要下雨,特别的闷热,家里楼层虽然高,但是通风不是特别好,开窗户很容易进蚊虫,路源趴在窗口纠结了半天,提议下来撸串。
“你明天正式上班?”
“嗯!下午收到的邮件,明天去市场部报道,做市场经理秘书。”路源乐呵呵的说,“这可比财务助理挣得多,还轻松,就组织组织饭局。”
黎琮低头喝了口酒,“我不太了解这些,这个职位是不是需要经常加班?”
“应该吧,我们公司是做小家电的,这两年刚转到国内,国内市场早就饱和了,想分一杯羹比较困难,所以只能无所不用其极,要知道酒桌上签合同是最容易的事,我今天面试的时候,面试官还问我能不能喝来着,不过好处是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平时下班还比财务科早呢,我可以下班之后去医院接你回家。”
路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黎琮只是笑了一下,像是没听进去,又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应慢如路源,也察觉到了他眼底的凝重,“你,有心事吗?”
黎琮摇摇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玻璃杯重重的放下,烦闷的情绪充分的表露在他的肢体动作上,他很少这样,倒是让路源有些不知错所。
“……到底怎么了?
“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可是这件事,估计也没办法瞒下去。”黎琮的双手交叉合拢,放在桌面上,“我工作的事,其实不是很顺利,嗯……该怎么说呢,我可能需要换一家医院上班。”
路源隐隐约约记得,是路生还是沈慕林曾对他说,在谈判桌上,这个动作代表着紧张,忐忑,底气不足,是乙方常有的姿态。
那么甲方是谁。
想到自己那个人脉极其广泛的爸,路源咬紧了牙根。
黎琮那么优秀,在那家小医院还不得被当成个宝,怎么可能会不顺利,肯定是有人捣鬼,想让他不顺利。
除了他的家人,还能有谁!
“我现在就回家找他们去!太过分了!”
路源气急败坏的起身,被黎琮一把拉了回来,“你别着急,听我说完……既然你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那你就该知道,我们现在需要好好面对,任何困难都只是一时的,你说呢?”
他语气温和,也让路源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况且我又不是彻底失业了,只是多花点时间找工作而已,这个你不用担心。”黎琮一派轻松的说,“我现在也算无业游民了,你要好好工作,我就在家里给你洗衣做饭。”
“那行啊!你给我当小媳妇~”
这件事看似轻巧揭过,可当晚两人却都喝了个酩酊大醉。
扎啤不是什么好扎啤,路源早上起来的时候脑袋像是要炸了一样,他趴在被窝里一个劲的哼唧,“我恶心——”
黎琮要比他稍微好一些,“快起来,你上班要迟到了。”
“几点了……”
“八点,起来洗漱,我给你做早饭。”
想到自己和黎琮的经济危机,路源硬是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一边刷牙一边想,早知道昨天晚上不去撸串就好了,简直是花钱找罪受。
吃了两碗小米粥后,路源急匆匆的出了门,打车到公司楼下。
早高峰真是可怕,那车在高架桥上动一下停一下的,半个多小时才开到地方。
路源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都九点过五分了。
上班第一天就迟到,也是人生坎坷。
算了,反正都迟到了。
路源生无可恋的蹲在公司外的花坛上,干呕了半天,胃里酸了吧唧的,就是吐不出来,“呃——真是要了命……”
一只手忽然落到他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晕车了……”路源摆摆手,把头垂得更低。
“晕车啊,你要喝点水吗?”
路源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身警服,他可能是为人不正直,看到警察就有点慌,“警,警察叔叔,不用麻烦了。”
没想到警察叔叔居然叫了他的名字,“怎么了,路源,不认识了?”
“嗯?”路源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让人心安的正直,“你是……”
边杭硕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小家伙,忘性真大,你硕哥都不认识了?”
“硕哥!”
边杭硕和路生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好兄弟,从小撒尿和泥一起长大的哥俩,那会边家要比路家权势大,不过后来边老爷子站错了队,被发配到了南方去,边家一家也就都跟着去了,“也是,上次见你,你还上幼儿园呢,一眨眼长这么大了。”
边杭硕看着他,有些感慨。
路源却好奇,“那你怎么认出我的啊?”
“你和小时候一点没变,我怎么会认不出来。”边杭硕冲他挑了挑眉,“我就是认不出来你,小姑我也肯定忘不了啊。”
“哈哈,你是被她打过吗?”
“可不是吗,对了,你在这干嘛呢?”
路源指了指前面的大厦,“我来这上班,第一天上班!硕哥呢?”
边杭硕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的派出所,“巧了,我犯了点事,被送到这来当巡警,也是第一天上岗,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可以来找我。”
“我这么大了,谁能欺负我啊……”路源说着,眼睛突然瞪大,“硕哥,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迟到了!”
“行,那你赶紧上去吧。”
路源冲到市场部的时候已经九点半整了。
经理办公室的大门为他敞开着。
里面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他长着一张非常慈祥的脸。
有点笑面虎的意思。
“宋……宋经理好,我是新来报道的路源。”
宋延庆将手中的钢笔盖好,也不看他,“说吧,怎么来的这么晚。”
路源想了想,直接了当的说,“准备不充分,不熟悉这个时间的路况,没有预计到堵车,起的有些晚,下次不会了。”
到底做过领导,他别的不成,领导的心思还是可以摸透的。
宋延庆这才抬起头,“嗯,你喝酒了?”
这都能看出来?
“咳……找到工作,有点兴奋,昨天晚上和朋友喝酒庆祝了一下。”
“白的啤的?”
“扎啤。”
“几杯?”
路源算是看透了,他想干这个,有量是关键,“六杯。”
宋延庆露出了个不大满意的表情,“白酒呢?”
“能喝一点……五两吧。”
“我看你长得也不像能喝……行吧,没事回家多练练,先实习三个月,小江,带他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路源被一个高挑性感的女秘书领到了离办公室不远的位置上,“我叫江宁,就坐你对面,这些是市场部的一些订单任务,还有这些是各地经销商的联系方式,虽然我们不是销售,但是一些大的订单都要经理出面去签约,我们负责……”
路源算是明白什么那些初入职场的应届毕业生有多艰难了。
他坐在那,跟个傻子似的听江宁说了半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得一直点头,时不时的被考验一下,答不出来就遭个白眼。
幸好江宁还算负责,用了半天时间把大部分的工作给他解释清楚了。
午休时间,几个小姑娘到了路源跟前,市场部搞销售的,大多是俊男美女,这几个更是尤其好看。
路源美滋滋的认为自己有魅力,“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笑眯眯的问他,“怎么没在培训的时候见过你啊?”
“我原本应聘的是财务助理,面试官觉得我更适合这。”
“哦……”小姑娘们发出一声怪响,齐刷刷的转身走了。
路源听到她们念叨,“我还以为走后门空降来的呢。”“有几个萧少那样的,说来就来。”“萧少屈尊降贵到这来,还不是为了人家李雪。”
什么跟什么啊……势利眼也不要这么明显吧,还萧少……我还路二少呢,切……
路源从愤慨中回过神来时,办公区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不对,还有他的顶头上司宋延庆。
“你怎么不去吃饭?”
领导大腿肯定是要抱的,路源可会这套了,他委屈巴巴的抬起头,“和同事们不熟悉,没人和我一块吃饭……”
然而,领导的心可没有他的脸那么慈祥,职场生活要比路源想象中的冷酷,“你小姑娘?上厕所用不用人陪?”
“不用。”路源默默起身,朝外面走去。
公司是有食堂的,不过江宁在告诉他工作事项时反复强调了公司食堂的难吃。
路源站在大门口,摸了摸兜里黎琮给的两百块钱,没舍得花。
他决定蹭个饭,长腿一迈,直奔派出所。
“你好,请问边杭硕在吗?”
“在的,边杭硕!有人找你!”
走廊里的一扇门被打开,边杭硕大步流星的走出来,笑的十分灿烂,“小源,午休了?”
边家祖籍在东北,许是基因缘故,边杭硕的身高将近一米九,宽肩膀大长腿,一身警服都遮不住他健硕的体格,可与之身材相反的是,边杭硕的长相很是端正,浓眉大眼高鼻梁,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是往下垂的,非常憨厚。
路源看他笑,脑海里就冒出了大金毛三个字。
“对啊,来请硕哥吃饭!”
边杭硕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当哥的怎么能让你请呢。”
路源贼兮兮的翘起嘴角,“那你请我也行啊,一起吃个饭嘛。”
“这是必须的!”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面和一些小菜,边杭硕还不太好意思,“怎么能就请你吃这个呢。”
路源非常不客气,“你要是嫌太便宜,就多请我几顿呗。”
“那成,对了,我上星期联系你哥,他说你在国外呢?”
“刚回国……硕哥,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哥你请我吃饭的事,我也犯了事,被爸妈扫地出门了,现在是身无分文……”
“我说呢,你不在路叔那上班,跑这来了,放心,你哥他还管不到我头上。”
的确,要不是后来边杭硕和家人离开A市,他们这圈子的领头羊也未必是路生。
不过,“硕哥,你为什么会被送到这来当巡警啊?”
边杭硕从南方回来以后混的不错,路源记得过年的时候还听他爸说边杭硕抓到了个连环杀人犯,一下子连升两级,可给边老爷子长脸了。
边杭硕略有些尴尬的抓了抓眉毛,“这个,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