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公爵冬眠醒了,新年来了,又一个春来了。
墨菲仍然没有失宠。很多血族猜测,想混到他这么受宠的情人位置,估计是要等这个人类色衰爱驰的一天了。
别人都这么猜,墨菲自己也这么想。不过他心很大,该吃吃该喝喝,有那么好的资源也压根没想过保养自己这回事。
换句话来讲,过一天是一天,好像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未来有过规划。
就比如不知为什么别的人类都对上学很有执念,但墨菲就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据说他没被抓到之前,也是个很好的学生,但十年后的现在,他对此只字不提。
有一天,墨菲在以诺的书房里看书,看到一半睡着了,头就埋在书页上,还打翻了咖啡。
管家将咖啡收走,出于一种怜悯又轻蔑的心态,给他披上了外套。顺便他还向公爵汇报了这件2" 星界旅行者[快穿]0 ">首页 4 页, 事,他说:“……虽然喝了咖啡,但墨菲先生看书看到一半睡着了,大概对人类自己的经典著作也没有几份热情。”
以诺就说:“找点流行作品给他。”
管家心想“果然是这样”,心里已经对公爵的底线不报希望,欠了欠身。
刚准备走,以诺突然说:“等等,他睡在书上?”
管家说:“是的,墨菲先生趴在上面。”
以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走到一墙之隔的书房里,见到墨菲还在酣睡,而书页上沾了咖啡的痕迹——管家没敢打扰他睡觉,所以没收走那本书。
以诺沉默了一下,伸手抓住了墨菲的手腕,感受到上面的热度。
血族的手这么冰凉,墨菲马上被他的动作惊醒了,人还浑浑噩噩的,发出一个鼻音:“嗯?”
“你病了,为什么不说?”以诺脸上像裹着一层霜,不等墨菲回答就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快步向外走去。
路过管家的时候,他看了管家一眼。
那一瞬间,管家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本能地跪倒在地上,说不出一个字。
以诺对他说:“自己下去领罚。以后记住,墨菲不管多困,都会优先放好书。让其他人都认识到这点。”
管家点头,依然没敢起来,目送以诺抱着人走远了。
墨菲趴在以诺肩头,声音含糊的,还带着笑:“你为什么知道我宝贝这些书?”
以诺顿了一下,他也不清楚为什么。
“……唉。”墨菲轻轻叹气。
公爵亲自抱着墨菲到了医疗室,里头的人类团队如临大敌,给墨菲做了全套的检察。
一圈医生最后围着两张扫描出来的图争论不休。
一个内科的医生严肃地问墨菲:“最近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头晕吗?发烧吗?有没有偶尔失去方向感?“
墨菲懒洋洋的,喝着热水,说:”没有啊。我去年才喝的健康之泉,能有什么事?“
刚说完,就感觉手腕又被冰凉的铁石钳住了。墨菲抬起头抱怨:“你好冰。”
医生们噤若寒蝉,以诺冷冷地说:“给他做视力检查。”
血族公爵竟然都知道人类要做视力检查了,搁在一年前简直是没法想象的。
墨菲觉得好笑,一边翘着嘴角,一边眯着眼,顺着医生的小棒子,指手画脚:“这个是‘上’……这个‘左’……嗯……”
他从上做到下,视力两个5.0,好的很。
但以诺的表情越来越差,最后伸手捏住墨菲的下巴,强迫他转过来。
以诺声线森冷:“看着我。”
墨菲的目光在以诺漂亮的面孔上打转,一会儿又飘走了。
以诺说:“看着我的眼睛。”
墨菲没做到,叹了口气。
他眼瞳涣散。内科医生吓得魂飞魄散,拿了盏小灯照过去——收缩很微弱,视力已经差到不行了。刚才墨菲眯着眼看的不是视力检查表,而是医生手里那根棍子大概在哪,那张表是墨菲看过就背下来了的。
以诺放开墨菲,在室内走了一圈,整个气温就下降了好几度。
以诺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墨菲老老实实地:“冬天你不在的时候。”
“为什么不说?”以诺再次问。
墨菲说:“健康之泉都没有用,不用说了吧,是癌症。”
室内的空气冻结了。
等了两秒,医疗室里大面的玻璃都突然碎了,水杯里的水面还在不停波动,吓得医生们抱头蹲伏。
以诺站在原地,拿着墨菲的检查报告看完,面无表情地又将这张纸放在桌上。手指刚收回来,突然又按住那张纸,快速地重看了一遍。
墨菲脑子里长了东西,不大,但是很麻烦,压迫视神经了,让他看不清东西。继续往下长的话,可能接下来就是听不见,动不了,像个活死人。
可是要开刀摘掉的话,又很危险,更大可能是直接死了。
这时候墨菲还坐在旁边,斜靠在墙上,眯着眼微笑:“癌症,也不能说是病吧,可能是人类向着永生不死发展的脚步,要不然为什么健康之泉不把这东西给解决在摇篮里呢?”
以诺声音淡淡的:“闭嘴。”
墨菲只安静了两秒钟,又说:“以诺同志啊,你往好的一方面想。我人是要死了,但你可以留着癌细胞好好培养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血……”
他没说完,以诺倏然回过头,反手打了墨菲一巴掌。
“啪。”
这绝对是本能的反应,因为两人都愣了。
以诺没用丁点力气,墨菲只觉得脸上一麻,连疼痛都没感觉到。
但他终于不说话了。
以诺盯着他,猩红色的双眼里带着火,獠牙不受控制地伸长。这时候属于掠食者的气场扑面而来,以诺哪怕是在进食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失态过。
“你对未来没有规划,没有想法,没有行动,我由着你。我知道你恨我,”以诺用压抑而凶狠的眼神看着他,周遭的摆设纷纷悬浮而起,像被巨力碾为齑粉,“你就是这样恨我的?你想要自己去死,像这样突然地在我眼前凋零?隐瞒、欺骗、醉生梦死,哪怕你心里对生命还有那么一点点牵挂,都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墨菲,我告诉你,你想死是不可能的。你的每一寸血、每一寸命都归我所有,我没有允许过,就没有任何人能动我的东西。”
他就用一种恶魔般的姿态,说完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睥睨着的眼眸里,全都是软弱的神光。
墨菲出神地看着他。
接着以诺说:“明天,我会彻底将你初拥。”然后从房间里消失。
他走后,所有悬浮的东西都重新落了下来,剩了一地灰烬。
墨菲垂下头,自言自语:“初拥?”
初拥之后,墨菲如果变成吸血鬼,自然就再也不用担心生老病死了。
但是,以诺以前问过墨菲,墨菲拒绝了他。
经过这一天之后,墨菲好像彻底撕下了伪装,他不再是乖顺的了。
他在这天晚上拔了自己身上的针管,赤足走到以诺的房间,宣布:“以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初拥我。我最烦的就是不死生物,我宁可在火刑架上被活生生烧死,也不可能变成一个丑陋的吸血鬼。”
这时候以诺已经恢复了本来的冷静面貌,他说:“我已经做过了决定。”
“没错,擅作主张,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最擅长的事情了。”墨菲说,“我也是来告诉你这个决定的。以诺,如果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尊重我的意愿,那我们之间会变得很难看。”
“随你怎样说,你的命属于我。”以诺看着他,目光里是了然,“你在激怒我,墨菲,我不会碰你。你今晚只能好好休息,等待明天的初拥仪式。”
墨菲看了他许久,叹了口气说:“何必呢?以诺,我只不过是个人类。”
以诺道:“我当然知道。”
墨菲说:“就让我以一个活人的模样死掉,这样也不行?你又不是非我不可,等我死了以后,你随便找个别的谁——比我听话、比我好看的人类比比皆是,你想初拥谁初拥谁,想占有多久就多久——你要变个心又不难。”
以诺的表情终于冷了下来,说:“我今晚不会和你说话。出去。”
不说就不说,墨菲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卷起包袱跑了。
也跑了没多久,一队血族慌忙跑出来把他抓了回去。以诺把他们的命绑在墨菲身上,没人敢把墨菲放跑。
回来之后,墨菲又在一群人的看护下进花园里,将茶壶拿出来煮茶,喝了一大桶——直到血族们发现不对,抢下来他的杯子,才知道里面都是农药。
管家发现的时候脸色都绿了,匆忙带着这个脆弱的人类去洗胃。洗胃都差点来不及,人类医生团队给墨菲上了一大堆仪器,艰难地把他的命给吊住了。
墨菲虚弱地躺在床上,还在锲而不舍地拔自己的氧气管。
这个时候,以诺进来了。
公爵今天在准备初拥需要的东西,他是纯血统,必须要举行通知血族始祖该隐的仪式。现在他穿着一身华丽的黑色长袍,金色滚边随着走路的动作滚动,像黑暗里的眼镜王蛇。
他这次没有表现出生气,大概知道墨菲在初拥仪式之前是死不了的。
“你就这样恨我,恨我们血族?你宁可放弃一切,也不愿意接受初拥,接受我给你的永生。”以诺坐在墨菲床边,低头看着他,银灰色的发中垂下一道流苏,上面点缀着象征血统的血玉。
墨菲就看着这道流苏,不看以诺。
以诺说:“看着我。”
墨菲闭上了眼睛,淡淡地笑:“——令人作呕的永生。”
之后是慑人的寂静,他在黑暗里等了很久,差不多都睡着了,突然觉得手背一凉。
以诺用额头轻触他的手背,低声说:“墨菲,你不能这样对我。”
第11章 血之契
没有人会信的。
明明是以诺抓了这个弱小的人类,将他关起来十年,取他的血来食用,圈在城堡里面饲养,隔绝其他血族的觊觎。
最后倒像是墨菲抓住了这个血统高贵的冰冷血族,让他承受痛苦,让他无能为力。
后来,墨菲是在仪式上醒过来的。
他被摆放在祭坛上,周围是浓重的血腥味。看样子该隐作为血族的始祖,果然是邪性十足的邪神。纯血种繁衍(初拥就是血族的繁衍)的仪式上,必须有足够的祭品。
生命在这里流逝,不死生物特有的黑暗灵光在这里蔓延。
墨菲觉得很恶心。
仪式开始了,以诺先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看着自己宝贵的始祖之血流淌在石台上。那血液就像流淌的红玉一样妖艳,像有生命力的什么东西,渐渐填充着石台上刻着的图纹。
一直到图纹填满了百分之八十,以诺才动手割破墨菲的手腕,让他的血液流了进去。
两股血液相互排斥,墨菲的人类血液渐渐在空气中变暗,很快一赤一紫的两股血液泾渭分明,像将图纹劈成两半。
“不要抗拒。”以诺坐在旁边,“墨菲。”
人类是确然无法抗拒初拥的,但好在墨菲还算是有选择。
他一边推拒着,一边说:“以诺,你甚至不了解我,就这样轻易又狂妄地替我做下决定。”
以诺说:“你会有很多时间活下去,我也会有很多时间继续了解你。”
“幼稚。”墨菲说。他看着以诺苍白的脸上渐渐失去表情,指尖的肌理几乎变得透明——流失血液对血族来说就相当于重伤,如果以诺继续这样下去,他甚至可能会为此而陷入漫长的沉眠。
墨菲则会死,他现在太虚弱。
但是,如果以诺真的进入沉眠的状态,那只要他不对墨菲设防,那墨菲还是可以偷偷地拿走神格碎片。
墨菲于是觉得挺高兴,问以诺:“如果人死了之后有灵魂,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血族没有灵魂。”以诺垂着眼眸,淡淡地说。
“但你有。”墨菲说。
以诺看着他,说:“我不觉得灵魂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作用。……如果真的有,也许不错。”
“跟我走吧。”墨菲的目光亮了起来,跃跃欲试,“向我许诺吧,以诺。你的灵魂属于我,是吗?”
以诺想了想,像是将要点头。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打破了以诺为了初拥维持的结界。
管家被直接打飞了进来,原地变成了一滩灰烬。
几名血脉高贵的血族闯入到祭坛前面,看着正在举行仪式的墨菲和以诺。有人出离愤怒了:“公爵阁下!您身为当今唯一仅存的纯血种,竟然为了区区一个人类而做到如此地步!简直有失整个血族的脸面!”
又有人说:“他是公爵,更不该这样为了人类冒险!长老会的决议没有错,我们应该直接将这个人类处死,将公爵看管起来——好好养伤!”
以诺面色冷淡,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几个血族竟然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接着就有人恼羞成怒:“他还在硬撑!失血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可能有战斗力了。我们应该把握住机会……”
“没错,即便是纯血种,也不能对抗我们这么多人。”
“他在藐视我们!”
然而说了这么多,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胆敢上来尝试挑战以诺。
人人都能看得出来以诺的虚弱,公爵手上的创口甚至已经快流不出血来。如果不是他强悍的实力在那里硬撑,说不定他马上就要失去意识了。
可他们不敢,因为以诺最后的一击,想要杀掉个把出头的椽子依然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