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契合[ABO]完本[耽美]—— BY:十九瑶
十九瑶  发于:2018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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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记起什么,急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水蓝色的戒指盒,对着何岸打开:“你看,这是我爸送我的一对婚戒。在婚礼上,我会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为你戴上。”
他低下头,吻了吻何岸的指尖:“开心吗?对我笑一笑?”
何岸却像触了电似的,迅速抽回手,藏进了衣服的浅褶子里。
郑飞鸾僵住了:“你……不愿意?”
“嗯。”
“为什么?”
“我要留在这儿。”
郑飞鸾皱起了眉头:“这儿有什么好?”
他住久了霓虹贯夜的大城市,习惯了快节奏与高效率带来的充实感,而落昙镇上这些泡茶、调香、绣染、研磨的手艺活,在他看来无异于虚度光阴。
突然,郑飞鸾神色遽变:“是因为戴逍?”
你和他在一起了?
何岸张了张口,本想否认,可不知怎么地心意一转,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郑飞鸾以为他默认,当场急了,把戒指盒往桌上一放,按着他瘦薄的肩膀,低声吼道:“何岸,你爱的人是我!四年前你还在渊大读书的时候,爱的人就已经是我了!何岸,你别犯糊涂,你记清楚,你这儿——”
他一指何岸的心口:“这儿装的只有我!”
字字愠怒,掷地有声。
何岸微微一愣,然后便“噗哧”低头笑了,笑过以后抬起头,淡淡地问:“一辈子又不是只能爱一个人,以前爱你,现在爱他……不可以吗?”
“但你在骗我。”
郑飞鸾逼近他,直勾勾地望着,似海深情中有几许不甘的狠意:“那个戴逍,他根本连标记都没有给你。”
措手不及间,他只觉得鼻子一痛,嘴唇被什么撞了一下,软软的,带着清苦的茶香。紧接着一股热气缓缓吹来,扑到了脸上。
郑飞鸾愣在了那里,许久才反应过来——
何岸在吻他。
奶茶铺的一帘绿萝后边,无人看见的角落里,何岸在吻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与曾经那些抚慰过他的夜晚并无不同。
Omega的唇瓣有一点儿凉,但依然柔软。郑飞鸾被零星的铃兰香诱惑了,顾不得疑惑,顾不得多问一声为什么,迅速沉湎其中,反客为主,揽住何岸的腰与颈,舌头探进去,勾住了激烈含吮,发出粘腻而色情的声响。
心脏跳得很快,嘭咚嘭咚,犹如一串越敲越急惶的鼓点。
他喜悦得止不住颤抖。
何岸还是爱他的,不是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能有什么隔夜仇?又有什么夫妻宿怨,不能在缠绵的亲吻里一笔勾销?
等终于吻得餍足了,郑飞鸾长舒一口气,满怀爱意地看向何岸。然而,当他看清何岸的眼神时,就仿佛一桶冰水当头淋下,彻骨奇寒。
何岸根本没动情。
那双眼睛里看不见一丝星火,生得有多漂亮,就有多死寂。
郑飞鸾读了很久,才终于读懂了这种绝望的死寂——它不像一截受潮的木头,今天引不燃,改天烘干了,总有机会能引燃。它更像一拢熄灭的炭灰,已经轰轰烈烈地烧过,再也没有复燃的可能。
何岸握住他的手指,拉过来,轻轻覆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微凉的皮肤之下,脉搏正在一跳一跳地搏动着,单调,枯燥,按部就班,全然不见被爱情唤醒的生机。
怎么回事?
那样热烈的亲吻,就算两个陌生人也该——
“你以前教过我,信息素是不会说谎的,心跳也是不会说谎的。心不跳,就代表不爱。所以……”何岸顿了顿,嗓音温软,有着不合时宜的柔情,“所以你看,我是真的不爱你了。”
“何岸……”
郑飞鸾一瞬面色煞白。
他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
去年秋天,在那家咖啡厅里,是他用自己的心率一票否决了何岸的爱情。
如今同样的场景,人换了位置。当何岸把一切原封不动地奉还,郑飞鸾终于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那一天,何岸尝到的是什么滋味。
第四十章
奶茶铺门前悬着一串风铃,丁零当啷随风转,一会儿响,一会儿停,绳上的陶瓷猫咪前摇后晃,勾着爪子要招财。
偶尔几个游客经过,推门进来点一杯奶茶。等待的时候,店长会为他们介绍小镇里有意思的秘密景点,热热闹闹聊上一阵子,聊完了,奶茶也就做好了。游客们取了离开,奔赴下一个目标,谁也不会撩开旁边的一帘绿萝瞧一眼。
而就在绿萝后头靠窗的位置,何岸正与郑飞鸾面对面坐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郑飞鸾低着头,左右手肘分开搁在桌上,交叉的十指不自觉用力挤压着。他眉头紧锁,容色沉郁,透着一两分窘迫。
就在刚才,他失去了手里唯一的筹码,以一种板上钉钉的应证方式——由他亲自提出,因而不容推翻。
何岸真的不爱他了。
在那漫长的几分钟里,郑飞鸾头脑一片空白,竟不知如何应对。
他是带着何岸还爱他的自信来到这儿的,根本没做二手准备,于是当那一巴掌凌空抽来,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要留下来恳求吗?
还能挽回吗?
何岸都不爱他了,他再没脸没皮地纠缠下去,简直像极了一个跳梁小丑。
Alpha的尊严还摆在底线上,再不甘心也得认。郑飞鸾嚼着苦滋味,一遍一遍劝说自己冷静:他经历过太多高压场合,知道幼稚地捂住耳朵嚷嚷“不信”改变不了任何既定事实,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才是永恒的最优解。
他必须保持理智,尽快接受现实,谈话才有可能进行下去。谈话进行下去了,才有可能找到第二条路。
如果真有第二条路的话。
他思考这些的时候,何岸一直在对面安静地坐着。
璀璨的阳光洒在Omega身上,澄湛的一圈镶边,映出了他清秀的轮廓。他天性与人无害,即便拒绝了郑飞鸾,也不会得寸进尺,借机做什么尖酸嘲讽的事。
“他……戴逍,对你好吗?”过了很久,郑飞鸾才艰难地问了一句。
何岸点了点头。
“那他为什么不标记你?”郑飞鸾醋意太浓,总觉得戴逍对何岸不够认真,“你是个Omega,身上没有Alpha的标记,他不怕你出门被欺负吗?”
何岸低头笑了:“不是他不肯标记我,而是我不能被标记。”
郑飞鸾蹙眉:“什么意思?”
“我这儿……”何岸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后颈,“这儿只要咬下去,就会碎的。”
郑飞鸾猛地愣住了。
他竟然忘记了。
何岸的后颈植入了人工性腺,那是一组精巧而脆弱的机械,不像原生性腺,血肉鲜活,被咬伤了能迅速自愈,那东西……只怕Alpha的犬齿一口下去就要支离破碎。
“抱歉。”
郑飞鸾敛了敛眼眸,低声说道。
关于去年那场手术郑飞鸾知之甚少,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微创手术,清洁,可逆,没有后遗症。今天何岸提起,他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按了按僵硬的指关节,深吸一口气:“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麻烦吗?”
多么希望答案是没有,这样,负罪感才能轻一些。
但何岸回答:“算是有一些吧。”
郑飞鸾立刻意识到不妙:“有什么?”
何岸是一个隐忍惯了的人,但凡咬牙熬得过的小病小痛向来都往喉咙里咽,绝不在人前露出一分迹象。他说“有一些”,必定是大麻烦。
郑飞鸾的神经紧绷起来,生怕听到什么自己承受不了的答案。
何岸却非常平静。
他望着窗外,打量了一会儿陆续经过的背包客,然后转回目光,轻声说:“我现在没有发情期,没有情欲,以后大概也不能生孩子了。”
“为什么会这样?”郑飞鸾骇然失色。
何岸苦笑:“你给我选手术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吗?”
“……”
郑飞鸾哑口无言。
当时他急于摆脱寻偶症,给江祁下了一道死命令,让他去找一种能切断信息素关联的手术,要求只有一个:效果彻底。至于手术带来的后遗症,江祁没说,他也就没问。
所以直到今天,他也不了解性腺置换术的后果。
何岸轻轻叹了口气。
心脏像被戳破了一个小孔,从前淤积的一大团怨气,那些想怪罪郑飞鸾狠心、绝情的,都一丝丝流走了——郑飞鸾对他谈不上狠,真的谈不上。他迄今承受的所有痛苦,都源自郑飞鸾的“不在意”。
不在意。
多么轻飘而凉薄的一个词啊。
他拿起桌上的装饰小玩偶,一边摆弄,一边慢慢地讲给郑飞鸾听。
那项性腺置换术,并不是为了更改信息素类型而专门设计的,或者可以这么说:更改信息素类型,只是一样微不足道的赠品。
它真正的目的,是通过控制信息素来消灭发情期。
信息素是情欲产生的根源,当大脑命令性腺分泌大量信息素的时候,情欲被迫唤起,Omega就迎来了发情期。发情期间,信息素浓度会维持在极高值,经久不衰,促使Omega失去理智,饥渴地向Alpha索求疼爱,完成深入交合。
但人工性腺不一样。
它不受大脑控制,浓度固定,不增不减。换上一台人工性腺,让原生性腺进入睡眠,就能在维持生理机能的条件下摆脱发情期。当然了,不波动的信息素无法促成情欲,作为代价,受术者将失去快感和高潮。
命运天生对Omega不公,将自由与快感放在了天平两端,难以双全。即使是最崇尚自由的Omega,也要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才能做出选择。
而何岸没有选择权。
签下手术知情同意书的那天,他既不知情,也不同意,但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感受。他作为一个Omega鲜活的情欲和快感,就这样被夺走了。
“所以这一年,你再也没有……”
郑飞鸾欲言又止。
何岸笑了:“也不是完全没有,早上睡醒,偶尔也有反应的。”
“然后呢?”
“然后……要照顾铃兰,要收拾客栈,要接待新入住的客人,太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忙着忙着,也就顾不上那些了。”
那就是没有了。
曾经躺在他身下婉转呻吟的小夜莺,那么敏感羞耻、动不动就浮起一身红晕的小夜莺,只剩下了一具空壳子。
“那孩子呢?”郑飞鸾迫切地追问,“不能生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刚问出口,他就一下想明白了。
太显而易见了。
信息素能换,DNA却不能换。何岸要是怀了孕,孩子遗传了原来的DNA,势必需要原生信息素才能正常发育。何岸这只没有土壤、没有养料的空花盆,怎么能孕育出孩子?
郑飞鸾痛苦地按住了眉心。
铺天盖地的悔意压下来,生了芒刺,让他焚心灼骨地疼。
这场手术,他以为安全无害的微创手术,实则剥除了何岸的一切生理特征,把他变成了一个几乎没有性别的人,看似正常地活着,却不能动情、不能做爱、不能生育。对于一个渴望爱情和家庭的Omega来说,无异于肉体和精神的双重虐待。
郑飞鸾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问自己,你还有什么资格嫉妒?
你还能嫉妒什么?
嫉妒何岸与戴逍在一起?
不,那根本就是个笑话。你的Omega,他从此不能和任何Alpha在一起了——他已经被你的一己私欲毁掉了。
低垂的视野里,还看得到桌上一双白净的手。
它好看极了,十指弯曲,捧着棉布缝的一只小胖熊,按一按,小熊圆滚滚的肚腩就凹下去一块,然后又被鼓囊的棉絮撑起来。指尖拨一拨小熊的耳朵,动作轻快,指甲莹润,剪口规整如月弧,骨节比玉雕还要秀气。
这双漂亮的手……有另一副模样吗?
疼痛的时候,它会不会紧握成拳,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狰狞地断裂?它会不会死命揪着床单,拉扯衣料,桡骨显露,再糊出一个汗淋淋的掌印?
它的主人曾经疼过吗,有多疼?
手背上滴过泪吗,有多烫?
郑飞鸾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双手,突然将它握住了。
“我们再做一次手术,何岸,再做一次!你的原生性腺还没摘除,只要半个小时,什么都可以复原的!”他激动地央求,“何岸,跟我回家去,我们结束这样痛苦的日子!”
但何岸礼貌地抽回了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比起在渊江那些身不由己的日子,我现在有女儿,有朋友,还有一家小客栈,已经很满足了。至于情欲……我以前体会过,不觉得有多舒服,失去了就失去了吧。”
他站起来,窗外明亮的阳光打到脸上,五官耀眼得有些不清晰。
“郑先生,于理,我们已经签过协议,我答应你离开渊江,再也不回去,也希望你同样遵守协议,相互不要再有牵扯。于情,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给我一点尊重,让我留在这儿吧。”
他打开钱包,取出一张纸钞,平整地压在了马克杯下。
“我们这儿地方小,车也少。现在是十点零八分,去机场的公交刚走了一班,要再过五十二分钟才会开第二班。你难得来一次,就当休假,多在镇上走走吧。”
留下这句话,何岸把小胖熊摆端正,走出了奶茶店。
杯中的热可可还是刚才端上来的样子,一滴没少。它不再冒出热气,波纹里荡漾的甜香也闻不到了。
郑飞鸾的心突然空了。
干干净净,四面白墙,伸手一敲,还听得到寂寥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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