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茶水真的免费,有些讲义气的觉得不能只让窦先生掏钱,便要打赏。窦天烨推辞了几句,见他们坚持说这是一番心意,只能告诉他们少给,这才继续往下讲。
然而窦先生这般够意思,少给是不可能的。
众人都掏得十分豪爽。
茶楼老板看着哗啦啦的赏钱,终于明白那位谢公子为何非要坚持掏一成了。
因为一成也是钱,掏完便能有底气地对外说给大伙掏了茶水钱,然后大伙便会自发地往外掏赏钱,真有脑子。
此刻有脑子的人正在观看一群小倌练习台步。
方延最近跑了好几家小倌馆,终于挑到几个合心意的模特,这天便把他们请到了据点。
乔九也来看了看热闹,问道:“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谢凉点头:“他想开成衣店。”
方延想做服装,但改良的服装想被人们接受,起码得让他们见到穿在身上的效果,刚好就能借着窦天烨聚的人气弄一场走秀。只是在古代女人都不喜欢抛头露面,弄一群名妓吧,又怕把走秀弄到色情的方向上,只能让小倌男扮女装。
所以他赚钱计划的第二步便是希望方延能订出一大笔单子。
这几天方延请了数名绣娘,加班加点赶出了第一批服装,趁着今晚窦天烨那里转移到茶楼,他们能以“福利”为名开第一场走秀。女模由小倌来,男模则是梅怀东、天鹤阁精锐包括被临时抓包的金来来和秦二。
乔九望着他们来回走动,觉得蛮新鲜,看了片刻问道:“说书、美食、衣服,之后还有什么?”
谢凉道:“没了。”
江东昊是想开棋社,最近他要么帮赵哥的忙,要么就去逛棋社,暂时还处于吸收经验的阶段。
乔九道:“那等于说你快忙完了?”
谢凉道:“差不多吧。”
等窦天烨和方延的事一完,最后一步便是亚古兽帮他出道。
乔九笑道:“嗯,忙完了就好。”
谢凉看他一眼,知道他其实没必要留在钟鼓城,按照他在少林的脾气估计早就走了,现在能耐着性子留下来,显然是因为他们。
他不由得又有点自恋,笑着问:“怎么宝贝儿,你有安排?”
乔九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那张卖身一年的字据,慢条斯理地展开,拎着放在他的眼前让他看,那意思非常明显:你忙完了,之后一年的时间可就是我的了。
“……”谢凉诚恳道,“对不住九爷,我不识字。”
第050章
乔九根本不和他在识不识字的问题上纠缠, 而是万分亲切道:“没事宝贝儿,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你听。”
谢凉道:“我怎么知道你念的一定是上面的字?”
乔九道:“那我要是随便找个人来念, 你是不是又会说那个人是我提前安排好要一起坑你的?”
谢凉笑道:“九爷英明。”
乔九慢悠悠地收起字据,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
谢凉知道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便主动问了一句字据的事, 想知道是不是自己亲手按的。乔九扫他一眼:“你那天喝醉后干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谢凉仔细想了想,摇头。
他只能记到去沐浴,之后的事便忘了, 连怎么回到床上的都不清楚。但他以前从没耍过酒疯, 喝醉后也不吵人,只要睡一觉就好, 总不能喝了这里的酒竟开始耍酒疯了吧?
他怎么都觉得这个可能性不高。
最大的可能是他在浴桶里睡着了,然后被乔九拉着按的手印。
乔九道:“你那天说要沐浴, 之后就睡着了。”
谢凉“嗯”了声,等着下文。
乔九道:“我写完字据去找你, 把你喊醒,你盯着我看了半天,说看上我了, 非要让我陪你一起洗, 好好地伺候你。”
谢凉:“……”
乔九道:“我问你能不能认出我是谁,你清楚地喊了我的名字,还扬言一定要把我弄到手。我真是好几年没见过这么大言不惭的人了,一时不高兴便把一个月的字据撕了,改成了一年的。”
谢凉道:“……然后?”
“然后我问你敢不敢按, 你那种时候还不忘调戏我一句,说这算什么,你整个人都能给我,于是按了手印,”乔九盯着他,“谢凉,你现在扭头就不认了?”
谢凉:“……”
乔九道:“你知道吗,拿着这个字据,我是可以去官府告你的。”
谢凉:“……”
堂堂天鹤阁九爷,为了让我认命竟要去官府讨公道,宝贝儿你够可以的。
两个人对视,没等辩出一二三,只听方延在那边喊了一声,谢凉便暂时扔下乔九,走了过去。
乔九依然不急,甚至愉悦地吩咐手下搬来一套桌椅,懒散地往那一坐,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们训练。
方延喊谢凉是想问问音乐的事。
他感觉学生会主席外加富二代的背景,会才艺的几率应该会高一点,可惜他想的太美好,谢凉就只会弹钢琴,并且还只会弹那么几首,他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学学古筝?”
谢凉无奈:“我好好的学什么古筝?”
方延道:“那你能把曲谱背下来吗?改成古筝古琴或琵琶的?”
“背下来他们也看不懂,”谢凉道,“这样,找几个琴师,挑简单的曲子哼一遍,看他们能弹到什么程度吧。”
方延暗道也只能如此,便把音乐的事交给了谢凉。
他有些紧张:“你觉得能成吗?”
“不知道,”谢凉安抚道,“放轻松,就算不能成也不会掉块肉。”
话是这么说,但方延还是紧张,拉着他们排练了一遍又一遍,争取做到最好。
一天的时间眨眼结束,晚上茶楼人山人海,不时爆出阵阵叫好,气氛极其火爆。
窦天烨结束今天的故事,便对众人说他有个朋友以后想开成衣店,自己做了几套衣服,但不知道做的好不好,便想展示一下,让他们提提意见。
人们自然不会介意,纷纷说好。
茶楼伙计于是上前搬走讲桌和屏风,客气地让人们挪位置。
谢凉雇来的小工紧随其后,扛着木板和小板凳,按照老板的要求迅速搭出一个T台,琴师也一一坐好,准备随时开始。
这么热火朝天的一忙活,原本没兴趣的人也留下了,想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片刻后,茶楼熄了几盏灯,光线便倏地暗了下来,人们没等询问,只听陌生的曲子悠扬而起。
这不似平常听到的曲子那般缠绵,而是有一些明快,且节奏很特别,他们一时便听愣了。
紧接着只见一位蓝衣男子踏上台子,一步步往前走去。他的脸上戴着半块面具,看不出具体样貌,走到尽头处停了一下,伸开手臂展示身上的衣服,转身回去的同时那边又上来一位玄衣男子。
人们觉得蛮新鲜,短暂的好奇后仔细看了看衣服,发现果然与平时穿的略有些不同,除去常服外竟还有利落的练武服,黑红和白蓝的颜色十分好看。而男子过后,接下来还有女子,只是她们都遮着面纱,亦是看不清样貌。
方延特意挑的高个子,让他们的眼神冷一些,把那股风尘味儿全给控干净,这才拿出来见人。
他从男子组开始时就受不了了,望着台子默默流泪,完全止不住。
金来来特意挑了件白底绣金纹的衣服,走完一圈回来目睹他哭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你差不多行了,好好的哭什么哭?”
“你懂什么?”方延哽咽道,“我做梦都想办个自己的服装秀。”
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运气,做好了长期努力的准备,谁知后来设计被抄、父母要拉着他看病,这让他一度觉得这辈子都无望了,谁知奇妙地穿到这个世界,竟然完成了梦想。
他越想越受不了,眼见快要结束,往窦天烨的身上一扑,“哇”的一声哭得更狠了。
窦天烨见怪不怪地拍拍他,问道:“设计师一会儿要登台吗?”
方延抽泣:“要……要的。”
窦天烨道:“那你赶紧收拾一下啊。”
方延勉强制住,掏出小镜子擦擦脸,顺便拍了点粉,结果一扭头看见身边的金来来,望着自己的亲手设计的衣服穿在模特身上,再次感动地泪流满面。
金来来:“……”
第051章
方延最后也没能完全止住眼泪, 基本是哭着致谢的。
好在窦天烨陪着他, 帮着做了解释, 胡诌一通告诉人们方延从小就想做衣服,可惜家里人嫌弃他没出息一直不同意,今晚他终于能拿出自己做的衣服给世人看, 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这才会哭。
众人见方延细皮嫩肉,猜测家境应该不错, 虽然也不理解一个少爷竟想做裁缝, 但明白了他为何能哭成这样,不由得安慰了两句, 表示衣服真的不错。
方延哭道:“多……多谢。”
说罢,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今晚无疑是成功的。
因为刚结束便有不少人来找方延问衣服了, 人们晚上闲着无事,很多人都来听故事, 里面有成衣店的老板,也有城里有钱的公子哥,前者是想询问详细的情况, 若合适想请方延为他们店也做一批, 后者则是觉得女装不错,想给自家妹妹做一套。
方延耐心做了回答,等人们都满意地离开才如梦初醒,望着谢凉:“成……成了?”
“成了,”谢凉笑道, “恭喜方设计师。”
方延眼眶一红,往前一扑想抱着他再哭一通,结果突然被人抓住了后领。
他回过头,对上金来来不爽的小表情,不乐意了:“你干什么?”
金来来道:“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你哭就哭吧,麻烦看清了人再扑,别以为我表哥没来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方延眨眨眼,诧异道:“你之前不还说我家阿凉不要脸,配不上你表哥吗?”
“胡扯!”金来来急了,“谢公子哪里配不上我表哥了?他和我表哥可配了!”
方延道:“……你脸不疼吗?”
金来来不明白他的意思,感受一下道:“不疼啊。”
方延:“……”
呵,男人。
经过这一打岔,方延也不想哭了,开始收拾东西。
钟鼓城基本是一个不夜城,这才是今晚的第一场,后面还有先生等着说书,虽然茶楼里走了一部分客人,但依然是很热闹的。
谢凉一行人不想多待,拆掉T台,把屏风和讲桌移回原位便要告辞,这时一转身,见一位眉目如画的公子正在不远处站着,似乎在等他们。
沈君泽微微一笑:“谢公子。”
谢凉笑着上前:“沈公子也来听故事了?”
沈君泽点头:“窦先生的故事讲的十分精妙。”
他看了一眼方延,温和道,“方公子做的衣服也是,练武服很漂亮,我想给兄长订一套,谢公子的朋友都有八斗之才。”
方延最扛不住这种温柔款,尤其沈君泽不仅是同道中人,还是个不可多见的美男子,他立刻有些激动,但只是一点点而已,因为沈君泽瞧着孱弱,他觉得搞不好和他的型号一样,不过能认识一个姐妹也是很美好的事情,他于是看了看谢凉。
谢凉了然,为他们做了介绍。
方延顿时满意。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见沈君泽,上次和金来来吵完架回去的路上他们便遇见过沈君泽,但那时他被吓到了,没心思聊天,此刻却不一样了。他说道:“既然是阿凉的朋友,那我送沈公子两套练武服吧,这样你兄长可以换着穿。”
沈君泽道:“这怎么行?”
方延道:“行的行的,阿凉的朋友就是我朋友,你把你兄长的尺码告诉我,我让他们去做。”
沈君泽虽然是一副温文如玉的君子模样,但不像读书人那般死心眼,笑道:“如此便谢过方公子了。”
方延道:“不谢,沈公子叫我方延就好。”
沈君泽双眼微弯:“好,在下字子书,方延叫我子书便好。”
方延被他笑得骨头有点酥,觉得这姐妹很招人喜欢,想拉着人家喝杯小酒再回去,反正服装秀已经结束,他的神经终于不用绷那么紧,可以放松一下。
“改天吧,”沈君泽温和道,“在下有些事想找谢公子谈。”
谢凉闻言诧异,但还是点了一下头,示意方延他们先回去,自己则带着两名天鹤阁的精锐和沈君泽到了一家酒楼。
酒楼由三栋三层高的楼组成,楼之间以飞桥相连,桥上挂着竹帘,设了两排座位。谢凉和沈君泽要了飞桥的座,隔着栏杆向下一望,便能将街道的繁华尽收眼底。
二人点了比较养生的梅子酒,边喝边聊。
谢凉见他的神色带着一丝迟疑,便告诉他有事直说就好。
沈君泽道:“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在下对谢公子一见如故,可近日就要离开钟鼓城,所以临行前想找谢公子说说话。”
谢凉笑了一下,倒不是觉得这句话好笑,而是突然想起第一次和乔九遇见,乔九便给了他一个“一见如故”。
沈君泽不知他的思绪已经飞了,又聊了两句,问道:“谢公子和乔阁主的事可是真的?”
谢凉道:“你看呢?”
“我看像真的,”沈君泽迟疑了一下,说道,“恕在下冒昧,谢公子的家人可知道谢公子是……?”
谢凉道:“是断袖?”
沈君泽点头。
谢凉道:“知道,他们不反对。”
沈君泽道:“谢公子当初是怎么说的?”
谢凉道:“就直说的。”
沈君泽惊讶:“他们也没说什么?”
谢凉道:“没有,我家人都很开明。”
沈君泽听得感慨:“如这般开明的父母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