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让六皇子监国，可太子是储君，人家监国天经地义，六皇子又算什么东西。一无政绩，二非嫡出，根本没有资格和太子争。
朝上六皇子党和逸王党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借口，想要阻拦皇帝，但皇帝一口一个身体不适，一口一个太医说要静养，又一口一个太子贤明仁德定然会处理好朝政，堵得他们哑口无言。又有保皇党和几位皇子党羽站出来支持，到最后下朝时，他们只能无奈地看着太子接下监国之任，无力反抗。
下朝之后，逸王才得到消息。
这一日是小朝会，并非满朝文武都在的大朝会，而逸王一向是不参与小朝会的，为了避嫌。但是现在，他务必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初因为想要做出无心政事的样子而做出的选择，现在把自己给坑了。皇帝特意选小朝会宣布，让逸王猝不及防，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无法再翻盘。
“莫非......王爷您那毒药效果太强烈了？”清客在和逸王商谈时，迟疑地说道。
按照他们的计划，皇帝这个时候身体应该是还能撑住的，而且能好端端地撑个一年再倒下。可是现在皇帝做出一副已经无力再处理朝政的样子，明显和他们的计划相悖。
要么是下毒的人出问题了，要么就是毒药效果比他们预计的好太多了。
逸王立刻否决了第一种猜测：“下毒的人绝对不会背叛我！”
“那就是毒药的问题。”清客叹了口气，“这可就糟糕了，我等还未准备好，太子就已经接过了监国权。”
原计划里他们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这一年里，他们会折腾出不少大事，然后把自己人推上重要的位置。比如，上一次的户部尚书。
接着，皇帝病倒，太子监国。或者皇帝不信任太子，让六皇子和太子一起建国。如果单独只让六皇子监国，或者六皇子和二皇子等监国的话，最好不过。
因为太子一人监国，很难钻空子。有一个拖后腿的愚蠢六皇子，他们能做的事情就很多了。而太子被隔开，让二皇子等人代替太子监国，就更好折腾了。
可是现在太子提前监国，且是他一个人监国，没有别人参与，那么朝中就犹如铁桶一块。有慕离风相助的太子很难扳倒，更难折腾出事情让他们安插人。
“可惜了，淮王怎么还没死呢！”清客越想越懊悔，摇头长叹。
早就劝王爷弄死淮王了，但王爷念及长公主的恩情一直不肯下死手。如今淮王羽翼已丰，不好对付了。
逸王听得心烦意乱，这个时候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而且慕离风哪有那么好弄死？自从翻了年之后，他那些小手段一个都到不了慕离风身边，他早就想改变主意直接下死手了，可惜一次都没成功。
“如今，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太子比较好。”逸王语气生硬地提醒道。
清客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不再说刚刚的事情了，转而讨论起要如何在太子手下折腾。
现在的太子没有被皇帝打压，又深得帝王信任。那么，保皇党会支持他，他没有受损的太子一脉党羽也会支持他，还有其他皇子的党羽。
而且，太子不像皇帝那么好糊弄。皇帝年纪大了，性格上的弱点也早就被很多老臣掌握，所以相比于脑子清醒且睿智成熟的太子，他要好对付很多。
再加上太子身边有很多聪明人在帮他，而不像皇帝身边有很多奸佞在无脑吹捧，所以太子不会冲昏头脑做傻事。
这样一来，逸王行事就必须小心再小心，以免被捉个现行。
“下一步的计划，暂且搁置吧。”逸王皱眉，“去挑拨六皇子，让他跟太子对上。”
他且做一回渔翁，等着他们鹬蚌相争。六皇子很好用，人蠢脾气又大，一挑拨立刻就会上当，正好让他去耗一耗太子的势力。
清客思索半晌，拟好了一套方案，与逸王讨论之后，便下去安排了。
另一头，六皇子还不知道有人要利用他，他正在书房里砸东西。
“王妃，王爷还在砸。”大太监战战兢兢地汇报道。
六皇子妃懒散地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品着茶水：“不必管他，让他砸去。盯紧了王爷，看看有没有人趁机接近王爷，接近之后又说了什么。有什么事情，立刻过来汇报。”
“这......”大太监迟疑起来。
他是王府的管家，是六皇子从小带在身边的贴身大太监。他自然要听六皇子的话，而不是六皇子妃的话，尤其是这吩咐怎么听着那么像是监视六皇子。
六皇子妃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如今太子监国，那逸王定然心生不甘。咱们王爷背后那么大的势力，逸王自然会挑拨王爷去对付太子，到时候他就好坐山观虎斗，捡便宜了。王爷性子冲动，叫你盯着点，万一真出这事，本王妃也好及时过去劝阻，免得王爷为人做嫁衣。”
大太监恍然：“王妃高见！奴才这就去！”
说罢他匆匆下去了，六皇子妃嗤笑一声，轻声嘀咕道：“有什么样的蠢人就有什么样的蠢奴。”
说完，她对身边伺候的贴身侍女吩咐道：“再派一个人盯着，免得那个老鬼隐瞒什么消息。顺便随时准备好人，我要你们第一时间把消息递到那位手里。”
“喏，王妃放心便是。”
第61章
“六皇子妃那边传了消息过来。”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 太子就着人告知慕离风了。这会儿, 慕离风正和陆景恒商量这件事。
“六皇子妃？”陆景恒疑惑地问道, “她是你们这边的？”
上辈子没六皇子什么事，皇帝从头到尾都宠着慕离风一个人，没有立什么挡箭牌。所以六皇子一直都籍籍无名, 在众皇子中压根不起眼，他的王妃自然也不会受到太子的关注。
如今，六皇子闹腾得厉害, 太子和六皇子妃一拍即合联了手, 六皇子便翻不出手掌心了。
陆景恒想到这里，忍不住啧了一声：“太子果真适合那个位置, 六皇子妃都能勾搭上。”
什么勾心斗角，他陆景恒确实是不擅长。别说和太子、慕离风比了, 就是和五皇子二皇子比，他也没什么优势。
于是陆景恒安静下来, 乖乖听慕离风分析。
“六皇子妃应该是主动找上太子的。”慕离风笑着摇了摇头，“她是个聪明女人。”
“嫁给六皇子可惜了。”陆景恒点点头。
慕离风却否决了他这个说法，反而认真地告诉他：“对于六皇子妃来说, 嫁给六皇子反而是件好事。”
陆景恒一愣, 完全不明白慕离风为什么这么说。
“以她的出身，本来是不能嫁给王爷当上正一品王妃的。就算是嫁去其他官员家中，日后丈夫儿子能不能给她争个二品诰命都不好说。所以，嫁给六皇子她是高嫁，或者说是占了大便宜。”
六皇子妃的娘家正好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达官显贵瞧不上她，但她又超过可以入宫为妃的标准，所以她只能嫁给前程不好说的官宦子弟或者嫁进三流世家。
可是因为皇帝不喜欢六皇子，所以她破格成了王妃，她的儿子、孙子日后也会是郡王。本朝王爵、国公和侯爵各分三等，降爵承袭的话三代以后才会降一个大等次，在此之前只降小等次。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嫁个好男人这种奢望太虚无缥缈了，到手的权势才是真的。六皇子没脑子又怎么样？六皇子妃只要拿捏住了她，日后生了孩子，她有的是办法让六皇子“早逝”，王府就成了她的一言堂了，比嫁去哪一家都要快活。
六皇子府一个长辈没有，除了逢年过节入宫给皇帝后妃请安之外，也没有别的了。平时妯娌和叔伯不怎么见面，公公婆婆也离得远，关上王府的门之后，她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而且淑妃也不可能跟普通的婆婆一样磋磨她，毕竟淑妃除了占个长辈的名头之外，她什么都比不上六皇子妃。
论家世，六皇子妃碾压她，她敢折腾六皇子妃，六皇子妃娘家就能把淑妃娘家欺压得家破人亡；论品级，淑妃只是从一品，而郡王妃是正一品，按道理说淑妃是要给郡王妃行礼的，比如平时淑妃碰见其他几个皇子妃，就没资格拿乔。
最重要的是，淑妃她只是个庶母，所有皇子正经的母亲是皇后娘娘。若是放在普通人家，淑妃她就是个姨娘，是半个奴婢，六皇子都不能喊她一声娘的。
没了婆婆的欺压，公公也懒得管这个透明人儿媳妇，六皇子妃是真的自在。反正平日里不犯错，该到场的宴会之类的乖乖到场站桩，皇帝就会看她很顺眼。逢年过节宫里还会给赏赐，吃穿用度有殿中省拨份例和年俸，高兴了可以拿着王府的钱扯着王府的名头去开店，别人还必须得卖你个面子。
算来算去，六皇子妃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就差生下孩子然后弄死老公了。
陆景恒听完：“......”
好吧，他还是不懂女人的想法。他只是从自己的角度，觉得六皇子妃聪慧秀美，配六皇子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很可惜。
“六皇子还是有些优点的。”慕离风弯了弯眉眼，等陆景恒追问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说道，“六皇子容貌俊俏，六皇子妃日后不用担心自己儿子长得难看了。”
陆景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事实上，六皇子妃还真是这么想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过得不好，或者自己嫁得惨。从她自己的角度来看，她反而觉得自己赚大了，当初皇帝脑子一抽给她指了婚，她的小姐妹里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嫉妒得眼红呢。
六皇子又蠢又毒有什么关系？蠢一点才好掌控啊！
“就当本王妃养了个面首。”六皇子妃悠闲地坐在水榭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撒着鱼食，“等有了儿子，就用不着他了。”
说不定日后太子登基了，她还能背地里偷偷养几个真面首取乐。反正只要不被捅出去，有损皇家颜面，太子肯定不会管她的。
就算有人要害她，要把这件事捅出去，恐怕太子还会主动帮她遮掩。毕竟太子比她更不愿意传出“恭郡王妃豢养面首”的传闻，六皇子再讨人厌，也是皇家人。
想到日后的美好生活，六皇子妃就觉得斗志满满。正巧这会儿她的婢女取了纸条来，呈给她。
六皇子妃拿过帕子擦干净手，接过那张小纸条，展开之后是四个小字——恭逸相争。
她看完毫不犹豫地将纸条扔进了茶杯里，看着上面的字被水浸染成一团墨点后，才叫人拿去处理了。
恭逸相争......
让恭郡王和逸王斗起来？这可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妃，这次送消息的，换了个人。”婢女小声提醒道，“不知是不是有人假冒？”
六皇子妃眉头微蹙：“这次来送消息的是谁？”
“一个嘴角有痣的太监，耳垂厚大，略胖，笑起来很讨喜。他穿着殿中省的衣服，跟着殿中省的人一起来送东西的。”
六皇子妃听完立刻放下心来：“那是淮王的人，你记清楚他的脸，下回别认错了。”
“喏。”
六皇子妃让人下去准备羹汤之后，便起身朝六皇子的书房走去。
之前太子的人特意提过淮王的那个太监，说日后淮王可能会给她传消息。但是几个月下来，淮王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她都快把这件事忘光了，没想到淮王这次会动手。
想到这里，六皇子妃脚步微微一顿，又很快继续往前走去。
——要变天了。
本以为这次太子监国的事情并不太重要，因为皇帝只是找借口去休息了，看上去精气神都很好，不像病了的样子。而且平日里皇帝身体一直都很好，几乎没人觉得皇帝是真的撑不住了才叫太子监国的。更多的人猜测皇帝这是让太子提前开始代理朝政，给太子铺路，好在一两年后传位给太子。
而之后，六皇子和逸王虽然小动作不断，但也没有闹得太大，更没打算鱼死网破。显然他们要么是还没布局好，要么就是不觉得近期内王权会更迭，所以并不重视这件事。
他们的态度直接误导了很多朝臣，甚至包括不少命妇。六皇子妃就一直以为皇帝没什么事，这次的监国也持续不了多久，说不定果断时间皇帝又要回来了。
然而，现在淮王出手了。
户部尚书落马的时候，淮王都没有出手。这次他出手了，六皇子妃心中立刻警惕起来。
能在皇宫里安安稳稳活到大的孤儿，肯定不是省油的灯。更别提他还能让几乎所有人都对他喜爱有加，尤其是皇帝和太子这两个天底下心眼最多的人，都十分信任他，傻子才会以为慕离风只是个病弱小可怜。
淮王很不好对付，这一点毋庸置疑。
既然如此，淮王传来的消息，定然是非常重要的。六皇子妃二话不说直接亲自上阵，虽然六皇子那边随便来个亲近的人都能给他洗脑，但事关重大，她决定还是自己来的好。
要怎么鼓动六皇子和逸王斗起来，这件事很有难度，毕竟借口不好找。不能直接上去就明说，还得从长计议。
“王爷。”六皇子妃敲了敲书房的门，得到允许后才孤身一人进去，将侍女留在外面。
六皇子最近郁郁不得志，时常酗酒，这会儿还有些醉醺醺的：“王妃怎么来了？”
六皇子妃在他身边坐下，动作轻柔地替他揉着太阳穴，关切地说道：“妾身担忧王爷，便过来了。妾让人煲了养胃的汤，王爷一会儿可得多喝点，养好了身子才有心力去对付那些小人。”
她的闻声安抚让六皇子很是受用，而且六皇子妃与他同仇敌忾，他听得心里十分舒服。他这个王妃一向贤惠，不像后院的女人喜欢撒娇缠闹，更不会使小性子和讨要看上眼的东西。这让六皇子觉得，其他女人爱的是他的权势财富，只有王妃爱着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