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三供了供手从窗外翻了出去,俞城的天色一向暗的比较早,不过一会府内就张灯结彩,理由是明天卫大将军要去打西夏,城主为了送人离开,便设宴摆席。
场内灯火交错,因为民风的原因,座位都是在地上摆了一张毛绒毯子,上首的男人俊美无俦,只是懒懒的靠在上面,也不说话。
场内的气氛也是一直尴尬的紧,没人敢开口说话,只有丝丝乐声和异域舞娘在上首摇摆着身姿,大概是终于忍不住这氛围,城主忍不住开口道,
“启禀将军,最近城内来一支北地的舞坊,下官之前曾去看过,还算不错,不知道将军可愿一观”
卫大将军坐在上首还是没说话,像是被什么东西屏蔽了一般,城主不算太老,脸上皮肤虽然糙,但保养的还算好。
这时也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上首这位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动,便狠下心来,就冲这是最后一晚,他怎么都要搭上卫大将军的这条线,扬手对着小厮道,“传进来”
他说着眼神还在看着上首的男人,只要这卫大将军表现出一点不满,他就歇了自己的这份心。
好在卫沉那不苟言笑的表情还是一直挂在他的脸上,一旁的几个军官看了这副情景,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恕他们直言,就这几年功夫,来到他们将军面前,长的像将军夫人就有十几个。
不过到目前为止,最像的还是琯公子,长的像,性格也像,耐何他们将军就是不喜欢,但不喜欢却还是放在身边,这点就很迷。
果不其然,随着音乐声渐落,一群异域舞女簇拥着一个身段妖娆的平胸蒙面美人进来,那露出来的一截柔软的小细腰,那皮肤白的,那眼神.....啧啧,几个高等将士之间只看了几眼。
就连忙低头吃起了菜,原因很简单,就算面前的这位不是他们的将军夫人,他们的将军也会觉着他们在意淫死去的将军夫人,不敢看不敢看。
阮镜之穿着一声红色的纱衣,露大腿露胳膊的,在这冷飕飕的夜里,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他有些艰难的扭动着自己的腰身,第一次感觉到跳舞的辛苦,但他上场了有一会,坐在上首的人都没把视线往这里投过来一下。
阮镜之虽然觉着不知道该怎么跟卫沉解释他消失了三年,但这要是连面都没见上,那便有些想的长远。
只好一边转着圈,一边打算转到上首去,但他可能是用力过猛,转的太大力,脚下一个不稳就磕在了一张桌子上,人也倒了下来。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被撞到的那桌坐着的将士,赶紧在愣神的档口,举着羊排,抬头望天啃,不得不承认这位还是有些手段的,从没人会用这种方式出奇制胜。
阮镜之的小腿都被磕的有些青,他朝上首望了眼,见男人也在看他,但传说中透过灵魂看本质的鬼玩意并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
男人只淡淡瞧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阮镜之压下心里的失望,只好继续跳起舞。
但他跳的简直不能忍,动作僵硬的像是在跳广播体操,这么说也不对,广播体操还活泼青春,他这....就有些难以形容。
好在场上众人都没再看他,他就一个人转着圈,最后觉着反正都没人看,就一个城主还在眼巴巴的盯着。
还有一个绑架他之一的瘦高胡人,穿着舞衣,露出来的腿上,不看大腿还好,看了便有些毁三观。
那人上半截长着浓密的毛,下半截虽然没有,但那突出来的小腿肌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进去跳舞的。
那露出来的一双眼,转一个圈,就盯他一会,阮镜之毫不在意,最后在台阶上小跑了几步,挪到了卫沉身边,就转了一个圈,接着便拙劣的倒在男人身边。
他学了小半个月,怎么样都该完美收场才对,但可能是倒的位置不对,头倒在了男人的胯部位置,手动挪了挪身子,就往上挪到了男人的胸膛处。
第79章 这个要命的楼主
奢华美丽的大殿上,长袖善舞的舞女们摆动着衣袖,香风浮动,隐有纸醉金迷之像。
耳边是丝丝悦耳的铮铮乐声,但场上的氛围却是尬尴的紧,众大臣眼观鼻,鼻观心,内里汗津津。
眼神都有些飘忽,就是不敢把目光转到大殿的上首,就在刚才,他们见证了一个舞姿奇异,一蹦三跳跑到将军怀里的男歌妓。
那男歌妓先不提是谁给他的勇气跑到那里去,再者跟在将军身边,一些品级高一些的将士都知道。
这时若真有人以这样拙劣的跑到将军身边,不说能不能上台阶,就冲那舞技,暗一他们也会出来加以阻止,显然这事情只能是将军自己默认的。
阮镜之倒没管台下众人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他挪好位置躺在男人的身边,抬头就能望见男人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再往上一些就是两片薄薄的唇瓣。
但卫沉的视线显然是没在看他,他屈着手肘,高大的身体侧躺着,空出来的一只手上握着一盏白玉酒杯,手指修长白净,阮镜之瞧着久了,都觉那只手仿佛在发光。
到了这一步,他的勇气也算是用光了,本来他是打算在卫沉回来以后的第七天去见他,没想成一睡就是三年。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终归是自己不对,但当众尬舞再尬圈到男人的怀里,显然是让他的面皮用尽,此时也只是用那双微润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人。
卫沉的神情冷漠,像是没注意到身旁人的存在,只是那双握着杯盏的手却是收紧了几分,隐约露出了青白的指骨。
冷漠的眼底深处却是他人不易察觉的几分晃神,今昔该是何夕?下首站着的琯溪,倒是这时忍耐不了了,他的神情之间有几分慌张,望着那个躺在将军怀里的青年,不知怎么就觉将军日后怕是会离自己更远。
他本是青楼楚馆里的一名小倌,一辈子都该在泥潭里出不来,却是有一日,他被妈妈当街毒打。
那个男人声音是他不曾听过的好听,逆光而上的容颜也是他不曾遇见过的俊朗,这样丰神俊朗的男人,他觉着不管是谁,在那一刻,就没有人不会爱上他的,他从黑暗里重回了光明,就对上苍发誓,这辈子非他不行。
可今日,琯溪咬了咬自己的唇瓣,上前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犯将军”
阮镜之躺在柔软的毯上,面前是一个高过他的小案几,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他想了一会,还是决定躺在这里不动。
虽然自己也不确定他跟卫沉之间那诡异的气氛要维续多久,但听说真诚的眼睛能感化一个人,这便也只能干瞪着眼。
下首的那人显然是没想停,他见众人都没阻止他,不由心里给自己打气,紧咬唇瓣跨上了台阶,这下真的是有热闹看了。
将军让两个跟夫人长的想像的人都上了主位,是开窍了不成,阮镜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这边被挡的严严实实,但没一会,他就看见了一张与他有□□分想像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阮镜之的大脑有一瞬间是停止转动,对他而言时间是过了三年,但他对卫沉的最后一次相见却还停留在将军府门口,也就是说还停留在半个月前。
可他却是没想到,有一天替身这种事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心里不由紧绷成了一条线,三年过去,与公,他不希望男人与谁再产生羁绊,与私.....
青年的粉嫩的唇瓣紧抿了几下,突然就觉心里一阵委屈,要不是这男人的心里还有世界和平,他何至于去装死升华一下感情。
现在灭掉世界和平还差临门一脚,他的感情线却是要破成渣了,还给他找替身,三年是很长久,可阮医生也很想委屈得嚎一句,谁还不想人了。
他出来了就没钱,还要去打工,打没完,就被人抓了,被抓了还要学跳舞,怪谁,阮镜之第一次有了这种小情绪。
唇瓣抿得越发厉害,眼眶有些微微发红,有盈盈点点水光浸在了他的眸子里,鼻子抽了抽,就是没哭出来。
靠在他旁边的男人身子微僵,随即眼眸上抬,一双点漆似的眸子正阴冷的看着面前站着的人,琯溪的身子一僵,张唇想说些什么,就被暗一揪着领子提了下去。
但这显然也没能挽回阮镜之的心情,阮医生自己都觉着有些丢人,挪动了些身子,正要坐起身子,像是要离开一般。
身后男人的身子僵的更为厉害,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把青年拉回了自己的怀里,再把人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鼻息之间充斥着熟悉的冷冽味道,他把手环在了男人的脖颈上。
埋首在男人的胸膛处,转瞬之间二人就离开了大殿,徒留大殿众人面面相嘘,一脸老铁终于开花的奇异神情。
夜风有些凉,有轻柔的风拂在了两人的耳畔,明月高悬,四下寂静无声,没有人在说话,只是偶而会从风间听到细微的抽泣声,像是只刚出生的奶猫。
卫沉把人抱回了房间,怀里的那细微的抽泣声渐停,他将人放在了床上,动作轻柔,彷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又或者恍若在梦中,连男人自己都不记得他是第几次在梦中梦见爱人回来的场景。
有时候是他站在街上,好像是一转头,那人就突然出现了,等他高兴够了,心里的那个人转眼间就像是晨间薄雾,一刹那,就消失了无影无踪。
阮镜之的困意几乎是一瞬间就上来了,许是那些没日没夜的跳舞耗费了他全身的精力。
抑或者是因为回到了安全的界限内,那条多日来紧绷着的线,终于在这一刻松了开来,他的脸泛着哭过的红,在睡意来临的最后一刻,道,“陪着我”
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允诺,青年紧皱的眉目松开,唇边微抿的唇线放松,便不再发一言。
男人抱着怀里的人,同他一起躺了下来,借着暖黄色的烛光,他的手掌颤了颤,最后揭开了青年脸上红色的面纱。
这个人似乎与三年之前并无什么分别,但他还是能够细微的分辨出,他的心上人已经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容颜长开了些,身上也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润如玉。
男人抱紧了怀里的人,眼神极近贪婪的盯着那熟悉的眉眼,一寸又一寸,直至后半夜,他才小心的将人的被角掂好,开门出去。
暗三从屋顶上翻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跪在地面上,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去皇陵确认一下”
.......
清晨的阳光拖过薄薄的窗户纸透了进来,一小半洒在青年白皙的侧脸上,阮镜之的眉眼微皱,就着腰上那只大手翻了个身,缩进了男人精壮的胸膛里,只露出一只白净粉嫩的耳朵来,男人的嗓音有些清淡,“醒了”
阮镜之没说话,显然是还没睡醒,等他醒来的时候就见自己正半躺在卫沉怀里,他的一只手抱着他,身体半躺,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本蓝色封皮书。
阮镜之抬眼正对上了这本书,觉着分外眼熟,但没一会他就见拿书的人把书挪了开来,露了一张盛世美颜,这大清早的,就来这么一发灵魂的暴击。
阮镜之觉着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刚想揉揉自己的胸口,就听一阵哗啦啦的清脆声响,他的右手手腕上像是被扣住了什么东西。
心下疑惑,把手伸出来,就见自己的手腕上套着一条黑色手钏,手钏上还有一条细细的链子,放在透进来的晨光下,还在细微的发着光芒,瞧着还挺好看的。
但他面色一黑,好看有什么用,把手链的另一端找出来,可不就是卫沉的左手手腕,他这是把自己跟他套了起来,不由道,“要是我想上厕所,你会解开它吗”
男人摇了摇头,阮镜之毫不犹豫的举起手里像是镣铐一样的东西,从卫沉的胸膛上爬了起,双手撑在他健硕的腹肌上,“取下来”
卫沉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澜,只是狭长的眼眸轻阖,长长的鸦羽颤了几下,两片毫无血色的唇瓣紧抿。
半响阮镜之就听那道别致沙哑的嗓音,低低的道了句好,紧接着就见他从内衣领里抽出了一个小袋子。
那袋子被他贴身挂在脖颈上,从里面掏出一把黑色的钥匙时,还隐约瞥见一抹泛白的红绳。
然后还真的把那镣铐解了开来,过程比阮镜之预料的简单的多,甚至可以说相差甚远。
卫沉把镣铐解开,抬起头,露出了一抹笑,像是在其中藏了无尽的苦涩,没有人知道卫沉心里的害怕。
暗三传过来的结果是他还在那里,就在那时他便明白,从前以为的留得住其实都是留不住的。
正如他的突然不见,和他的突然出现,便是用这样的东西铐住他,那只名为恐惧的巨兽依然不曾离开,疯了半年,寻了三载,他到底要怎么留住这个心间上的人。
他正不甘,苦恼,就觉自己的手腕上被人重新铐上了黑色的手钏,青年别过脸,声音有些细小,
“铐着也不是不行”
就冲卫沉这可怜兮兮的样子,阮医生便是想惹,也会先把自己给心疼死。
第80章 这个要命的楼主
绵延万里的山川河道上,一支规整化一的军队布满了整个河道外缘,从高空看去只见那密密麻麻的黑色点块。
一辆八角华盖的马车置身其中,外观的精致华丽程度在这泱泱的军队之中显得格外显眼。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摆着一张小榻,一桌案及,案及上放着热腾腾的茶水,整个马车厢都被这清新甜淡的味道充斥着。
阮镜之坐在卫沉怀里,手上翻着一本蓝皮书,他三年不曾看,那时卫沉拿着这本书时,他还觉着惊奇。
其实这书就是一个话本子,讲的是村长跟寡妇的秘事,他当时看这本书的目的,完全只是因为这本书翻开的第一页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