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来等去,终于在武德三年春夏交集之际,魏宁等来了这个机会。
齐国的新帝,登基才两年,就驾崩了。
这一次可不是太后母子两个放出来的烟雾弹,实际上,没有谁更比太后想要捂住这个消息,可国君死了,这消息哪里能轻易捂得住。
太后当初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吴王当真是死在女人肚皮上头的。他努力宠爱自己年轻貌美的宠妃的时候,突然惊风,口吐白沫,当场咽气。
事发突然,太后还没来得及准备,这消息便从宫中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了出去。
先帝登基,虽然也是事发突然,但因为先前倒过两次,其实是早有征兆,而且皇子们羽翼颇丰,各自有各自的势力,所以吴王这个位置,说是坐得不太稳,但至少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
可现在新帝倒下去了,这个情况就不大一样了。新帝虽然有儿子,可最大的那个,如今也才十岁,齐朝史上,十多岁的奶娃娃当皇帝的不是没有,但像新帝这样,内忧外患,太后和皇后都扛不住的,那是头一份。
吴王登基之后,他的那些个女人,就按照他还是王爷时候的份位提拔上来的。
当初的继后,如今的太后,精挑细选的是她娘家的侄女,当初是想着同她亲近,也的确听话,但也正因如此,在吴王成了新帝,这个侄女能够带来的资源和她大部分都相重合。
也就说是,支撑起那个奶娃娃上位的,就是原本的继后一家。
可是因为继后管制太多,新帝这两年同她有了隔阂,又不想要外戚专权,刻意还打压了自己的外祖家。
虽然都是合理范围内的打压,比起其他家族,太后的母族还是深受荣宠,但想要凭借一个家族的一己之力,撑起如今的齐国,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如何,新帝已死,他的儿子是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早逝的皇帝目前就四个儿子,最大的十岁,还有两个在吃奶。
这种情况其实都不用挑选,肯定不能是奶娃娃坐上那个位置,太后提了那妃子的份位,立了原本的皇后,她的亲侄女为东宫太后,小皇帝的亲娘,为西宫太后。她也因此晋升一级,做了太皇太后。
皇帝太小,很多东西都没有学,不可能亲政,就得靠着顾命大臣和太皇太后把朝堂撑起来。
顾命大臣,是太后捏着鼻子选的,尽量从保皇派中选,都是挑的德才兼备的高管,能够镇得住场子,又最是讲究正统,不至于突然来个造反。
太皇太后是个有手腕的女人,不然仅凭借着出众的家世,她也不可能爬到继后这个位置,成功笑到最后。
可她到底是花了太多心思在经营后宫中那些女人的争斗上,论起治国,她是半点比不过她那个从小便读帝王之道的丈夫,甚至比不上刚死去的新帝,她那个总是惹出事端的儿子。
这也不能怪现在的太皇太后,她作为一个女子,在世人看来,能够爬到的最高位,便是皇后,然后是太后,在闺中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教导她这些,而那些个正直的夫子,担心她霍乱朝纲。
大部分没有异心的臣子也较为迂腐,是不可能真正接受一个女人凌驾于他们之上,太后的才能本就不够,其他人也不想让她有这个机会慢慢成长。
十岁的新帝登基才一个月,太后便忙不迭地想要把潜在的敌人都处理掉。
然而等不及她动手,对方就先反了。
越王姜珞的军队包围了整个皇宫,直接逼宫,要求小皇帝禅位于他,太皇太后连着其他女眷一律被软禁起来,而文武百官当中,不知道何时,竟有三分之一的人早就叛变。
剩下那三分之二,其中一半是墙头草,风一吹就往越王这边倒,第一时间就做了越王的簇拥。
谁让比起越王,十岁的奶娃娃更加显得不靠谱呢。
而且这小皇帝后头还压个太后,新帝又死的那么不干净。
一个能够生养出这样儿子的太后,在他们看来,其实能力也不怎么样。
原本新帝驾崩,小皇帝要登基,魏宁就立马安排了人,不断地去骚扰一下齐国的国界,顺带着为他的燕地多增加一点土地,多增加一份筹码。
然而听到越王造反的消息,他终于按捺不住了。当场就去找了徐元嘉,然后把八百里加急的快件往徐元嘉办公的桌子前头一拍,强行吸走徐元嘉的注意力:“越王反了,现在也该轮到我了吧。”
现在时机乱,他们也正好能够借此机会割齐国的肉。
不,更准确的说,他们是要扯下齐国的旗,换成他们大燕的。
吴王连着他那些如花美眷,霍霍了国库快三年,魏宁也不是很稀罕那些所谓价值连城的珠宝。
他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就一件,为前世的自己报仇,把真正的乱臣贼子越王给弄死。
听到魏宁说法的时候,徐元嘉还有几分惊讶:“真要说起来乱臣贼子,子规你不也是吗?”
魏宁一时语塞:“我那能一样吗……对了,我是为了报父亲的仇。”
之前荣国公府的事情,徐元嘉是知道的,但魏宁给的这个理由,实在是听起来有些冠冕堂皇。
他一脸严肃认真:“这是最好的机会,你让我上一次战场,把我的心结了了,我自然会安心做这个君主。”
徐元嘉盯着他看:“就这一次?”
他差点要说出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仔细想了想,魏宁还真没说过这话。
在自己的面前,魏宁从来就没有在正事上对他撒谎过,正是因为相信对方的人品,他才会在朝夕相处中,被这个家伙给打动。
魏宁纠结了老半天,到底还是咬了咬牙:“就这一次。”
徐元嘉是个什么人,他最清楚了。对方肯定舍不得他上战场,怕出什么意外。
可是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去抓住,他是绝对不甘心的。
徐元嘉瞧他这样子,等魏宁使出各种手段,缠他半天,还是松了口,
“我答应了。”
“其实这……”魏宁突然愣住,反应过来,还有些不可置信,“你真的答应了?”
他还以为自己要磨好久呢,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好像拔河的时候,两方势力相当,结果对方一下跑了很多人,他轻松获胜,然后也轻松被带沟里去了。
魏宁赶紧回忆自己是不是哪里还遗漏了什么,不然又被徐元嘉给坑了。
果然,他终于等来了徐元嘉的那句话:“答应当然是答应,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撸了下剧情
掐指一算,剧情可能没有太多惹,因为实在不舍得给元嘉和傻柿子添太多堵
毕竟这个是甜文对不对
我估摸着正文下个月中旬就能完结,然后我慢慢写番外了
第129章
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魏宁搓了搓自己的手,一本正经地问:“什么条件?”
他没敢说什么只要是徐元嘉的条件他就一定答应的话。不然徐元嘉叫他上天, 他难道还真的想办法要上天不成。
徐元嘉也没有提特别难的要求:“很简单, 你这回打仗, 你带我一起去。”
魏宁想都不想就否决了徐元嘉的提议:“这个不行, 我带你去了, 燕地如何震得住,换一个。”
他没有说徐元嘉可能会给他拖后腿的话,但有一点,魏宁很明确:在外征战沙场,大后方一定要稳,不然这边把齐国打下来了, 结果老家被人抄了, 哭都没有地方哭。
徐元嘉瞅了眼殿外:“你做燕国的王君也有三年,难道还安排不下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魏宁摇摇头:“这天底下哪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他用的是陈述的口吻,因为对魏宁而言把徐元嘉留在燕地远比带入战场要合适。
徐元嘉虽然聪慧,但论起行军打仗, 肯定不如他有天赋,能够得个助力固然好,但没有这个助力, 他也不会败。
可要是对方离开燕地那些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肯定要趁机出手。
皇帝御驾亲征,大部分时候还有子嗣替他守着。
他没有儿子,堂弟不成器,二叔一家指望不上, 至于他那些族人。
他的祖父是个泥腿子出身,大部分族人都在乡下老家,虽然也有不少能够称得上能干的年轻人,但不管是从亲缘角度还是才能角度,他根本不会考虑这些年轻的族人。
魏宁握住了徐元嘉的手,眼睛闪闪发亮:“这底下,我最信得过的人便是
元嘉你了,只有你镇守在后方,我才能真正安心打这场仗。”
徐元嘉冷哼一声,试着抽出自己的手:“不想带你罢了,别说的那么好听。”
和意料中的那样,因为被魏宁牢牢按住了手,他根本就没能够抽动。
更准确的说,他本来就没用什么力气,就像小猫同铲屎官逗乐似的,完全就是装模作样,打情骂俏。
实际上连先前那句让魏宁带他一起走。也是徐元嘉老早算计好的。
提出一个对方肯定不可能答应的要求,然后再退一步,再提出自己真正想要对那个,这样的话,即便魏宁会觉得为难,两相比较,也肯定觉得他宽容大度,体贴入微。
想是想了许多,结果徐元嘉到最后出口的还是:“我可以留在后方,那条件就是,你要平安回来。”
魏宁已经做好了要忍痛割肉的准备,听到徐元嘉的要求,眼睛都睁圆了几分:“就这样吗?”
徐元嘉睨他一眼:“你以为就这样?不仅是平安,你还得毫发无损。要是你回来的时候缺胳膊少腿,身上添了那种丑陋的疤痕,那我就不要你了。”
魏宁委屈巴巴:“好歹老夫老妻了,难道你贪图的只有我的美色?”
徐元嘉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魏宁说得自己这么委屈,好像当初要自己一直好看的人不是他魏宁一样。
徐元嘉沉下脸来:“我就这个要求,你应还是不应?”
“应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都是成年人了,徐元嘉还是和以前一样别扭,明明是关心他,还非要说是提要求。
不过这种方式的关心,他本人也挺受用就是。
徐元嘉看他态度不够认真,在后头又附赠了一条:不管魏宁打到哪里,当地的女人男人,一律不准碰,齐国那些亡国公主,魏宁也不能要。
魏宁自然一口应下来,他觉得自己在情情爱爱方面一直就没什么天赋,应付徐元嘉一个就够让他头疼一辈子了,要是再来几个,他非得疯了不可。
而且宫里的人多了一点也不好,吴王就是因为小瞧女人,所以才做了两年皇帝,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没错,虽然对外消息是新帝突然中风,但经过魏宁花了大力打探的消息却是,那个后来被处死的宫妃,其实是那死去绣娘的妹妹。
当初皇帝登基,毁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绣娘性命,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一条贱命,如何值得尊贵的他多逗留片刻的时间。
可惜的是,他无视的这些贱命当中,还有就是不服气的。
那姑娘同姐姐相依为命,只有这么一姐姐。从小就是长姐如母,把她抚养长大。
本来皇帝钦点绣娘做这些,她还很为姐姐骄傲,可谁知道,才眨眼的功夫,亲爱的姐姐就变成了白骨一句,这让她如何不痛心,如何不恨风流的皇帝。
绣娘的妹妹是个出落得极其漂亮的女人,又怀着对新帝的一腔恨意,想要报仇的她自然很快被人给盯上。
有了背后之人的帮助,怀着必死决心的她成功让新帝死在了床上。
越王心思缜密,手眼通天是一码事,可是若不是新帝贪色,这计谋如何能够起到作用。
夫差为西施丢了国,魏宁可不想做夫差,更不想做吴王。
做了决断,魏宁又在临行之前告别了祖母。
王氏当然也舍不得他,可自从魏宁做了燕国的君主,君威是一天比一天。
以前在荣国公府,很多事情,魏宁还会同她商议,现在在燕国的皇宫之中,她反倒不能再插手干涉这些。
都是国事,她一个整日吃斋念佛的妇道人家,没法也不敢去触碰这一块。
老太太一向明事理,懂分寸,没让魏宁为难过,魏宁自然对她更为敬重,连着伺候好了王氏的老嬷嬷,都因此地位水涨船高。
但这一回,她还是忍不住劝了魏宁几句
魏宁敷衍了几句,决心却半点未曾因为王氏的话动摇。
事实上,重生以后,年轻的躯体对他也不是没有影响,然而随着日复一日的时间流逝,现在的他已经同前世那个被打磨得冷硬的将军越来越像。
“祖母无需多言,我行事自有分寸,您能够做的最好的,就是好好待在这宫里,不要单独出行,更不要接待什么乱七八糟的外人,剩下的,王妃自然会为你办得妥妥贴贴。”
他又叮嘱了祖母几句,便起身离开,身姿挺拔,背影潇洒。
望着出落得越大丰神俊逸的孙儿,王氏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一滴浑浊的泪,叹息中带着她内心的感慨万千。
她在魏宁身上看到了他父亲的样子,也就是她那个早死的儿子,他们长得越来越像了,连脾气也是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她的儿子好歹娶了个大家闺秀做老婆,给她留了个魏宁这般出众的孙子。魏宁却娶了个男人回来当正妻,重孙连根毛也见不着。
她身边的姜嬷嬷等魏宁走以后,才说:“老夫人,您不是打算说让王君他納妃子,为燕国开枝散叶的事。”
是了,魏宁是开国君主,虽然燕国在名义上还只算个诸侯国,在周围那些小国度,很多都没承认燕国地位,可在大燕境内,魏宁就是实打实的一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