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完本[古耽]—— BY:胶东大葱
胶东大葱  发于:201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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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四科中的仓科郎中今年春天刚刚巡查了福建。仓科郎中说什么了?”
王修应道:“福建物产丰饶,粮库充盈。”
户部左侍郎跪下,大声道:“仓科随隶属户部,但仓科郎中的差事选授全部由吏部主持,臣等无权过问!”
摄政王微笑:“林侍郎,仓科郎中巡查福建一事,是不是一直由你主持选授?”
吏部右侍郎林轩眼前发花,富太监喝道:“殿下问话,堂下立答!”
林轩嘶哑道:“是……是臣。”
摄政王手指敲着宝座扶手,声音更像九幽深处森罗殿上渺渺宣告生死的神令:“十三道监察御史中,福建道协管的正好是户部。有意思。”
王修当值,垂着眼。
上朝前,李奉恕问王修,你觉得这像不像一张网。
李奉恕伸出手,去摸秋风。他低声道,一张巨大的网。
刘次辅入阁前正是吏部尚书,这次群臣死谏逼宫不知道出了多少力。十三道督察御史跪在承天门外背太祖亲笔御制,一百一十人中福建道御使协管督察的还就是管粮仓的户部。吏部右侍郎林轩力主朝臣死谏摄政王的研武堂是私设莲幕结党立派瓜分国权以肥己,户部仓科巡查点差选授的是吏部右侍郎林轩。福建总督胡开继的考功,三年初考,六年再考,述职评选,在吏部的档案漂漂亮亮。
太祖有意令六部分权又互相管带,取制衡之意。若是失去制衡,六部联手了呢?从福建到北京,一环扣一环,一条绞索,都缠上摄政王的脖子了,齐心协力绞杀摄政王和研武堂,就是没能勒下去。王修毛骨悚然。
他看向站着的曾芝龙。
“此次若不是研武堂教授曾芝龙将军去福建赈灾,孤还开不了这个眼界。锦衣卫指挥使司谦上报,研武堂驿马在建宁府外被人击杀。行啊,福建行啊,胡开继,你是不是就要自立了?”
胡开继一头磕下去:“臣不敢!”
摄政王笑了:“你还有什么不敢?你和曾芝龙,到底谁犯上作乱,谁盗卖国粮,谁走私通番,谁是国之大蠹!”
胡开继道:“臣自知罪该万死,但臣并非大晏最大的蠹虫。臣检举一人,才是指使福建上下官员盗卖走私的关键!”
摄政王怒火滔滔:“谁!”
“当朝首辅,何畹!”
承天门外,十三道监察御史还在反复背诵《大晏律·吏律》。
“若在朝官员,交结朋党,紊乱朝政者,皆斩,妻子为奴,财产入官!”
“若犯罪律该处死,其大臣小官,巧言谏免,暗邀人心者,皆斩!”
第163章
来了。何首辅心里深深叹气, 一撩前襟跪下。摄政王斗不倒, 退而求其次就是他这个首辅。
“臣冤枉,臣并未指使任何人盗卖走私国粮。此为滔天大罪,臣戴不起!”
摄政王威严地坐在上首,林轩一愣,反应过来, 飞快地往内阁方向瞥一眼。王修蹙眉, 他在看谁?内阁里的谁?
胡开继一口咬定:“何首辅入阁前为户部尚书, 户部十三清吏司中福建司带管北直隶山口、永盈、通济各粮仓, 对福建粮仓情况烂熟于心, 福建本地各粮库每年都能不多不少匀出一些参与走私,京中派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曾芝龙身边的陈官人,你看那么多账本, 没看出成庙时福建仓已经漏了么?”
皇帝陛下看一眼陈春耘,陈春耘长揖:“账目的确不通, 我曾想着要不要奏请京中度支科到福建彻查。现而今南京户部度支科正在福建查账, 只可惜……旱灾最严重亏空最严重的延平府账本被烧了。”
胡开继大声道:“臣有帐!”
何首辅跪着,手脚冰凉,慌慌张张看王修。王修闭上眼,何首辅立刻收回目光, 擦把冷汗, 跪伏道:“胡开继胡乱攀扯,臣不怕查。胡开继拿出证据再治臣之罪, 否则臣不服!”
吏部右侍郎林轩道:“何首辅确有通过女婿宁一麟施恩邀买以结党营私操控福建走私之嫌,臣可证明!户部亦可证明!”
何首辅平静道:“臣的确在帮扶福建各港口通商,但都是官商,绝无走私之事!先帝在时便关心港口货赀贸易,忧心泰西船只减少。殿下也曾询问提举司的欧阳慧,广州市舶司为何账面进出急剧缩水,所以臣便特别关注港口贸易,以便为君分忧。大晏物产多偏偏不产银,百工急剧膨胀市面银钱却越来越不够,臣是忧心如果大晏本身银子不够,外来货银减少,又要重复神庙年间故事,暴发银荒!”
内阁的徐仁静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冒一句:“太祖言,‘君子好义,小人好利,好义者以利民为心,好利者以戕民为务,故凡言利之人,皆戕民之贼也’,何阁老堂堂内阁首辅平日里满口都是利,倒未见你劝谏君子。”
给徐仁静一打岔,武英殿上下皆是一静。
何首辅回他:“刘文安言,‘不观《禹贡》,不知理财为圣君之急务,不读《周官》,不知理财为圣相之首事’。关注国用盈缩,不就是人臣本分?太祖说得对,以利民为心,则为义者!”
徐仁静似乎不服气:“泾野先生有言,‘尚义者在位,则所用皆义人,所行皆义政,天下无不治矣。尚利者在位,其弊可胜言哉!’,只要尚义者在位,学尧舜‘饭糗茹草,若将终身’,自为甘贫俭约的表率,则百官效法,不为利所动,朝堂一心,一往而前。在位者为尧舜,则臣子何愁不为海刚峰!”
……徐仁静这是骂摄政王骂成习惯了,骂何首辅最后拐着弯儿也能绕摄政王身上,这什么意思?摄政王是个奸臣不是尧舜呗!
王修在值桌后站起,长长一揖:“徐阁老此言谬矣。”
徐仁静一看王修,奸臣身边的佞臣,鼻腔里哼一声:“你一个七品,武英殿君臣奏对,也是你能置喙的?”
王修面色不改:“徐阁老此言更谬。下官虽然七品,可也是中书省都事加给事中,正经言官,言官本职匡君佐政,如何不能殿前出言。徐阁老提起海刚峰,下官倒是记得翻过海刚峰的折子:圣人不富国强兵耶?谓圣人‘言义不言利’‘兵非得已’,天下宁有这等痴圣人死地圣人耶?海刚峰自我约束甚俭不假,可没有要求天下一起受穷。他老人家说的这种满口义为先的圣人是痴傻死地圣人,于国无用罢了。”
徐仁静没回答,王修对御座上一揖:“陛下,殿下,海刚峰为人臣表率,自我约束严厉,奉公不徇私,可也说过当今乃‘财帛世界’,人人居财帛世界之中,空口谈义拒利,于国于君于民无用。”
徐仁静不再搭话。
何首辅大声道:“臣关心港口进出,问心无愧。”
摄政王面无表情。
何首辅跪伏:“陛下,殿下,臣未参与福建走私,只是过于想要为君分忧,所以紧盯着各口岸的货赀。国粮库存乃民生根本,臣万万不敢打存粮主意!”
徐仁静一胡搅蛮缠林轩把要说的给忘了,他赶紧看户部侍郎,户部侍郎只喊过一句仓科选吏不归户部管,根本没理林轩。胡开继跪着,终于感到大势已去。
摄政王终于冷淡地一刀斩断所有嘈杂:“前任福建总督是谁。”
王修道:“已经乞骸骨归乡的陈惟思。”
“提上京来。”
武英殿上朝臣噤若寒蝉,大晏并无卸任后追责的先例,官署不过一传舍,一旦离官便一切都无干。
“孤有话要问他。”
武英殿上的臣子们心惊胆战地等着一场闹剧的收尾。这一场死谏逼宫,摄政王没事,研武堂没事,剩下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结局。
摄政王疲惫地撑着额头,略一动手指,锦衣卫们迅速冲进武英殿以及奔出承天门,当众拖走福建总督胡开继,吏部右侍郎林轩,吏部文选司郎中,考功司郎中,户部福建清吏司郎中,户部仓科巡查,福建道所有督察御史。摄政王从御座上下来,一步一步走近众人。众臣下拜,摧心裂胆强悍的压力一浪一浪从摄政王的方向砸过来,瑟瑟发抖。
一步,一步。
摄政王停在内阁旁边,何首辅拜伏,内阁所有阁老拜伏。他们不敢抬头,只能从下面看到摄政王盘龙暗纹的靴子。一步一步地迫近,阁老们全身剧烈颤动。摄政王停在刘次辅身边,站了很久。
刘次辅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心跳得撞着肺,想咳嗽又不敢,咬牙挺得眼前都是黑翳。
锦衣卫还在殿中虎视眈眈,摄政王站在跪倒一片的朝臣中央,赫赫威武。
摄政王一转身,仰脸望着小皇帝的方向,长长一揖。
“臣被参结党营私,臣并无此意。研武堂只为陛下尽心竭力,拓土开疆,镇乱平叛,在所不惜。”
小皇帝心酸:“六叔言重了,朕并未放在心上。”
摄政王叹道:“一想到大晏国库所放赈灾粮原来都是这么石沉大海,臣便心如刀绞。不光赈灾粮,若不是曾芝龙,到现在臣都不知道福建官粮居然被盗卖走私。砝码作假,粮库作假,人心也作了假。个个汲汲钻营,全忘了皇恩国恩。福建如此,臣不敢想其他地方如何,特别是多民乱的西北,历次赈灾,都赈到哪里去了呢?”
皇帝陛下深吸一口气:“六叔所言甚是。是时候清查吏治,整肃官场了。”
摄政王动情:“臣代天下百姓谢陛下!”
皇帝陛下一挥手:“参研武堂的折子就都不看了。例如参白敬的擅杀的,朕既然赐他镇寇斩马剑,众卿就要记住,镇寇斩马剑杀人,圣上钦裁,天子不问,君无戏言。”
北京城飘了好几天的血腥气。够资格进武英殿的,当时不够资格进武英殿的,在《大晏律》的杀,皆斩,抄家之中,各自匆匆谢幕。
南京驻军得到研武堂命令,福建官员上下大清洗,抄没物资入库,南京户部核算之后用于赈灾。
十三道监察御史除了福建道,全部降职。福建道御使渎职问罪,永不叙用。
天高气爽飒飒秋风携着血腥,一扫枯叶。
一场闹剧。
摄政王在研武堂里踢烂了一张书案?8" 摄政王10 ">首页          60 页, 5降姿耍吭チ庖焕匆换氐恼厶冢梅诺年饷环畔氯ィ枚鏊赖娜嗣挥刑庸?br /> 谁都不敢进研武堂,王修端着鱼汤轻轻进去:“殿下……”
老李一抬头,无神的眼睛冒怒火,王修立刻改口:“老李……何首辅跪武英殿很久了……”
李奉恕一拍桌上的账本,刚换上的桌子又次咔一响:“让他跪着!”
“老李……”
“我留着他有用。”
“我是说,喝鱼汤,我亲自熬的。”
曾芝龙进宫谢恩,皇帝陛下令曾森出去迎接。曾森奔出宫殿,远远地看曾芝龙又急速一停,怯怯地小动物一样眨着含泪的眼睛。在宫中养出来的小肥肉全消了,眼睛就更大了。
曾芝龙对曾森张开双手,曾森小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皇帝陛下隔着窗看见父子团聚,心里怅然,心想也该去奉先殿祭拜一下先帝,告知摄政王之事了。他吩咐富太监:“告诉曾芝龙不必来谢恩了。朕命他领着曾卿逛逛京城,天黑宫门关闭之前送曾卿回来。”
富太监眼睛一酸,知道皇帝陛下是想成庙了:“那……那道秘旨……”
“留着吧,曾卿那个不省心的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第164章
锦衣卫指挥使司谦查福建沿海账目, 港口货赀进出何首辅确有参与, 历年福建总督历年孝敬也并不少。此次盗卖官粮何首辅倒是并未直接参与,虽然福建的孝敬钱也是从盗卖里出的。
王修放下密报,心里郁愤。福建盗卖的情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只是这一次盗得太狠,又正撞上灾年。胡开继估计到死都认为是命运跟他过不去, 而不是老天终于要罚他。
越甜越肥熟的水果越容易烂, 东南沿海各道都是浮云芬芳咬一口都流汁的果子。都只知差事肥美, 却不想到那香甜的汁水是民脂民血。全国整肃, 从福建开始。
大奉承来报:“陈大官人来了。”
王修点头:“让他进来。”
陈春耘进研武堂, 王修没什么表情,板着脸问:“陈官人,你可知罪。”
陈春耘叹气,一撩衣襟要跪, 王修制止:“你跪我做什么?你又没对不起我。”
陈春耘苦着脸:“敝职对不起摄政王殿下的信任。”
王修一拍桌子,这桌子被李奉恕拍过了, 本就岌岌可危, 王修一拍顷刻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倒塌碎裂一地。陈春耘都惊了,王都事几日不见不仅官威大盛,连力气都大涨?王修清一声嗓子:“你原来竟知道?”
陈春耘半天才道:“是, 敝职若实情以告, 余子豪就是曾芝龙杀的,中间能省多少枝节。只是王都事, 余子豪扮假山匪在前,曾芝龙为了护粮杀他在后,敝职担心奏报上三言两语讲不清楚,造成误会那就麻烦了……”
王修怒道:“你这不说明白了?”
陈春耘一哽,王修冷笑:“你是怕不当面讲明白,摄政王不信吧。”
陈春耘默然。
王修疑惑道:“你们陈家,怎么总干糊涂事。殿下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殿下用你,便是信任你!”
陈春耘眼圈红:“都是敝职糊涂,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王修道:“思过去吧。”
陈春耘期期艾艾:“那……殿下……”
王修道:陈官人,回去抄写‘据实以报’抄写到记住为止。”
曾芝龙不久又要出海,这一次十八芝,不对,福建海防军下南洋代表大晏主持公道,需要个会打四方交道的人,陈春耘觉得自己再合适不过。前段时间还嘲讽弟弟稀里糊涂跟着罢朝,自己也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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