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墨菲的寝宫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幽怨的竖琴声。
侍卫说，爱丽丝在下面弹着竖琴，祈求国王能出现听她说两句话。
旁边坐着的以诺投来了冷淡的目光，说：“太吵闹了，把她拖走。”
墨菲点点头：“嗯，拖走吧，以后不准再放乐队里的人在宫中乱走。”
侍卫于是就出去处理那个可怜又大胆的姑娘了。
以诺看着墨菲，说：“招蜂引蝶的人类。”
墨菲就很委屈：“我也没做什么呀，是他们话很多，为什么要怪到我的头上来？”
“戴好你的面具。”以诺说，“我的财宝总是引来很多人的觊觎，这无可厚非，但是你也应该表明你的态度。”
“什么态度？”墨菲说，“对外宣布‘我已经有王后的人选啦，你们别来烦我’吗？”
以诺突然看上去很不高兴，也没有再说话。
到了第二周，事情更离奇了。
西国的蓟花公爵又来了一封信。这几年他当然来过很多信，多半是公私结合的那种，前半部分会聊一下国家大事，后半部分就是“无聊的家常”——墨菲亲口说的。
但是这一封看上去就全都是私事，而且里面还溢满了对墨菲的赞美之词。
“您月光般的金发时时在我的心上浮现，假如可以梦回两年之前，我愿用全部财产换取一个亲吻它的机会……”信里说。
然后，在信的最后面，才勉强提了一嘴正事儿：蓟花公爵有个亲妹子，跟他长得特别像，他想把她嫁给墨菲联姻。
墨菲就再次惊奇了：“这人什么脑回路？用这么肉麻的话来恶心我，然后问我对他妹子有什么想法？？？”
以诺冷笑了一声：“你们即将开始战争，这个愚蠢的人类却毫无自觉。”
墨菲回过头看他，很无奈地说：“您能别偷看我的私人信件吗？”
以诺说：“你是我的东西，你的信件当然也是。”
“不，根据我颁布的新附庸法，我的东西、我的臣子，我的奴隶，都不属于我的主人——”墨菲认真地说。
以诺眯起眼睛，气温突然下降了，墨菲打了个哆嗦。
1.5秒后，墨菲补充道：“只有我本人是属于你的。”
气温突然又回暖了。
“哼，麻烦的人类。”龙说。
第47章 霜之息
可惜的是，国王圈下来的第一个女子, 竟然因为一场流行病而不幸去世了。
这样一来他们就要重新选人。
墨菲终于失去耐心了, 把事情一股脑儿地推给了首席大臣。
但谁也没想到, 选后的事情竟然拖了两年之久，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耽搁。
一直到625年的年初, 因为隔壁西国开始发生动荡，弗洛达的国内开始弥漫紧张的气氛。大家都隐隐预感到了战争的来临，选后一事也就暂时被放下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西国的新月家族却抛来了橄榄枝：他们家唯一的女继承人玛丽安娜, 也有意想成为弗洛达的王后。
这个年代, 各国的贵族之间进行通婚实在是很常见的事情。大臣们认为这可能是投名状，因为西国局势不稳, 新月家族可能想要得到来自境外的支持, 以稳固自己的势力。
而且, 这位玛丽安娜小姐为了表示诚意, 还派人送来了一封亲笔信，附赠了她本人的画像, 以及她亲手制作的羊毛毡小玩具。
大臣们纷纷表示：这姑娘非常上道, 也许会成为我们攻略西国的突破口。当然, 要不要选择她当王后, 具体还是要看国王陛下的意思, 国王万岁！
墨菲把玩了一番这个小玩具——它被做成了一条龙的样子，也许玛丽安娜也听说了国王和龙的故事。
但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若有所思地翻动了它一番, 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然后他说：“这件事情，等我回去考虑一下再说。”
晚上，墨菲拿着那个玩具去找以诺。
“你看你看，毛茸茸的龙！”墨菲说。
以诺瞥了一眼，说：“这是什么丑东西？”
墨菲笑道：“隔壁送我的礼物，我觉得很有意思。你看，他们竟然以为龙没有外耳，整个脑袋都圆滚滚、毛茸茸的，是不是特别可爱——”
以诺说：“礼物？又有人向你求婚？”
“你啊，重点找错了。”墨菲道，“难道不是龙很可爱吗？”
以诺冷冷道：“拿走，碍眼。”
墨菲笑了起来，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神色一变。
“扶我一下……”墨菲说着，用手摸了一下额头，接着，他的鼻子里流出了两道血液。
以诺立刻走了过来，一手揽住了墨菲的肩膀，喊道：“墨菲？醒醒！”
墨菲伸手抓住了以诺的臂膀，虚弱道：“我要是出事，要封锁消息……”
他还没有说完，整个人便陷入了昏迷当中。
以诺的瞳仁猛然收缩，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张开龙翼向着寝宫飞去的同时，已经喊道：“来人！叫御医！”
国王陷入昏迷的消息，暂时被封锁在王宫当中。
当天晚上，除了知情的首席大臣和几个亲近的贵族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被通知了宵禁，不允许踏出门口一步。军队迅速入驻王城，开始维持治安，并且封锁了重要人物的出入。
御医们集体会诊，检查了国王的状况以后，他们又解剖了那个毛绒龙的玩具，在里面发现了一些魔法材料。
最后他们报告说：“陛下是中了邪恶的黑魔法，应该是这个礼物所携带的。这个魔法使得陛下昏迷不醒，而且身体有一定的出血症状，我们需要尽快找到施术者，设法让他解开这个法术——”
几名大臣同样也彻夜商讨，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和西国进行交涉，然后是在全国范围内征求解除魔法的能人异士，最后则是动用更暴力的手段。
这时，以诺从墨菲的床边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走去。
路过这些人的时候，他冷冷道：“废物。”
这两个字让很多人变了脸色，马库斯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他还没来得及，就看见了雪白的云雾——
这一刻，剧烈的风将所有人都向外吹散，他们睁不开眼睛，却能听到低沉的吼声。那声音像暴风中的雷霆，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然后，一头银白色的巨龙径直张开双翼，向着西南方向飞去了。
六个小时后，西国瓦利留斯的新月堡垒中，爆发了一阵骚乱。
“龙——！”
“救命！快跑啊！是龙来了——”
银白之龙在城市上空盘旋，他的身体在云雾当中时隐时现，投射下来的巨大阴影仿佛是深渊的入口一般，他笼罩着的所有人都在恐惧中战栗。
号角声不断响起，军队在城墙上集结，弓箭手、弩手、投石车都在瞄准这头龙。
然而他们的努力还没有奏效，龙已经找到了他的目标——
以诺喷出一道足有十多米长的雪白龙息，冰霜在刹那间将三层高的建筑结成了一道冰晶之墙。接着他拍击双翼，卷起一阵狂风的同时，自身下降到低空。
锐利的龙爪扣住了冰晶，就像钢铁的武器碾碎塑料一样轻而易举，整栋楼都在如此的伟力下坍塌了。
里面的人类就像蝼蚁一样渺小，正在发出无济于事的呐喊声。
龙以双爪攀附在墙上，修长的龙尾垂落到了地上，一个扫击就几乎将整个街道清空。
然后，西国的宫廷法师赶来了，他们使用法杖发射出雷霆，攻击龙的翅膀，试图将他打落到地上。雷光在空中留下了闪耀的痕迹，也在龙的身上留下了伤口。
以诺回过身，深吸一口气，接着以暴风雪一般的龙息，将这些人冻结成了栩栩如生的冰雕。
天空中的云雾终于掩盖了所有的天光，军队齐射出来的箭矢像瓢泼大雨，骑士们使用两米高的巨大盾牌结成了盾墙，向着这个方向不断地推进。
龙受了伤，他赤色的鲜血在滴落到地上之前，就已经被无比寒冷的气流冻结了。
他铅灰色的龙瞳收缩了起来，正中间的一点黑色，像一对深渊吸收着所有的光线。
以诺猛然打开双翼，龙的吼声撼动了整个天地。冲击波向外扩散出去，屋舍纷纷都为之震动，军队一时间东倒西歪。
紧跟着，龙从废墟当中抓住了一个人。
城中开始飘散起了纯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在空中旋舞。
人人都在发出呐喊声，有些出于恐惧，有些充满热血。一台数米高的巨大攻城弩车终于被推到了目的地，十几个人的力量才能将它运转起来，将一支硕大的弩箭对准了巨龙的脖颈。
正是这个时候，巨龙拔地而起，以龙爪擒获了他的猎物，并向着外面飞去。
这支弩箭最终只命中了龙的右翼。
龙受伤之后在空中翻转了一圈，依然向着北方飞走了。
在蓟花公爵的领地上，以诺必须略作修整，将那支巨大的弩箭从自己身上拔下来。
一滩龙血泼洒在地面上，将一片绿地染成鲜红。
以诺手里抓着的人放了下来：她正是新月家族的女继承人玛丽安娜，早在龙升入高空的时候，她就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
没多久，龙被蓟花家的军队发现了，他们小心地圈起了方圆半公里的地方。
以诺没有管这些人类，因为地上的人如果没有带上那种攻城用的弩箭，自然不可能威胁到空中的龙。
不过，蓟花公爵亲自到了，他远远地打马停留在那里，说：“弗洛达的龙，说明你的来意！”
无论是弗洛达国王遇刺还是新月堡垒遇袭，两边的消息都不可能比龙的飞行更快，所以他目前还不知情。
但是蓟花公爵上报了家门以后，以诺又多停留了一下。
“愚蠢的人类，”龙说，“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野心。有些东西，注定是你无法肖想的。”
以诺只是看了敌人一眼，周围的军队已经如临大敌，在蓟花公爵的前方结成了两列盾墙。
蓟花公爵说：“抱歉，但我想这可能是个误会，我对您的财宝并没有任何——”
“墨菲。”龙冷冷地说，“墨菲是我的。”
他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只那么片刻功夫，蓟花公爵骇然后退，生怕他对自己产生杀意。
但以诺并没有继续前进，他看了一眼这些军队，用一道霜白色龙息做出了警告。
接着，他继续抓住了昏迷在地的玛丽安娜，径直飞上了半空当中。
龙的翅膀受了伤，他用了大约十个小时的时间，才回到了弗洛达的王宫。
以诺恢复了人身，一手继续拎着那个可怜的女人，走进了寝宫的大门，地上留下点点滴滴赤红色的龙血。
此刻正是黎明时分，宫里头灯火通明，人人都在为床铺上的国王祈祷。
骑士埃尔默可能是其中最虔诚的一个，他脸上写满的是悔恨、惶恐、无助、哀求……
与之相反，以诺的表情是冷酷的，铅灰色的眼睛像烧融的水银，带着酷烈的热度。
他将玛丽安娜丢在地上，一脚将她踹醒了，冷冷地对御医说：“我杀了那些放法术的蝼蚁，顺便带回来了罪魁祸首。他现在情况如何？”
御医喏喏道：“法术的效果也许还残留着，陛下仍没有清醒……”
玛丽安娜醒了，发出了一声尖叫，拼命向后躲去：“你是谁？你把我带到了哪里？！”
以诺的声音像凛冬的寒风，他说：“你动了我的东西，还问我是谁？”
他以右手擒住了玛丽安娜的脖颈，将她举到了半空当中，说：“如果墨菲死了，我就杀掉这群废物，再去毁掉整个瓦利留斯，冰封每一个人类——然后枕着你们的数万万尸骨沉睡，直到世界的末日来临。”
第48章 霜之息
墨菲醒来的时候是半夜，脑袋沉得像装了一吨的秤砣。
他勉强睁开眼睛, 通过朦胧的烛火, 可以看见桌边坐着以诺。
以诺低头看书, 沉静的侧颜有着完美的轮廓，像是神祇用白玉雕出来的一样。
看见顶尖美色的墨菲, 瞬间就心花怒放，问道：“我睡了多久？”
以诺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确认他是活着的, 还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颈部。然后他说：“三天了。”
“完蛋, 消息肯定已经走漏出去了。”墨菲无奈地说, “宝贝儿，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人类太聒噪了。”以诺淡淡地说。
墨菲就明白了, 感情他是把人全轰出去了。
墨菲勉强坐了起来, 感觉头重脚轻, 头晕眼花的。他问：“我是怎么醒过来的？”
以诺轻描淡写地说：“我把西边的施术者杀了。还有那个给你写信的女人, 我抓回来了。”
墨菲惊了，上下打量了以诺一番, 这才注意到他似乎受了伤, 衣领下能看见若隐若现的绷带。
“你太冒险了！”墨菲说, “万一一个不好, 被捉住了怎么办？”
以诺没有说话, 但表情很不以为然，好像很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墨菲对着他坐好，伸出两手揪住了他的脸颊。
以诺好看的脸都变形了, 他蹙起眉说：“你在找死？”
墨菲极其认真地捏着他的脸，对他一字一句地说：“别再贸然出去冒险。你是我的龙，要是被别人抓住了，我会非常非常生气。”
以诺看了墨菲片刻，就把他的手给打掉了。
英俊的脸上留下了两块红痕，看上去就挺惨的样子。
龙的表情不太高兴。
墨菲琢磨了一下，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吗？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事情。你猜我昏迷前在想什么？”
以诺淡淡地说：“你说过，不能走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