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所持之戟,分明是因不周神牌劈裂,神格受创而陷入不醒的众神的神格之力打造而成!神格一破,等同神魂俱碎,再无归位之说,这是比陨落更为可怕的存在。
人界所言魂飞魄散,无处转生,亦是如此。
这样残暴不仁的手段,这样一把弑神的残桀之器,桦无,当真是好得很!
此一战,召沉帝君损毁一魂,神主重伤,魔主持神邪之兵,只受创一臂。
故此,数十年的休养生息,召沉意外从传承之地得知,魔界千年一开三魂花,可生魂转灵,为此灵丹妙药。
故,他为三魂花而来。
树下短暂的停留,攸忽而至的决定,此时此刻,被召沉认为是一场绝地的反击。
人界有言,至危之地亦为至安之所。
桦无和释桀谁能想到,他会藏身至此,等三魂花之最艳,等人主破魔之日,等三界太平之象。
所以——
“你既然不走,留我在此可好?”
召沉从未和这样小的孩子打过交道,因此字字句句听来都像是在哄牙牙学语的幼童,偏他并不自知,仅有的人界见闻中,那些男女夫妻,似乎就是这样哄孩子的。
这样故作模仿的语调让他很是不适,但一转向怀中瑟瑟如小兽遇敌的孩子,这学舌的话就不觉吐了出来。
也罢,利用这个无辜的孩子一场,这点为难又算得了什么?
三魂花至少百年可开,人主所练破魔之功,估算也要百年小成。这百年,他就教这个无知的稚子一些灵力之术,保他百年平安,后世无忧,权且当作是瞒他一场的歉意吧。
百年之后,按照魔族年岁来算,这个孩子,也就刚好成年吧?
唔,到时候,他倒要想想,要送这半个徒弟什么礼物才好。
召沉并不以殷潼是魔主的儿子而有所不喜,这个孩子的遭遇三界皆知,他此前并无看法,如今乍然被触动心神,免不了一番悉心教导,至于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实在是不值得他在乎的问题。
他召沉帝君若愿,邪魔亦可亲,他若不愿,三界亦难让他妥协。
这孩子和他眼缘,他便来亲近一场。
只是此时随心所欲、洒脱不羁的召沉帝君并没有料到以后之事,更不会知道,他所谓亲近一场,到最后,会演变成那样的局面。
以至于,他散尽一身神力,开天辟地,自创一界方圆,只为将所爱之人神魂拢于其中,望有朝一日,能再见其颜。
他更不会料到,这一次撕心绝望的分离,并不会是第一次。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百年之后,一身白衣的男子站立在水中之洲,眺望远方那荒凉的大地,轻轻的叹息从口中溢出,随后微微侧头,问旁边那一身玄衣,风华绝代的男子,“你真的决定了?”
玄衣男子静默无语,古井无波的双眸,在无人之处,闪过难以言状的复杂,“他不会知道的。”
修齐忍不住再问:“纵使他不会恨你,那你呢?即使他身负一身灵力,神族也不会容他。你将他置于何处?”
百年之间,足够两个志同道合的优秀男子成为莫逆,召沉对殷潼的态度,让修齐越来越看不透。
召沉之于殷潼,是全部,是新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但唯独不确定有没有爱情,那个全心全意依赖着召沉的小少主,在孤苦伶仃的百年之间,无人教导,不识感情,犹如纸人单薄。而在被召沉宠着的百年,殷潼的所有世界都被召沉占据,召沉让他明白了如师如父的敬爱,教他修炼,予他宠爱,授他文识,理所当然的,这唤醒了殷潼沉睡的世界,让他如痴如狂的全心爱着召沉。
但是唯独被教导七情六欲的殷潼,分得清爱师爱长和爱所爱之人的区别吗?
在修齐看来,刚刚成年的殷潼,不过是因为这份生命中唯一为他停留的温暖,才过于离不开召沉。
而召沉……
在这百年间的相处中,对殷潼付出的太多了。
这份感情,已经超出了愧意、怜爱、欣赏所能承受的范围!
召沉没有回答,也无需回答。
眺望远处一片狼藉的人界大地,想到那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召沉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温柔。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如何起了变化,小孩初时处处警惕、时时小心,他打定了注意要待在这个隐蔽的地方等待三魂花的开放,并不在意小孩的姿态。
帝君召沉,神之后脉,永封战神。这重重身份带给他的,除了在上之位,还有冷清淡漠,傲然无波。亲手斩断姻缘君手中的那根红线,帝君之举曾让神界人人震惊,——天作之美,一线之牵,帝君妄行,一线之差。
姻缘君的一声叹息,即使过了千年之久,也让人牢记于心。
但这人,却不包括召沉帝君本人,他既能对自己都如此狂妄,自是不把世间万物放在眼里,殷潼沉寂的百年,于召沉而言,毫无意义。
而小孩难登雅堂的种种陋习,召沉也可以视而不见。
他最初,只是想要了结他盗取三魂花借住他处的因果而已。纵使因为那一瞬间的心软,曾让他生出亲自教导这个孩子,当作徒弟一样对待的心思,在那一瞬间的怜惜过后,也只剩下冰冷的因果了。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看着自己不慎用心教导着的小孩,一点一点长成他满意的样子,变成他日思夜想的一个少年。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这个小少年已经离他越来越近,成为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的人儿。
虑他三餐,忧他病痛,思他所思,念他所念。
那一日,少年因为不堪修炼受他处罚,他站立在窗前,看着一遍遍飞速结印全身汗雨淋淋的身影,苦笑着想,与那个小东西灵力耗竭后的全身疼痛不同,他的疼痛,从心间不起眼的一点开始,初时不过一点点异样的感觉,酸、涩、苦、麻,一点点难受,但随后就迅速蔓延全身,让他无处不疼,无处不痛。最后看着少年倒在院子里,竟觉得痛不可当。
一场惩罚,施行者比受刑者更痛。
那一日,他终于知道,他的冷漠,早就被打破。
所以修齐的这个假设,不会成立。
他不会允许这个可能的发生。
不知多少岁月之后,当人们谈论起三界之战前夕,人神两族开创万世圣明的这场会晤,不约而同地,阔谈的都是他们如何看待三界局势,如何帷幄筹谋即将到来的破魔之战,却没有人会想到,这场会晤,仅仅以人主的两问和帝君的一答一默结束了,而他们问答的主人公,却是两界共讨之族,魔界的少主。
那一场三界之战,毁天灭地,人主修齐终执起破魔之剑,单枪匹马闯魔界,将魔界搅了个天翻地覆,和魔主在魔界紫渊结界共站。
与此同时,避开魔族众人的召沉,也终于拿到了他百年苦求的三魂花,随后坐地炼化,整整三天,终于成功将所伤之魂修复,恢复实力。
他本可以按照计划去往紫渊结界,助修齐一臂之力的,帝君心中思虑的是另外一件事,一旦魔主不敌,他的现身,也许能引得神主前来,如此,一网打破不失为一个绝好之计。
这样的想法,他连修齐也没有告诉,毕竟是神界丑闻,念在神主这亿万年来虽无功亦无过的替他担了这神界之主的担子,他原本还想,如果神主只是图谋他的性命,他不会让其如愿,但如果自此和魔主再无纠葛,他会考虑留他一缕神魂,也许万万年之后,历经百劫的神主会得到一线生机。
也难怪烨无如此不甘心,满天神明皆臣子,却有一召沉帝君神力无边,持上古神族弑神之令,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位子随时可以换人来做,卧榻之时,自然不能安心。
最有资格拥有这高高在上位子的神子偏偏拒绝了滔天的权势,以至于让下面的人有了触碰的机会,刚开始也许是没有什么想法的,甚至还含了一丝感激的心情。但是多少岁月过去,明明最尊贵的是自己这个座上之人,又为何还有被另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压一头?
欲.望无边,苦海难回,纵使是神,有了不该有的念头,也逃不掉。
倘若神主不死其心,神界之人该当执令弑神。
最有资格的,只能是召沉。
如今他三魂已经修复,实力不减反增,修齐与释桀的战斗他本应尽快上前,结束这一场千年之乱。
但是中途却停下,去了殷潼的院子。
还没到殷潼的院子,神识笼罩之下,已经将一个神侍和殷潼的对话听了个干净。
他的脸色骤然阴冷,烨无!你找死!
庞大的灵力在百米之外扩展开来,方圆百米之内瞬间寸草不生,除了殷潼,包括下一秒还在对殷潼冷嘲热讽的神侍,已经灰飞烟灭。
然而这并不能让召沉的心情放松,因为殷潼他知道了。
尽管此时的召沉,已经不是百年前那个将一场养育当作游戏的冷漠帝君,因为情,他和凡人没有什么不同,此刻因为神侍的说破,他破天荒的感受到了慌乱,在修齐面前的毫不犹豫地否认,心中未尝没有不害怕殷潼知道真相后的怨憎。
那双在他面前从来依赖孺慕的眼睛,如果染上怨恨,他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从来没有过的害怕笼罩了他,让召沉失去了思考。
那只是他的初衷,他已经,已经不会那样了。
可是他该如何解释三魂花,如何解释魔渊中那从天而降的神兵?!
这一刻他忘了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召沉帝君,撤下一身灵力,仿佛那也是罪过,周遭建筑都已损毁不见原貌,唯独殷潼的小院安稳如初,跌跌撞撞走到少年的面前,望着那样一张冷漠的脸,无论如何却说不出话来。
绝望的沉默中,殷潼开了口:“你,要走了?”
一句话,让铁血的男人差点流泪,心中剧痛,召沉沙哑了声音,“阿潼,跟我走。”
人神两界的讨伐,魔界已经不安全,跟着他,殷潼才最安全的,也最让他放心。他绝不肯放他走。在他心中,殷潼还是个天真懵懂的孩子,百年之间,他不曾教过他世故人情、灯酒烟火,放他走,他的殷潼要如何生存?
殷潼恍惚了一瞬,他的世界在一瞬间崩塌,毫无保留,原来如此,他就说,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这么好?好到他愿意放弃一切,包括生命。
跟他走,是因为魔族气数将尽,觉得愧疚吗?殷潼想摇头,不必如此,他对魔界本没有感情,对魔主唯一的期待也因为两百年的不闻不问消失殆尽。魔主搅乱三界,罪有应得,他并不觉得该因此怨恨召沉。
只是,只是,一百年的时间,他心中已填满了这个人,偏偏却让他知道这一切,原来都只是一场谎言。他在意的,原来召沉只为三魂花而来,他全部的世界,只把他当作可有可无的调剂。
他不信的,他不想信的,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的陪伴、关怀,怎么可能是假的?沉曾经那么爱护他,刚开始的时候,是将欺负过他的人全都狠狠地整了一边,那么无所谓的一个人,为了他,亲自将人捉来封住五感供他当修炼的靶?9" 争取做个小祖宗18" > 上一页 21 页, 樱罄矗峁匦乃忻挥型矗忻挥刑郏崆鬃晕蛄巳私绲男∈忱矗康彼αυ隽艘坏愕悖突崮美唇崩嵊帽鹑硕疾豢锨嵋桌朔训牧榱锤褰嘁路⒉途摺?br /> 后来他终于辟股,不再依赖食物,这个男人从人界搜罗吃食的习惯也一直保留着。他都爱吃,每一次都觉得不舍得,最终还是在男人的调侃轻笑中红着脸吃下。
这是他从没有体会到的被关爱的感觉,这个男人给他。
他不聪明,看不透男人偶尔的沉默和行踪不定。但他不在意,至少还有这百年,他有着纯粹的快乐。
但是现在呢?召沉帝君,他居然现在才知道,这个身份成谜的男人,他口中的沉,是那个消失百年名动三界的召沉帝君。
不是没有怀疑过,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的,但是他不愿去想不愿去听,以至于到今天,终于不能不面临这一切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他暗生情愫的男人,始终不那么在意他。
或者,是他太在乎,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解读出深意,以为终有一天,他可以有勇气说出自己深埋的情感,却原来一切都是自作动情。
“这句废物一样的身体,能去到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
“你在说什么!”召沉既心痛又无奈,“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纵使百年,谁敢再非议你?!”
百年,足抵他人万年修行,这样的速度,是召沉精心培养的结果,谁也不能对他的能力进行否认。
殷潼这句话让召沉痛不可言,小时候的阴影,他费了多大的精力才给他纠正过来,如今因为那神侍的一番话,就又冒了出来,当初那个躲在假山下的小身影又浮现在了召沉的眼前,明明当初并没有什么感觉,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呼吸都是困难的。
他的阿潼,再也不信他了。
召沉感觉心都在滴血,“阿潼,我,……跟我走。”他想解释,想说出那三个困在心中很久很久的字,张嘴却觉得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跟他走,他不能失去他。
这是召沉从来没有过的祈求的语气,殷潼听着,心中的忧痛并不比他少,这是他从小到大都在追逐的男人,一朝真相血淋淋的摊在眼前,他只觉得心中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他听到自己懦弱得声音:“我想去魔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