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惴惴不安地回到客房前,迟疑了一下,伸手推开门。
只见九爷仍坐在原先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本没下限的画册,懒洋洋地斜了他一眼。
乔九道:“过来,咱们谈谈。”
谢凉道:“……我能解释。”
乔九把书一放:“行,说。”
谢凉走到桌前坐好,看了看盒子,见一二层没有完全对在一起,而是有个缺口,显然是被翻动过了。他的鼻尖渗出一点细汗,问道:“如果我说我也不想送这个,你信么?”
乔九道:“你说呢?”
他倒了一杯茶,拿起往谢凉的面前一放,教育道,“你脑子里除了这些东西能不能想点别的?”
谢凉下意识说他真的没想送这么掉节操的玩意,但转念想想九爷肯定问他原本要送什么。
他回答送启蒙书,那“送启蒙”就等于“希望九爷开窍”等于“他脑子全是黄色废料”,简直没区别。
他只好识时务地跳到最终结果,说道:“我错了,我改。”
乔九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瞧着勉强满意了。
谢凉没再多嘴,把盒子拖过来打开,想看看古代的工艺技术,却发现第二层空空如也,问道:“这里的东西呢?”
乔九扬起嘴角冲他微笑:“你猜。”
谢凉有一瞬间怀疑九爷是想晚上给他来一下,但又觉得九爷不可能突然进化神速,换了问法:“还在屋子里么?”
乔九继续给他两个字:“你猜。”
谢凉道:“我猜不在。”
乔九不置可否,端着茶杯喝茶。
谢凉打量一眼,估摸八成被九爷扔了。他扫见桌上的两本书,想拿来看看,但手刚摸上一点便被拍开了。他摸摸鼻子:“你都看了?”
乔九道:“嗯。”
谢凉试探道:“觉得怎么样?”
乔九道:“觉得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谢凉:“……”
乔九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勾起一个灿烂的微笑:“不过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件东西。”
话音一落,房门便被敲响了。
谢凉听见乔九说了声进,然后房门打开,天鹤阁的人拎着一个小盒子走进来,放在了桌上。
他有点好奇。
他刚刚离开了没多久,这个时间肯定来不及再去一趟小倌馆,应该是就近能得到的东西,总不能九爷把那玩意扔给手下装盒,又回送给了他吧?
他见乔九笑着把盒子推到他的面前,掀开盒盖一看,发现竟也是书。
他看了看书名,沉默。
女诫?
九爷送了他一本女诫?
乔九心情愉悦:“来,抄三遍,给你涨涨记性。”
谢凉无奈地讨价还价:“宝贝儿,读三遍好吗?”
乔九:“不好。”
谢凉:“那抄一遍。”
乔九:“三遍。”
谢凉:“两遍。”
乔九:“三遍。”
谢凉:“一遍。”
乔九:“两遍。”
谢凉:“半遍。”
乔九看他一眼,恶劣地掐住他的脸:“就两遍,再多说一个字你给我抄十遍。”
成吧,就当是练字了。
谢凉配合地摊开一张纸,开始抄女诫。
房间重新安静。
乔九又喝了一口茶,调整呼吸,试图也跟着静下来。
除了在情爱一事上不要脸之外,谢凉真是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
这个人聪明沉稳,鬼主意多,哪怕偶尔无耻没节操也都特别合人的胃口。乔九觉得谢凉光只是待在他的身边,让他每天能看得见、摸得着,他都十分高兴了。
他在心里喃喃:所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然而抬头看着谢凉,他的脑中却不可抑制地闪过谢凉先前误食春药的样子,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了。
谢凉自知惹了他,认错的态度特别真诚,抄得都快入定了,因此完全没注意桌上的那壶茶被九爷一点一点地喝干了。
乔九把见底的茶杯放下,感觉有些烦躁,这时只听院中突然响起金鸣之声,便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了下去。
客栈有个后院,种着一棵杏树,树下是一套供人休息的桌椅。
此刻秦二和几位女侠就坐在那里,看着院中的叶姑娘和沈正浩切磋。
冷风灌进来,谢凉顿时从入定的状态里脱离。
他看一眼九爷,扔下毛笔走过去:“怎么了?”
乔九远离了半步:“抄你的女诫去。”
谢凉道:“累了,歇会儿。”
说话间他也看见了院中的情况,想起以前见过叶姑娘在屋顶上舞剑,当时只觉美得不行,问道,“这是决意剑法吧?”
乔九道:“嗯。”
谢凉道:“厉害么?”
乔九道:“应该,可惜至今也没人练成过。”
谢凉道:“叶帮主也没练成?”
“他练的不是决意剑法,”乔九道,“白虹神府的武功心法有三四套,正统往下传的那套不适合女孩子练,女孩子可以挑另外几套练,那些都是我先祖当年意外得到的武功秘籍,决意剑法就是其中之一,据说很难练。”
谢凉心想这倒是符合叶姑娘冷淡中带点要强的性格,说道:“你练的那个失传的武功也是其中的一套?”
乔九道:“不是,但也是我先祖的东西。”
谢凉好奇了:“你先祖会武功么?”
乔九道:“会,他当年是江湖第一。”
谢凉心理不平衡了:“同样是通天谷出来的,他怎么能练到第一的?”
“他当年救了一个老者,那老者临死前将一身功力全给了他,”乔九道,“听我爷爷说他的运气一直很不错,经常能捡到常人捡不到的宝物和秘籍。”
谢凉:“……”
他先前还想着前辈能做成的事,他应该也能做成,敢情人家走的是欧皇路线!
谢凉最讨厌他和别人拼实力的时候,别人和他拼运气,立刻不想聊这个话题了,正想换一个,突然想起一件事:“在神雪峰上得到的那把钥匙你带着了么?”
乔九道:“带了,怎么?”
谢凉道:“闲着也是闲着,这件事之后咱们要不去找找那把玄铁的锁?”
乔九道:“你又有兴趣了?”
谢凉笑道:“你先祖的运气那么好,兴许留了件旷世的宝物,你不想见见吗?”
乔九无所谓:“想去就去吧。”
谢凉“嗯”了一声。
虽然知道药丸什么的放几百年肯定过期,但万一那里面的东西是和毒药有关呢?
万一他们能得到一点启发或是线索,恰好能解决乔九的问题呢?
他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上天会不会再给他一点点好运,让他能和爱人相守到老?
谢凉看着身边的人,握住了他的手。
乔九感觉他的手有点凉,关上窗户给他捂了一下,拉着他回到桌前,把人往椅子上一按,示意他继续抄。
谢凉:“……”
此时已到傍晚,天依然阴沉,不知还会不会下雨。
等叶姑娘和沈正浩切磋完,刚好便到了吃饭的时候。谢凉短暂地从抄书中解脱出来,跟着九爷来到大堂,入耳便是秦二的一句:“你怎么来了?”
二人抬头,只见一位俊朗的华服公子站在大堂,正是夏厚山庄的卫大公子。
卫公子淡然地扫一眼秦二,不紧不慢道:“我恰好在附近办事,听父亲说了缥缈楼的事,便过来帮帮忙,真巧,问的第一家客栈便找到了你们。”
秦二磨牙:“不巧,客房满了。”
卫公子道:“我可以去别家住。”
秦二更气,顿时不太想搭理他了。
正想过去吃饭,他突然心中一动,回头道:“去别家干什么,要不和我将就一晚吧。”
卫公子自然不怕他,点头说了声好。
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
饭后卫大公子率先离席,他是冒雨赶的路,要去洗个热水澡。秦二坐了一会儿,放下筷子也上去了。谢凉扫一眼,不清楚他想干什么,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他一走,乔九自然跟着。
凤楚希望有乐子可看,便紧随其后跟着他们。方延还要和小姐妹下棋,几乎同时起身,几个人便一前一后上了楼。
这个时候秦二和卫公子已经打了起来。
秦二用卫公子逛青楼那事讽刺了两句,想让对方自己滚蛋,结果见卫公子一脸死不悔改,就想打一顿。
要是放在以前,他应该会努力忍着,但自从和谢凉混久了,他觉得不能太要脸,既然心里想打人,他便不再端着,何况姓卫的苍蝇是真的讨人烦,就该打一打。
他原本是想把人按在浴桶里打,但姓卫的也很不讲究,直接光着跳出来,和他交上了手。
卫公子心里窝火,见他边打边往门口挪,知道他想让自己丢脸,冷笑一声,看准时机一把扯下他的腰带,打算把他也扒了,要丢一起丢。
秦二立刻不干了,急忙往回挪,打斗间不小心被踹中,猛地跌在床上。
卫公子跃起按住他,没等揍人,只见一个东西从床顶掉落,正砸在秦二的头上,秦二顿时“嗷”了一声。
谢凉几人恰好上楼,闻声急忙跑过来,“砰”地推开门,然后僵住。
只见卫公子浑身赤裸,一手按着秦二,一手正拿起一个玉做的某物。
秦二被按在床上,衣服凌乱不堪,脸颊气得通红。
场面瞬间凝住。
哦,原来那掉节操的东西被九爷扔给秦二了。
这难道是不舍得打他,便只好折腾他的手下?
谢凉默默在心里想,在死寂下开口道:“打扰了,你们忙。”
秦二:“……”
卫公子:“……”
等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谢凉知道他们可能是打起来了,但闹到这一步,估计他们是打不了了。
于是说完那一句,他率先转身往外走。
其余人也一语不发,跟着他出去,还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你们古人真会玩。
(假装不知道这事)
——《敌敌畏日记谢凉》
你们古人真会玩+1
(假装这事和我没关)
——《敌敌畏日记方延》
咦,这一天竟然有记录!
什么情况?是发生了啥,还是你们干了啥?
有没有人给我科普一下?不要停在这里啊啊啊,多说几个字呗!
——《敌敌畏日记窦天烨》
第076章
谢凉所料不错, 他们走后, 秦二和卫公子便没有再打。
幸亏是只被他们几个瞧见了, 若是叶姑娘也在场,那两个人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
卫公子是见到有东西掉下来,下意识拿起查看, 谁知竟是这玩意。他用两根手指捏着,拎到秦二的眼前:“你的?”
秦二捂着被砸疼的额头,怒道:“滚一边去, 没看见是从床顶上掉下来的吗?肯定是别人忘在这里的!”
还很可能被人用过。
二人几乎同时闪过这一念头, 赶紧把东西扔掉,一个洗手一个洗脸。
经这一闹, 卫公子便不想和秦二这疯狗一起睡了,连澡都没洗, 穿上衣服去了别处。
秦二也不愿意和他睡,反正打也打了, 便冷眼目送这苍蝇离开,跑去找谢凉,想问问如何把人弄走, 结果得知以前的办法不能总用, 要路上再想主意,只好暂时忍了。
乔九望着秦二出去,扫向谢凉:“蠢得要死,你觉得他有戏?”
谢凉回来就被责令继续抄女诫,好在秦二根本没注意他写的是什么, 不然形象得一泻千里。他笑道:“不知道,兴许傻人有傻福。”
他说着一顿,觉得秦小二似乎比他还衰,一时唏嘘,脑子就抽了一下:“你说叶姑娘会喜欢他这样的吗?”
乔九道:“抄女诫抄傻了?我才刚问过你。”
哦,也是。
谢凉又写了两个字,不抱希望地道:“那别让我抄了,真傻了怎么办?”
乔九笑得亲切:“没事宝贝儿,我养得起你。”
谢凉道:“但你会失去很多乐趣。”
乔九想了想,沉默。
谢凉道:“你看?”
乔九道:“继续抄。”
抄两遍女诫就能傻,这是当他是傻子。
谢凉便不挣扎了,一边抄一边思考秦二的事,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白虹神府的千金不是很多么?怎么这几次就只有一个叶姑娘跟着叶帮主?其他的呢?”
“年纪小,她下面的那个好像才十四,”乔九道,“有个恶毒的主母,小妾的日子不好过。”
谢凉道:“那叶姑娘的生母是?”
乔九道:“一个侧室。”
谢凉见他的兴致不高,便不再聊白虹神府,换了别的话题,等到成功抄完两遍,恰好该休息了。
南方的冬季,被窝都是冷的。
谢凉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一进去才发现竟是暖的。他刚刚去洗漱了没注意,看着乔九上床,问道:“你热的?”
乔九“嗯”了声。
谢凉笑道:“真好,来,亲个?”
乔九嫌弃:“一边去。”
谢凉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今天才刚惹完人家。
他态度良好,特别老实,说完“晚安”便要睡觉。
乔九没等到晚安吻,戳了他一下。
谢凉睁眼:“嗯?”
乔九道:“唱首歌。”
谢凉自然听话,为他唱了一首歌,想休息时又被戳醒,便好脾气地陪着他东拉西扯,直到困得不行才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凑近一点,低声道:“困了,晚安。”
乔九依然没能等到晚安吻,看着他睡熟,慢慢也凑近一点,屏住呼吸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这才睡觉。
梦里春意盎然,云浪山下起了绵绵细雨。
窗户没有关,有些雨滴飘到了窗前的软塌上,他却顾不上擦,而是紧紧望着面前呼吸粗重的谢凉,良久后伸出手,把谢凉身上仅剩的中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