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了,待两人走进房间,又在他们身后合上。
房里恒温28度,梁崇脱了大衣,扔在一旁的置物架上,身后的宁亦惟忽然叫了他一声:“梁崇。”
梁崇回过身去,见宁亦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好的方盒子,对他说:“生日快乐。”
梁崇认为自己的心跳在当时停了至少半秒,才继续规律跳动。他自己不记得了,父母没提,而下属或许是怕让梁崇觉得失礼,因此集体噤声。
全世界唯一一个主动对梁崇说生日快乐的人,还是宁亦?" 入睡指南0 ">首页 4 页, ?br /> 看梁崇一动不动,宁亦惟便道:“你不是自己都忘了。”他走近两步,把礼物塞到了梁崇手里:“记性这么差,能成功管理一个公司吗。”
刚才在外面走了一会儿,宁亦惟的手冷了,指腹摩擦到梁崇的手背和手心,冰凉,但很柔软。
“宁亦惟,”梁崇盯着宁亦惟,说,“你记性好,还把五张卡掉得一张不剩。”
宁亦惟抿了抿嘴唇,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有些厚的卡套,炫耀似的给梁崇看,有一点点得意地道:“你怎么这么好骗。我和子睿拆了个旧手机,在卡套上装了追踪器,我已经不会丢卡了。”
他又说:“不是想把你骗回家嘛。”
“你要看看礼物是什么吗?”宁亦惟这天不停地说话,他要求梁崇道,“拆开看一下吧。”
梁崇便解开盒子上的缎带,拆了包装纸,打开纸盒子。
宁亦惟送了梁崇一个透明的小玻璃模型盒,两面镜子一样的玻璃中间,夹了一粒很小又很闪亮的东西。
“是光子钟的模型,”宁亦惟解释,“我亲手做的,中间这颗是钻石。你知道吗,钻石是本世纪最大的谎言之一,不过子睿说送人的东西不能太便宜,我就买了一颗,放进去了。”
梁崇拿着漂亮的小盒子,低头仔细地看着,没看宁亦惟。
“祝你拥有时间,”宁亦惟说,“虽然不太现实。”
半晌,梁崇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对宁亦惟说:“谢谢。”
“应该的,”宁亦惟马上回答,“但我没给你买蛋糕,你想吃可以自己去小区对面那家咖啡店买,我刚才看到冰箱柜里放着一个六寸的。天太冷我就不下去了,如果你去的话再帮我带杯热可可。”
“你想喝热可可?”梁崇捕捉到了宁亦惟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宁亦惟觉得梁崇肯定想使唤他下楼去买,他一点都不想出门,于是死活不承认:“没有没有,我是说你去的话可以帮我带一杯。”
梁崇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咖啡店又提着热可可和蛋糕回家的了,只记得自己进门的时候,宁亦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宁亦惟的十九岁和十七岁,肉眼看来无甚区别,外表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唇角总是撇着,有一股不成熟的倔劲。
他穿着不算宽松的薄毛衣,和大沙发一对比,显得很瘦小,躺得也随意,一条胳膊从沙发边缘垂下来,手背碰在地毯上。梁崇半跪在宁亦惟身边,看了一阵,试探着伸手圈住了宁亦惟的手腕。宁亦惟的手腕很温暖,细得像随时要从梁崇手里滑走了。
梁崇很小心地吻了宁亦惟的额头,睫毛,鼻尖和脸颊,随即又移开了,将宁亦惟抱到客房,走出去关上了门。
因为宁亦惟还小,懂的太少,应该让他自由选择。
宁亦惟的头发吹干了。
梁崇一言不发地替宁亦惟扯好衣服,把电吹风收起来。
第11章
“洗完澡又不困了,”宁亦惟站了起来,对拎起凳子往外走的梁崇感慨道,“我到底怎么了。”
话音未落,宁亦惟随手搁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屏亮了,他拿起来扫了一眼,是一封来自孔深丰的邮件。
“孔教授又给我发邮件了!”宁亦惟高兴地贴到梁崇边上,给梁崇展示他的手机,“不知道是不是给我看哪篇新文章!会是我前几天和子睿研究过的那篇吗?”
梁崇低头看了一眼:“群发吧。”
宁亦惟冷哼一声,把手机收回来,头也不抬地看着锁屏上的新邮件提示,珍惜地说:“我们师生中间的事,你懂什么。”
梁崇不知内情,才会乱泼冷水,若是看过他和孔教授的往来邮件内容,定会大跌眼镜,对他刮目相看。
“好吧,我不懂,”梁崇靠过来,硬要和宁亦惟一块儿看邮件,“我学习学习你们师生感情——关于孔深丰导师课题组组会管理细则的附加说明——八十多个收信人,这还不是群发?”
宁亦惟愣了愣,点开了邮件。
邮件内容很简单,孔深丰用寥寥数字,给以前作的组会管理规定增加了一个附加规则,叫组会改期二次签到规则,具体内容是宣布会议改期时间由主要改期责任人负责通知,且责任人有收集组会会员确认知晓改期回复的义务,并必须在会前将回复存档交给助教备份。
邮件末尾,孔丰深又说:“由于最近一期例会发生了通知遗漏的情况,且本人查阅会议记录后,认为会议效果极不理想,会场纪律极差,故将本期例会作废。改期至周六晚18:00,收到请回复。
“另,会议报告阶段,孔偬加做一次文献讲解报告,题材自选。”
最后署了名。
宁亦惟读了两遍,沉思了片刻,犹疑地对梁崇道:“你说,孔教授这封邮件是不是太巧了。”
“没看出来。”梁崇迅速地回答。
宁亦惟走了几步,在二楼旁厅的软沙发垫子上坐下来,仰头看着梁崇,问:“你还没找他吧?”
他怎么想都觉得孔教授的补充规则针在对他和孔偬的争执,但孔教授是怎么知道的?
“你说呢?”梁崇低头看着宁亦惟,反问。
宁亦惟想了一小会儿,眨眨眼,抬手拽着梁崇手臂,宣布脑内调查结果:“肯定是你跟他说的,趁我洗澡的时候。”
梁崇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承认也不否认,宁亦惟便跪坐起来,又靠近了梁崇一些,眼巴巴地问:“怎么说的啊,这么有用。”
“怎么谢我?”梁崇垂眼,向宁亦惟扯了扯嘴角。
自宁亦惟的角度观察,梁崇格外高大,连带宁亦惟握着的小臂,都带着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力量与线条。
“你好厉害啊。”宁亦惟的手滑下来,捏住了梁崇的手心,和梁崇扣住十指,情不自禁地感叹。
梁崇的手掌比宁亦惟粗糙一些,也大了许多。宁亦惟把右手手指插进梁崇的指间,五个细白的手指随宁亦惟的动作晃着,指腹像软刷子一样,在梁崇的手背上轻轻摩擦,连指节都像软的。
梁崇被宁亦惟弄得愣了愣,人有点僵。
宁亦惟看梁崇好像满脸写着想把手抽出来,手上又不用力,以为是梁崇照顾他的心情才不使劲抽,便率先松开了手。
梁崇站直了,手自然垂下,看了宁亦惟几秒,用下巴点了点宁亦惟放在一旁的手机:“宁亦惟,接电话。”
宁亦惟一看是周子睿,便接起了,周子睿激动的声音立刻传出来:“亦惟,看,看到邮件了吗!”
“看到了,”宁亦惟盘着腿,对周子睿说,“孔教授果然大公无私,大义灭亲。”
“哈哈,”周子睿喜悦道,“我倒要看看孔,孔偬能讲解什么文,文献!”
“浅谈对经典力学三定律的认识吧。”宁亦惟说。
两人哈哈大笑半天。
挂下电话,宁亦惟兴奋地和已在一旁坐下,正在看秘书发来的项目资料的梁崇分享道:“我刚才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我说给你听听。”
“不用了。”梁崇摆摆手,敬谢不敏。
“那你可是错过了很多,”宁亦惟吊他胃口,强调,“真的很好笑。”
“好笑就自己再笑会儿。”梁崇说罢,继续翻阅他的资料。
宁亦惟觉得无趣,又不想回房,靠着垫子,伸手在书柜上挑书。
梁崇家里二楼的沙发软垫边上绕着一组矮书柜,墙边安着不同种类阅读灯的开关,都是梁崇特意找设计师给宁亦惟做的。
宁亦惟上大学后养成一个坏习惯,看书的时候总爱走来走去,走一会儿又到处找笔写公式,看完书还到处乱扔。
梁崇二楼三楼都做了一套矮柜,一是为了让宁亦惟能有笔和草稿纸拿,二也是为了给家政一个固定的,可以把从家里各个角落捡来的书放好的地方。
因为宁亦惟很容易揣摩,如果在一个地方过得非常舒心,就会乖乖待着,不愿意多走。
过了不多久,梁崇抬起头来,发现宁亦惟没挑到书,在看手机,而且一脸为难,便问他:“怎么了?”
宁亦惟看着手机屏,慢吞吞道:“我有个同学说,有人向他要我的号码,问我能不能给。”
梁崇马上放下了平板电脑,装作不经意地问:“谁?”
“我不认识,”宁亦惟摇头,又看了看短讯,告诉梁崇,“他说是个女生……我怎么回?”
“你问他,找你有什么事。”梁崇很自然地建议。
由于宁亦惟本身完全不具备社交能力,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对梁崇有种盲目信任,因此完全按照梁崇说的回复了。
过了大约有半分钟,他同学颇为无奈地回复:“老哥,要你号码能有什么事?”
宁亦惟还是没看懂,抬头把短信一字不落地读了一遍,问梁崇:“什么意思?”
梁崇叹了口气,说:“是不是想让你代写论文?”
“这怎么行,”宁亦惟跳起来,“这是严重的学术造假!不行不行。”
宁亦惟刚说完,梁崇就很不给面子地笑了,笑得很开心,靠在垫子上,坐都坐不直,手上平板电脑没拿稳,掉在腿边,就好像宁亦惟讲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宁亦惟才知道自己被梁崇耍了,羞愤交加,心想以后再也不相信梁崇了,又指着梁崇,谴责他:“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是不懂这些啊,你不教我就算了,还骗我。”
“马上给我停下来。”宁亦惟抓了个抱枕,手脚并用爬过去,想把梁崇这张烦人的脸糊住,梁崇却轻而易举地把他手里的枕头抽走了,丢到一旁。
失去了抱枕的阻隔,宁亦惟如同投怀送抱般一头撞进梁崇怀中。
梁崇的笑声停了,他没动,也没推开宁亦惟。
宁亦惟的心跳忽而快了起来,便紧张地按着梁崇胸口,想坐起来,却被梁崇一把拉了回去,抱在怀里。
“你不是什么都懂么,”梁崇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他问宁亦惟,“还要我教?”
宁亦惟肩膀贴在梁崇胸口,抬起头,见梁崇垂眼看着自己。
梁崇的眼神很平静,嘴唇抿着,不再笑了,好像是和从前一样,又好像不一样,宁亦惟莫名有些脸热,不知是不是因为靠得太近。
梁崇只抓着宁亦惟抱了没多久,就放开了手。
宁亦惟呆呆看了梁崇一会儿,讷讷道:“我去睡了。”
两人互道晚安,宁亦惟回了房间,他睡得比想象中要快,迅速地进入了梦里,做了一个当教授的美梦。
梦里他拿着红外笔,给梁崇讲解M-theory,梁崇笨得像猪,什么都听不懂,让宁亦惟好好过了一把教书育人的瘾。
孔偬不敢相信地把他爸群发的那封邮件看了两遍。
他打开了联系人,在“爸爸”的页面停留了很久,最后选择锁上屏幕,拿着手机走到二楼的健身室。他妈康以馨正在跑步机上快走,跑步机对面的屏幕上放着财经节目。
见孔偬进来,康以馨把跑步机按停了走下来,喝了一口水,微笑着对孔偬说:“怎么了,不是睡了吗?”
孔偬摇摇头,对康以馨说:“妈,爸爸好像不愿意我待在他的课题组里。”
康以馨皱了皱眉,问他:“他又怎么了?”
孔偬把邮件给康以馨看,犹豫地说:“我不是不愿意做文献讲解,但是他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给我啊。而且我才刚大一,当然跟不上那些高年级本科生,讲解出来的他肯定又不满意……”
康以馨听得心头火起,对孔偬道:“他可真厉害,连自己亲儿子都要为难。我给他打电话。”
说罢拿起手机,拨了孔深丰的号码。
时间很晚了,东九区已经是一点钟,康以馨等了半分钟,孔深丰才接起来:“什么事啊老婆?”
“孔深丰,”康以馨气冲冲骂道,“孔偬就去你那个课题组玩玩,你让他做文献讲解干什么?”
孔深丰被康以馨吓了一跳,一时不知怎么反应,他静了静,才对康以馨说:“老婆,所有的本科生,但凡进组,都要做文献讲解报告,这是原则。”
“可小偬才大一!”康以馨看了站在一旁、神色委屈的孔偬,态度更强硬了,“就不能以后再讲吗?”
孔深丰“呃”了一声,为难地长出了一口气,试图向康以馨解释:“跟大一没关系。我们课题组宁亦惟几年前刚进校就能把现代物理评论上他感兴趣的文章倒背如流了,文献讲解一点都不难,只要——”
“——你闭嘴,”康以馨打断了孔深丰,“小偬会不会你不知道吗?小偬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一新生,他跟你们不一样!”
“你冷静一点,”孔深丰怕激怒太太,只好缓缓地说,“可是孔偬什么都不会,又不肯学,他来课题组有什么意义?”
“你的课题组这么金贵,儿子不能去啊?”康以馨在一家上市公司做高管,脾气火爆,见谁都没怕过,最讨厌孔深丰这幅拿腔拿调的样子,便愈发反感地问,“你倒说说看,你让小偬去待着能怎么样?”
“不是这么回事,”孔深丰放软了语气,再次解释道,“你不知道,孔偬在组里捣乱,胡乱跟宁亦惟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