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无分文的父子两病好后就一直蹲在破庙里度日,宋承运则出来找些零碎的活,比如帮一些不识字的百姓读读信,写写信之类的,但是活太少不足以养活父子两,尤其是宋文虎又正是在长身子的时候,天天喊饿。
正好唐庆这里招工他就来了,可他是个秀才,做不了太多体力活所以就来问问唐庆需不需要账房。
宋承运说完对唐庆深深的鞠躬,就算唐庆不需要账房,这一礼就冲治好他们父子二人也是该要还的,只是迫于生计不然定大礼相还。
唐庆听完他的自荐,眼睛一亮。周青怀孕他正愁找不着人接替他的活,眼前这个不是正好可以,观他面相,看他行为做派都不像是狡猾奸诈之人,勉强可信,还有待观察。
“既然先生自荐,我也不瞒先生,家中还有几个顽劣之侄,如若先生有意,可否到家中做个西席。待遇一定不会亏待先生的。”
宋承运听到唐庆这样说,心中也是意动,本来做账房只是他的一个托词,只要能有一份轻松点能让他有用武之地,并养活儿子他就满足,做个教书先生正合他意。一来可以养活父子二人,二来闲暇之余还可以准备科举,三来文虎也不小了,是该好好督促督促他读书了,一举三得。
想到宋文虎,宋承运的眼睛就半眯起来,之前发妻纵容有加,才把他教得这般顽劣,整日里不好好读书,竟然去学劳什子的打猎,玩物尚志。发妻一走他也无心再娶,这辈子就这一个儿子,要是不好好严加管教,以后还指不定成什么模样。
对于宋文虎,宋承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但是事已至此,只希望亡羊补牢还有待补救,不然百年之后难以面对九泉之下的亡妻以及列祖列宗。
唐庆请他做个西席是为了多多考察他,家里的账本突然之间教给一个外人全权负责,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正好家里的孩子们,他把该教的都教得差不多了,剩下更深层次的东西是该请个老师来了,这样他也好抽出更多时间陪陪周青。
听说怀孕的人最容易闹脾气,周青目前还没有往这方面发展的趋势,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那就多谢爵爷了。”宋承运向唐庆道谢后就拉着宋文虎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原本住的破庙里早就挤满了人,宋家父子也不愿跟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跟着其他人在荒地周围搭了个简易的草棚子,也不大,勉强够两人睡下。
一些还能穿的衣服都铺在干草上,以免干草的屑沫咯人,剩下的大衣就做了被褥,再炎热的天气后半夜总是有些发凉,剩下的就是宋承运带出来的一些书,用包袱包裹得好好的,看的出来他很在意。
从干草下面的泥土里挖出一吊铜钱来,不多大概百来个,都是这些天跟儿子两人挣出来的,不敢带在身上怕掉了,这是他们最后的积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要是唐庆不用他,他就再想办法攒攒,总不能让儿子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吧,他都打听好了,镇上租个小间一月只要一百文左右,虽然小,但好歹不用睡在这种不能遮风雨,整日提心吊胆的地方。
然后再出去找份正正经经的活,日子总能过下去的,没想到唐庆这样好说话,还以为多多多少都会有些刁难,果然人不可妄自菲薄太多。
“收拾收拾,我们换地方去爵爷家。”宋承运拉过宋文虎让他一起帮忙收拾,东西虽然不多但是都是他们死里逃生带出来的,每一样都很有价值。
“哦。”宋文虎应承一声,还是老样子,收拾东西也提不起精神。
“去了爵爷家,可就不能再这样了,你爹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份活,你可不弄砸,惹得人家不高兴,不然就只能回来继续睡这破棚子。”
临走前,宋承运还是有些担心宋文虎,再三叮嘱他。
“还有,你以后也跟着上学,我们家光宗耀祖可都指望着你,你娘也在地下看着你,你可不要给你娘丢人,听爹爹的,以后就别舞刀弄枪的,还学人家去打猎,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爹我咋办,我们家可就剩你一根独苗了。”
宋承运驮着包袱,一路走一路对宋文虎说教道,他习圣贤书,也吼不来人,只能对儿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这个顽劣的儿子能够早日开翘走回正道上来。
“知道了,爹。”宋文虎瘪瘪嘴,这套话他都听过无数遍了,耳朵都起茧子了,简直都可以倒背如流,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也不知道换一套说辞。
以前娘在的时候他还能当做耳边风,娘一走做什么爹都不许,这几天,他看爹辛苦挣钱,去帮忙犁地,结果爹二话不说就把他拉开,不允许他做。
不就是觉得他是个读书人,做这些有伤风化,都吃不上饭了还死要面子,这不是活受罪嘛。可是拿着书本他就想睡觉,还不如弓箭来的好玩,打猎可比读书好玩多了。
宋文虎想到打猎,就浑身有劲,想到读书,浑身就不舒服,偏偏爹老觉得他玩物尚志,不准他去打猎,不然这几天他们早就能吃上肉,他都踩点好了,荒地旁边的山头上可有不少猎物,每次看到这些猎物只能看不能抓,他这心里就痒痒,浑身没有一点劲。
唐庆给他们父子二人安排了间客房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帮他们收拾的正是张兰。
“这屋子之前是拿来放山货的,落了不少灰,还有些味,我拿抹布擦干净,还是有股子味道,向舅舅拿了些熏香,你们闻闻这个味道可以不。”张兰细心,知道有些人不太喜欢熏香的味道,反而还会过敏,所以没有擅自做主点上,而且先向他们询问一番。
宋文虎拿起桌上的熏香炉,鼻子微动,嗅了嗅,开心的说道:“谢谢这位妹妹了,味道很好闻,很喜欢。”
宋文虎家之前也不富裕,并没有点过这种熏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些好奇,拿在手里不停的把玩。
“我给你点上。”张兰拿出火折子吹燃,向炉子里的香沫儿轻轻一碰它就开始冒起缕缕香烟来。
“真好闻。”宋文虎围着香炉使劲嗅,好似怎么都嗅不够。
“这是熏料,每日记得把香炉里的燃料倒出来,再加熏料进去,用完了再跟我说。”张兰很喜欢这个活泼好动的宋文虎,对他也多说了几句,将手中的熏料匣子递于他。
“谢谢妹妹。”宋文虎现在对这个东西好奇的不得了,不假思索的接过观察起来。
第69章
“别看了,快些将东西安置好,你看看人家多么懂事,还比你小。”
张兰都离开好大一会功夫了,宋文虎还在把玩香炉,揭开、盖上,或是拿着香炉满屋子转,这里熏熏,那里熏熏,玩得好不快活。
宋承运看儿子又做小儿模样,吹胡子瞪眼,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胸口那股戾气吐到嘴边,语气又软和了下来,怎么对待自己的儿子就没了脾气。
“知晓了,知晓了。”对于宋承运的话宋文虎一向都是当耳边风的,除非是三令五申的禁令,不然像这种不平不淡的语气是压不住他的。
“别胡闹了,快些整理好。”宋承运一个人在整理东西,见儿子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有些恼火,语气忍不住加重了几分。
宋文虎今年十五,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该为他考虑成亲的事,等成了家,再顺自己的心意考个功名回来,最好再发愤图强做个官,他这辈子就圆满了。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是宋文虎根本就不听自己的话,总想着玩,比他小的有些都是童生了,他还恬不知耻的不在意。
明明自己跟亡妻都是本本分分之人,不知为何就生出这样一个调皮顽劣的儿子来,要不是父子两长像极其相似,还以为是谁家的孩子抱错了呢。
宋文虎自然是不知他爹心里差点都不认他了,念念不舍的放下香炉,乖乖的把自己的小包袱摊开,拿出里面仅有的几件衣服,几双鞋,一一放好。
宋家父子安顿的这点时间,周青也不闲着,指挥着周山周河重新收拾了一间屋子。
“呸呸呸。”屋里的灰太多,让周山周河两兄弟忍不住咳了起来,一个劲吐着嘴巴里的灰。
周青则是拿手绢捂着口鼻,站得远远的,等灰尘都过去后,才不悦的说道:“平时不是让你们仔细打扫吗,怎么还有这样多的灰。”
周山周河对视一眼,这段时间要做的事情太多,打扫屋子都是漫不经心,马马虎虎的,想到以后有空,再打扫也不尺,以后的以后,渐渐这片就被他们主动遗忘过去了。镇上的宅子屋子又多,难免会漏一两个,谁也不会主动去挨间查看。
谁能想到周青哪儿都不挑,就挑离正厅最偏的厢房,偏偏这行厢房都没有打扫,抓个正着。
“这里以后就是你们读书的地方,所有房间就这片最清静,你们说我为什么选这里。”周青看两个弟弟不说话,心里多多少少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朱唇轻启向他们解释道。
“读书?”周山周河愣了愣神,更加不解的看着周青。
“嗯,你们快些打扫完,再搬些桌椅来,要布置得跟学堂一样,你们哥夫请了位先生来教习你们读书,以后早晚都要来上课。”
周青简单的说明情况,还是不忘让他两快些干活,要不是他身子重,肚子里的孩子也骄的不行,这点活,也不至于叫他俩过来。
唐庆从工地忙完回来,看到周青他们在这边忙活,也跟着过来搭把手,帮着布置屋子。
学堂就要有个学堂的样子,每张桌椅都是分开隔的远远的,不让他们凑在一起,中间空出地来方便先生来回走动。晚饭前,唐庆还出去买回来些戒尺一类的教书工具。
“以后你们谁要是不听话,不认真听学,先生就会拿戒尺打你们。”
唐庆拿着戒尺在手心敲打着,坏笑的对孩子们吓唬道,只是没人理他,乡下孩子皮粗肉厚,一根戒尺恐怕打断了都不会让他们掉下来泪。
周山周河更甚,小时候被周大福拿着手腕粗的柴禾在屁股后面追着打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根小小的戒尺根本吓不到他们,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吃晚饭的时候,唐庆向大家介绍起宋家父子:“这是宋承运,以后就由宋先生来教习你们读书写字,这位是宋先的儿子,宋文虎,称呼你们看着弄。”
本来唐庆想让他们叫宋文虎哥哥,可是一想到张兰他们几个年纪也相防,这称呼就有些乱,还是让他们自己随意叫吧。
周山周河他们几个心态再好,得知宋承运是他们未来的先生后,心里不免还是很紧张,尤其是还要同桌吃饭,夹菜的手都有些紧张,一顿饭吃下来就尽挑自己面前的菜。
以至于吃完饭后,其他盘子都空空的,只有宋承运的菜盘子面前还剩了许多。
宋承运个人是比较满意的,做先生还是得需要点威严,这样才能管住学生。
只有宋文虎一个人埋头猛吃,他已经好久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了,唐庆家的伙食开的又非常好,做饭的时候他就闻到香味,肚里的五脏庙早就饿得呱呱叫,一上桌他就完全控制不住,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到最后,看到大家都放下碗筷,就他爹面前还剩几碟菜,把锅里剩下的饭打包就着菜进行光盘运动。
“嗝,这是从出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吃完后宋文虎打个饱嗝,拍拍肚子,特别满意。
终日奔波,朝不保夕,饿了也只能多喝两口水,今日总算是能够吃个饱饭,宋文虎心里对宋承运的那点疙瘩总算是消除了,他爹这次可算是做了回正经事。
之前拦着他不让打猎,干活父子俩天天挨饿,宋文虎心里能不抱怨?
“以后就要多多麻烦先生了。”吃过晚饭后,宋承运陪着唐庆聊了几句,也好了解一下这些孩子之前都学到什么水平,他才好因材施教。
唐庆把他之前教的内容简单说了一遍后,又跟宋承运说明清楚,这些孩子如今也算是半个成人,肯定是不能像之前的学堂那样,一整天都要学习。
他们只有早晨跟晚间有时间学习,其余的时候得
去忙其他的事情,而且他们又不考科举,没有必要太过于严苛,当然该教还是要教。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唐庆这样说,宋承运自然是无二话的,最重要的是教学的时间短,这样他就能空出时间来准备三年后的科举。
第二天一早,宋家父子早早起床洗漱好,吃过早饭后,就带着一群孩子们去学堂学习去。
宋文虎昨晚早就跟他们混得特别熟了,这会也不认生,还主动帮忙拿书端东西一类。
“我跟你们说,我爹一点都不凶,他就爱唠叨,像个妇人,不用怕他。”得知大家都怕自己爹,宋文虎很大方的转背就把宋承运给卖得一干二净。
“可是你爹他都不笑,看起来就很吓人,我听其他学堂的人说过,先生都是特别严厉的。”张兰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宋承运自从来了唐家,这群孩子们就没见他笑过,任何时候都是板着一张脸,笔直的站在一旁,或者端庄的坐着,有时候跟他说话,都是一本正经的看着你,一个眼神都让人有些害怕,所以孩子们看到他,就想躲远点,成功的变成生人勿近。
宋文虎翻了个白眼,毫不在乎的说:“他那都是装的,看起来板着脸,其实特别心软,不信待会你们试试,看看他凶不凶你。”
“怎么试?”男孩子一听有乐子可以玩,都纷纷凑在一起,出谋划策起来。
张兰跟周素虽然不赞同但是并不是太过分的事,她们也想去凑个热闹。
“哥哥,我们也可以去读书吗?”李君拉着李文的衣角,怯生生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