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理是死在街头上的,书里没有说他是怎么死的,或许是死于疾病,或许是死于街头乱斗,或许是被打劫,但他就那么落寞的,孤寂地死在一个街道的转角,还仔细的描写了他旁边的垃圾桶。
这个角色在书里的定位就是一个垃圾。
他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读者骂他。
沈臻看到这一段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哪怕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因为他自己在书里的存在,和秦理是同一种存在。
他和苏时清有接近的身世——都是不受重视的小家族出身。
而他永远比苏时清优秀,走在苏时清的前方。
在书里,他的冷漠就是原罪,他对一切奢侈品的习惯就像是在无言的讥讽苏时清。
所以他倒霉了,死了,读者才能高兴。
于是他就那么死了。
秦理似乎有点忐忑,他小心翼翼地问:“小叔说的?小叔亲口说的?”
沈臻笑着说:“舅舅亲口吩咐我的。”
沈臻看到秦理兴奋地捏紧了拳头。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秦理那么恨秦越了。
秦理的妈把他教育的太好了,不,是洗脑的太好了,从小就告诉秦理,他的小叔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在秦理的心中,秦邢就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即便这个“父亲”从来没有亲昵过他,也没有宠爱过他。
但因为秦邢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所以秦理也并没有觉得不正常,他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父亲”就会多看他两眼。
直到秦越的出现,秦越似乎是忽然被秦邢注意到了,然后被秦邢带在身边,秦越成了秦家众星捧月般地存在,甚至有不少人说,秦越其实是秦邢的私生子,只是母亲的身份有瑕,所以才对外宣称是秦歆的儿子。
秦理看上去是个成年人,但内心其实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种种让人不能理解的行为和动作,其实只是小孩子争宠一样的行为。
秦理结结巴巴地说:“上次是我不对、我、我……”
“这次多谢你了。”秦理说,“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以直接跟我说。”
这是他能许下的最大的承诺了。
他也应该知道是沈臻提到了他,所以他才能得到这个机会。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嫉妒沈臻,看着沈臻取代秦越的位子,他反而觉得爽快。
或许是时间流逝,他对秦越的感情已经从嫉妒,变成了持久而深沉的恨。
所以看着沈臻,他反倒能够心平气和。
“坐吧。”秦理给沈臻也倒上了一杯茶,两人坐在花园里,周围有佣人路过,都对这一幕感到不可思议。
“沈少和二少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好了?”
“我也觉得神奇。”
“我还以为他们每次一碰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
秦理说:“秦越现在肯定很生气。”
沈臻不置可否,没有回答秦理的话。
秦理不能抑制地笑起来:“我真想看看他当时的表情。”
然后秦理又激动起来:“小叔早就该看出他的真面目,他除了会伪装以外,别的什么都不会!整天跟在小叔屁股后面,好像自己是小叔的儿子。”
嗯……
沈臻觉得自己刚刚认为秦理心平气和是个错觉。
秦理更像是心智发育不完善的人。
他不会伪装自己,也?" 祸水_蜀七0 ">首页 10 页, 换崴祷眩换嵯褚桓稣5某赡耆艘谎刈约赫媸档男那椤?br /> 沈臻转移话题:“你准备什么时候去T市?”
秦理:“你觉得什么时候去比较好?”
沈臻笑了笑:“越快越好,秦越不会什么都不做。”
秦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秦越这个人,看起来光明磊落,但是他的内在和外表并不一致,否则也不会被秦邢看中。
秦家是狼,狼头要凶狠又狡诈,正直的人并不适合这个位子。
就在沈臻要离开的时候,秦理才坐在原位,露出一个阴森地笑容:“沈臻,你想不想让秦越死?”
沈臻却没有停下脚步,他走在前方,轻轻地笑了一声。
沈臻走过秦家的走廊,很小的时候,他觉得这条走廊没有尽头,只有一盏又一盏的壁灯,像是恐怖片里的鬼火,他总是穿着小小的皮鞋和背带裤,一次又一次的走在这条路上。
但现在,他却发现这条他很久没有注意过的走廊其实很短,短的只需要一分多钟就能走完。
在走廊的尽头,他往后看了一眼,阳光正好,微风和煦,根本不像是冬天。
走廊边上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沈臻的胳膊,沈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到了墙边,一只手撑在了沈臻的头边。
他被秦越控制在秦越的胸膛和墙壁之间,这个姿势让沈臻近乎窒息。
“你刚刚在跟秦理说什么?”秦越凑近了沈臻,他们现在的姿势很暧昧,秦越的声音像是海妖的歌声,充满了蛊惑,“你跟秦理说,舅舅让他去T市,对不对?”
沈臻靠着墙翻了身,脱离了秦越那一半的怀抱,他理了理衣襟,站在秦越面前:“对。”
秦越紧皱着眉头:“你为什么要在车上提起秦理?”
秦越知道,在秦邢面前,沈臻不会说谎,所以他能理解沈臻没有为苏家掩护,可是他无法理解的是沈臻为什么没帮他说话,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提起秦理。
可他又十分确信沈臻爱他。
即便他一直在相信和不相信之间徘徊。
“那是让舅舅消气的办法。”沈臻笑着说,“秦理的能力我们都知道,他去了T市,舅舅就能知道你的好处了。”
秦越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他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
两人站在一起,但彼此之间只有尴尬的空气流动。
“时清他……”秦越又叹了一口气,他好像又叹不完的气,“他跟我说了那天晚上的事。”
沈臻没动,他站着,面无表情,像是没什么触动,又像是受到打击般地恍惚。
“你以为我会那天晚上回来。”秦越说。
沈臻:“别说了。”
秦越却抓住了沈臻的手:“小臻。”
沈臻看着秦越的眼睛,他忍到了极限,终于忍不住了:“秦越,苏时清怎么跟你说的,说我自己给自己下药,让他递给我,然后我再去勾引你?你什么时候这么蠢了?你会相信这样的鬼话?”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沈臻冷笑一声,“苏时清或许干得出来,我干不出来。”
秦越眉头一皱:“小臻,你对时清有偏见,他还是你带回沈家的,他还说他以为能跟你成为一个辈子的好朋友,你不要钻牛角尖,待在自己的世界不愿意出来。”
“当朋友?拿什么当朋友?”沈臻笑道,“要我给你举例吗?”
“我想谈生意的时候,他能跟我谈吗?”
“我想聊市场的时候,他能跟我聊吗?”
“我想尝试新项目的时候,他能跟我一起尝试吗?”
“跟他做朋友,只是我单方面的迁就他而已。”
“听他聊他在家里怎么被欺负,听他说他以前过得多惨,听他说他多么希望世界和平?”
沈臻:“你去跟他聊就够了,他有你这个朋友就够了,你永远不会觉得跟他没有共同语言。”
秦越哑口无言,他扶住额头:“时清他没有接触过外界,你要多给他一些耐心。”
沈臻讥笑:“我给了啊,然后他现在晚上是不是睡在你的床上?这就是我给他耐心的结果和下场。”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沈臻推开秦越的肩膀。
秦越站在沈臻的身后问:“小臻,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沈臻:“你说的是多久以前?”
秦越沉默了一会儿:“时清没来以前。”
沈臻走在前方,举手挥了挥,却没有说话。
事情一旦发生,怎么可能还回得去?
说过的话不能重新吞回去,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也不是原样。
他是新的他,他不会再去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第24章
“舅舅。”沈臻坐在秦邢的旁边, 他在晚饭后被佣人通知,让他去一趟秦邢的房间。
佣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惊诧, 毕竟整个秦家,除了管家进去打扫以外,再也没人进入过秦邢的房间。
那里就像是秦家的禁地,没人会去找死。
就连曾经最受宠的秦越也没被叫去过秦邢的房间。
所有人都知道沈臻现在最受宠, 但没人能想到他竟然会受宠到现在这个地步。
秦邢刚从浴室出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睡袍,赤着胸膛, 赤脚踩在屋内铺满的浅灰色地毯上, 秦邢的身材很好, 他有不夸张却很结实的胸肌, 腹肌紧实, 富有美感, 他不是健美先生那类的美, 而是更自然, 也更充满男性魅力的美。
至少沈臻有些错不开视线,过了几秒才强行命令自己不去看秦邢的头部以下。
沈臻是在房间里被急忙叫过来的,他还穿着一套粉红色的喜羊羊睡衣,张妈以前给他准备的, 他不太喜欢粉色,所以从来没穿过, 搬离秦家的时候就留下了这件睡衣。
结果今晚换睡衣的时候才发现, 竟然只剩下这一套了。
让人再去买也要花一段时间, 沈臻也不爱为了这点小事就让人跑腿,只能穿在身上。
秦邢看见他这个装扮的时候还打趣道:“这身睡衣好看,小臻可以常穿这件来见舅舅。”
沈臻想翻白眼,不敢,于是问道:“舅舅,这么晚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秦邢:“没事就不能来陪舅舅说说话?”、
沈臻:“……当然能。”
他怎么知道秦邢忽然想聊天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跟秦邢聊什么。
“小臻在秦家待了十七年了吧?”秦邢忽然问。
沈臻是五岁来的秦家,今年二十二,他没想到秦邢既然还记得这个。
“舅舅还记得,那时候的小臻总是躲在阿越的背后看舅舅。”秦邢嘴角勾起了笑,去一旁倒了两杯酒过来,他递给了沈臻一杯,夜里沈臻并不爱喝除了红酒以外别的酒,然而这是秦邢亲手端来的,他再不愿意,也得接过,临走的时候还得喝完才行。
沈臻腼腆地笑了笑:“那时候觉得舅舅很有威严。”
其实只是不敢接近而已,小孩子拥有动物一般的直觉。
秦邢:“舅舅还记得第一次见小臻的时候,小臻穿着小皮鞋和小西装,眼睛很红,就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沈臻有些好奇:“真的吗?我都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很害怕。
秦邢坐到沈臻旁边,自然而然的和沈臻动作亲密起来,他摸了摸沈臻的头,又伸手逗弄了一下沈臻的耳朵,就像在逗弄一只猫,但是动作非常轻缓,也不带一丝玩弄的意思,更没有亵渎的感觉。
“真的。”秦邢温声细语,“小臻还记得你十六岁生日的时候,舅舅送给你的礼物吗?”
那是一只手表,定制的手表,镶满了碎钻,但是设计的非常漂亮,沈臻至今都把它收在柜子里,从没拿出来戴过,因为他知道,一旦拿出来,秦理能把他活吃了,就算是秦越,心里也会有疙瘩。
因为秦家别的小辈,都没有从秦邢哪里收到过礼物,哪怕只是一句口头上的生日祝福。
但是除了那一只手表以外,沈臻再也没收到过秦邢的任何礼物,他在一开始的激动之后,很快就认清了现实,那就是秦邢大概只是因为他不姓秦,所以让助理去买了礼物。
“记得。”沈臻说,“那只手表我一直收着。”
秦邢:“你看你手边。”
沈臻转过头去,看到了放在柜子上的深蓝色盒子,沈臻又转回来,看向秦邢:“舅舅?”
秦邢却只是面带微笑:“打开来看看。”
沈臻拿起那个盒子,缓缓的打开,一只银色的手表在盒子里格外耀眼,沈臻对手表的研究并不深,可也知道这是一只用传统工艺制作的手表,而且是定制的,而手表里面的时间刻数上镶着钻,却并没有暴发户的气质。
整只手表低调又华美,在灯光下折射出冷淡又清高的光芒。
“舅舅觉得这只手表很配你。”秦邢问他,“小臻喜欢吗?”
沈臻很诚实地说:“很好看,我也很喜欢。”
沈臻倒不觉得太贵重不能收,毕竟秦家一年给他的零花钱够买不知道多少只定制表了。
于是沈臻就把这只表戴到了手腕上。
秦邢:“很相配。”
他的小臻就像这只手表,不浮躁,也不浮夸,内敛又冷漠。
“舅舅。”沈臻问道,“您准备让阿越一直歇着?”
秦邢:“不好吗?小臻觉得呢?”
沈臻冲秦邢笑,他难得笑得这么真诚,还带着一丝早已消磨的天真:“挺好的,我不想看见他。”
秦邢:“烂尾盘的事你去谈了吗?”
沈臻:“还没有,跟杨昌盛约好了这周末去谈。”
沈臻说到这个有点兴奋:“我跟杨昌盛准备弄一个房地产公司,舅舅,你觉得这样。”
秦邢伸出手,把沈臻的一缕头发挽到他的耳后:“小臻无论做什么,舅舅都是支持的。”
“对了。”沈臻状似无意地说,“舅舅,你最近不喜欢阿越了?”
秦邢拍了拍沈臻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臻:“小臻不喜欢阿越了,舅舅当然也不喜欢了。”
明知秦邢是开玩笑的,但沈臻还是红了脸。
他有种自己被秦邢捧在手心中的感觉,好像他变回了一个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