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终于，十七周, 天罚·期末考降临。
考完最后一门是十八周周周一。教务处将在十九周周日公布成绩，中间有大约十天的空闲时光。简京突然闲下来，每天在家里做一个游手好闲的憨憨。
余轲手头在做的游戏好像也正好已经开始封测, 第一时间叫简京去游戏里试玩。
简京还记得余轲最开始说过他的游戏是大逃杀类型的竞技游戏。但——并不是。开屏画面是一束一束来自唐宋的阳光。故事的一开始，主角在茫茫的海岛上睁开了眼睛。故事主线是冒险解谜，主角的目标是探索世界并且找到心灵的安宁。Peace&Love，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清新治愈的游戏，适合孤独的人一个人慢慢探索世界。
这是一个独立于商业游戏、竞技游戏之外的艺术游戏。
简京连着玩了好几天，终于磕磕绊绊通关了第一个主线任务。游戏以无比丰富的可能性吸引着他。
他其实玩过很多所谓的艺术游戏，但大都不值一哂。
可是余轲的不同。
余轲看他沉迷其中，也有点高兴。
那天晚上两个人操作角色联机并肩探索前方，余轲突然说：“其实这个游戏是个意外。”
“我前年治手伤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主线剧情。我想游戏可以做的事情绝不仅只是竞技，不是塑造虚拟的天梯让人往上爬。游戏也可以做一些，像小说和电影一样的事情。”
余轲慢慢说，“我们也把游戏叫作，艺术的一种。……我知道非商业的艺术游戏盈利的可能性太低了。但我仍然想让游戏本身做一些事情。每一个游戏都会兴盛衰落，像CSGO像守望，如日中天到今天门庭冷落，没走几年。我觉得……不会衰落的，是游戏的内核，就是，游戏背后的人性。”
想让游戏本身做一些事情，以技术为载体，绝不仅止步于技术。不仅是渲染、光影、数据、平衡、玩法，要让游戏传递一些，艺术本身能传递的理想。
简京觉得这个目标太大。
他没想过——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太难做到了。比开发一代新引擎一种新玩法，更难做到。要碰到人类灵魂，真是太理想化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余轲至少做了尝试，并且游戏本身至少有2A作品水准。
朝理想努力就已经很好了。
简京玩通关一条主线剧情的时候，是个晚上。
他突然问余轲：“可可，所以，叶垂虹到底想做什么呢？他到底是想要武学大成名扬天下，还是想要不问世事内心安宁？”
余轲很沉静地回答：“那要问你自己。”
你就是叶垂虹本人。
你是想要扬名立万，还是想要平静安稳？
没人可以太贪婪全都要的。
171.
……时间一晃就到了出期末成绩那天。
7月10号晚上，教务网站公布本学期全部科目成绩。
简京晚上特别紧张激动，很早就趴在电脑前打开教学门户。但又矜持，想了想开了一把PUBG放松，没放松多久呢，垂眼一看时间——马上要九点。他瞬间开始手抖握不住鼠标。
余轲被他的紧张感染，说：“你这样不行，心理素质不过关。到时候比赛，你得多紧张。”
简京没力气贫，两只手一起掰鼠标，轻轻嗯了一声。
“不如这样，我提供代查成绩服务，一门课十块钱。”
简京：“？你好市侩。”
他学着大妈砍价的口吻：“便宜点？”
“那……一个吻？”
简京被他亲得忘记了今夕何夕，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出成绩的时间节点。
他撑着下巴坐在原地，想了想，没动手输入学号密码。
余轲疑惑地问：“怎么不查？”
简京往后靠到椅背上，团起身来，一只手漫无目的地点着鼠标，说：“现在教务网站肯定已经崩溃了，并发太多。”
T大教务网站平均一学期崩溃两次，一次抢课，一次查绩点。
简京巧妙错过刚放成绩的高峰期，二十分钟之后再点进去查询，学期平均学分绩，3.80。
简京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有种笃定的感觉。
全系第一，稳了。
他矜持地发邮件给辅导员，询问自己的年级排名。
辅导员邮件回得很快。
“亲爱的简京，恭喜你上学期获得了非常好的成绩，下学期继续努力！你的总GPA年级排名是第二，非常厉害~祝好，顺颂夏祺。”
第……
第二。
简京一瞬间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心一下全都凉了。
心似已灰之木。
对不起，我认输。
他叉上邮箱窗口，两只手捂住脸，叹气。
再看一眼电脑显示屏，继续叹气。
余轲心知不好，掰过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问：“怎么了？没考好吗？”
“嗯……第二。”他低头，又叹一口气。
余轲：“……”
这可怎么办，阴差阳错。我的简京好可怜啊。
但是余轲觉得可以抢救一下 ，可以争取一下。没考到第一，第二差得也不多。
简京跟他父母报告了第二名这个消息，表示自己尽力了。
他娘吃惊地说：“真的第二？你有这么厉害？”
“嗯……”
“T大计算机系总GPA全系第二！京京你声音听起来还不高兴？”
“……不是你们让我考第一的吗。”简京很无力。
“第二！第二也行吧。前三都行，好不好？”
简京一瞬间活了过来，抓住手机紧张地问：“那我……能不能，下学期……那个那个，可以不可以？”
“除了答应你，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简京丢开手机，立刻转身把余轲抱了满怀。
172.
简京：
-潘腾哥，我收拾收拾来投奔你们了~
潘腾：
-握草，真考了全系第一？T大的第一？
-那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呗，T大读书比来我们小小俱乐部打职业有前途啊小火汁
简京：
-没，没考第一
潘腾：
-？？？
简京：
-第二，嘿嘿嘿
潘腾：
-！！！我不能跟你比，毕竟你是大学生.jpg
-这样，你先暂时别过来我们基地，我们这段时间正准备搬家呢，搬去S市主场
-就，等我们搬完了你直接过来，免得要麻烦多搬一次家，行吗？
简京：
-？？？怎么突然要去S市了？为啥啊？
潘腾：
-这哪有为啥，俱乐部的安排
-成么，再等两天，反正我们等你也够久了也不差这两天
-差不多等到，PGI结束，休赛期我们给你整个注册资格
简京：
-不是，你这怎么还带东北口音了呢？你怎么能发语音给我？
-整个资格，成吧
ODE果然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基地即将搬迁的信息，再三强调让粉丝不要再往老基地地址寄礼物。
余轲送简京去S市。
本来以为，打职业只需要从B市城东搬到城西，哪里知道居然莫名其妙要开始异地。登机之后简京突然才察觉出不对味来。
他抓着余轲的手指，看了一会上面的戒指。余轲伸手摸了摸简京的头发，笑着问：“是不是突然又不想去了？”
真的要打职业了，要谈一整年异地恋。
简京低头沉默了一阵，说：“有一点。”
就，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不是不想去，是不想离开你。
机场有人接机，还是上回那个长头发大眼睛名字叫沫沫的小姐姐。沫沫举着牌子接到简京，却发现他身后跟着余轲，顿时睁大眼睛，激动到不行。
到ODE基地正是下午。
到的时候队里刚刚办完搬家大小事，在大客厅中央挂了条很跳的横幅，“常微分队乔迁新居暨新赛季吃一百次鸡庆贺典礼”，到处张灯结彩，搞得好像土味农家乐过年过节一样。
简京一时间被他们的沙雕震慑住了，一时间又觉得，够沙雕够快乐，是我的菜。
电子竞技快乐就完事了。
余轲没在俱乐部待，只跟经理秘密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当晚立刻飞回了B市。简京送他到俱乐部小区门口，他摸了摸简京的头发，很温柔地让简京止步。
简京扬头看他：“不能……就多待两天，再待两天吗？怎么这么急啊？”
“舍不得我？”余轲垂着眼睛看他笑，“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简京拉住他的手，轻轻把他的头勾下来，柔软嘴唇在他素白脸颊旁边擦过。
简京在ODE战队的新生活马上就要开始。
第64章
176.
简京第一场训练赛, 猝不及防就要开始了。
ODE没有一队二队分别, 只是大家默认经常代表俱乐部打国际国内各项大赛的队伍是一队。由于一直没有物色到顶尖的狙击手, 一队二队选手七个选手经常轮换，所有人都在轮换替补阵容当中。
现在简京加入了ODE, 刚好凑齐八个人组成两支队伍，正好把阵容稳定下来，新赛季所有选手都可以参加训练赛。
简京被安排跟LKK, Aron和Mono一队。他们的队伍有个新名字, 叫PDE，偏微分方程。——想出这个名字的人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经理原话是, “我寻思着偏微分方程比常微分方程还难呢。我真的看好咱们新队伍——咱们不是二队，是分队，说是二队可不好听。咱们谁强谁打大比赛。”
LKK一边扒饭一边吐槽：“这个名字比常微分方程还难听是真的。”
经理怒目圆睁：“难听什么？老板喜欢！”
“……”
简京偷偷跟余轲发短信：“老板其实是数学深柜。”
主题：PDE战队今天成立了......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0L：没错，PDE......偏微分方程，理论上来说是ODE的二队。大家有啥看法？
1L:吓得我再回头看了一下, 这的确是我们电竞区吧？？？

新赛季伊始, 游戏中更新了不少枪械配件，旧枪的数据也有修改需要选手适应。新地图正式上线, 下赛季地图池将不可避免地出现新的雪地地图。种种因素加到一起, 几个俱乐部琢磨着合计一下，大家不如直接开始打新赛季的训练赛以赛代练算了。
PDE和ODE都报上了名。新赛季第一场训练赛即将开始。
这还是简京刚到ODE战队第三天, 才刚开始和LKK、Aron和Mono磨合。四个人一起打了一天四排rank，才刚开始了解各自的风格。排队的间隙正在有句没句地聊天互相吹捧，教练突然推门进来, 握着文件卷成的纸筒，宣布：“LKK、麦伦、阿瑞还有小简，你们明天训练赛也要上。报上名了。”
简京本来弓着背缩在电竞椅上漫无目的地摁着键，手一撤，立刻扭头看教练。
教练表情淡定。
LKK整个人反应非常剧烈，大幅度扭头嚷：“什么？训练赛……？”
教练笑：“咱们人够了当然要打训练赛。待会儿一起开个会再说一下战术。训练赛别紧张，以赛代练大家都知道的。小简刚来打，压力别太大，咱们主要练一下转移实战之类的东西，练一下新东西。”
一天的Rank指标完成之后，八个队员加上数据分析师和教练，凑在一起开了个小会，讲关于新赛季的事情。
“训练赛咱们分组打，尽量快点磨合起来。我看看……再过半个月，第一场比较大的比赛就要来了——Q站主办的Q-Master系列联赛，我们受到线下直邀了这个大家都知道。首发人选还没确定，所以大家都好好努力可以不？”
Mono：“教练你说啥我听啥。所以我们队是两支队都要一起打训练赛？”
“对，Echo他们打S组的比赛，因为你们刚报上名，暂时在B组。积分上去了能去A组S组，暂时不急。”
大家纷纷答应：“也行——”
教练额外找了简京聊天谈心，问他：“简京，直接上训练赛了，要听指挥，能做到吗？”
简京低头扭手指。
教练的话说得好像他是一个特别野特别不听话的莽夫似的——可是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完全可以打，太稳太小心就会错过机会呀。
他别扭了一会儿，还是答应：“好。……我听了指挥，但是有的时候我觉得可以打，太稳了也不好。”
教练就说：“——但很多情况，你真的只需要架住对方就行的，不需要跟他们消耗换血。你知不知道你是狙位，你如果太莽撞，没了之后我们就很难受。你很重要，所以你不能太莽，这么说你明白吗？老是看你无烟干拉对枪，这样不好。”
简京干巴巴地“嗯”了一声，说：“我……尽量，我能改正的。”
“太莽就很难放你上大赛。绝地不是一个人的游戏。电子竞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简京一直知道电子竞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最开始是余轲接受采访的时候，沉静地说，“CSGO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如果没有队友就没有KaiserK。
简京从他的可可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学会算经济，补刀，封烟，丢雷，学会跳狙跟狙空中定狙。学到更多的是，关于电竞——或者更广泛的，关于竞技体育的精神。
只不过学归学，要让自己真正适应电子竞技的赛场，还真的挺难的。
——我就是这种猛男。
还真的挺难改的。
177.
简京洗漱完毕躺上床，盘腿坐好开始认真跟余轲聊天。
他开门见山：
-可可我明天要上训练赛了
余轲很淡定：
-嗯
简京发了一串问号过去：
-？？？？没有鼓励吗？
余轲：
-你要什么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