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真的就几句试探几个眼神的事,居然被他搞的这么复杂,作为朋友,迟屿不介意替他去把话挑明,但看他似乎还挺享受其中,便又打消了念头。
因为他始终觉得,付进就是图个新鲜,十六七岁的人,懂什么情啊爱啊。
再说又有什么情啊爱啊的让他们去懂呢。
迟屿没回他,后面付进也没再发消息过来,估计自己纠结去了。
吹完头发他坐在写字台前,把今天复习的内容又再看了一遍,睡前练了一个多小时字,状态还算不错,虽然仍有插曲,但算得上是这段时间以来相对平和的时候了。
等瞿静雅那边把车次信息发过来,他回了句说会去接她后,关机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迟海东又已经出门了,昨天晚上打包带回来的那盒点心还在桌上放着,迟屿放微波炉里转了转,味道差强人意,吃了不到半个他就放下了,去冰箱里拿了盒牛奶。
下午接到瞿静雅后,两人直接打车去了酒店,和付进观念里对初恋就应该谈情说爱的执着不同,迟屿没恋过,也没有喜欢过谁,但这并不妨碍他身体上对欲望发泄的需求,在他看来,和没有好感的人上床,纯碎大家你情我愿,谈不上对错。
瞿静雅是迟屿转来这边之前十四中同校不同班的同学,长的挺漂亮,可惜跟她名字里所表达的寓意相反,本人既不够静也谈不上雅,大喇喇的性格,脾气上来了偶尔还会飚两句脏话。
高一进校后不久,就在学校里扬言毕业前一定追到迟屿,不过最终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几次到他们班找他,被人起哄过一段时间,后面没见她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倒是高二开学后没多久,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他的手机号,给他发消息提了那方面的想法。
迟屿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需要他负责任的事他想不到理由拒绝,他怕麻烦,怕平白消磨感情,他跟瞿静雅之间达成的默契很明确,仅止于身体,别的不多谈,谈了就一拍两散。
瞿静雅答应的爽快,两个人除了身体上的交流,私下里联系确实不多,偶尔她给迟屿发消息说想他之类,似乎也就是闲的随便说说,因为就算迟屿什么都不回,对她也毫无影响,后面再约热情照旧。
从酒店出来,瞿静雅说饿了,来之前查过附近有家人气爆棚的蛋糕店,好不容易过来一趟,问迟屿能不能陪她去排个队。
迟屿在这些事上一向好说话,看外面风大,就说他去排吧,她在酒店里等着就行。
瞿静雅以前就说过,迟屿这个人,原则上冷漠,细枝末节里热情,不会在一些事情上轻易让步,但也不会强迫人接受他的意愿,让人很难真的定义好坏。
天冷,蛋糕店门口排队的人没有想像中多,大部分都是小姑娘,不多的几个男人也是类似黄牛的中年大叔。
迟屿对吃没什么研究,一般别人说好吃的,他尝两口也会觉得不错,而且甜食,跟一般男生一样,没什么特别的热情,印象里能吃得下这种的,反而很多是体型相对偏瘦的。
买完蛋糕,又一起吃了晚饭,迟屿送她去车站,瞿静雅跟他挥了下手就进去了,没说什么,看上去也不是太留恋。
第二天早上迟屿进教室,难得的程央还没过来,上课铃很快响了,看样子是迟到了,他猜可能是因为睡过头了。
早读的时候付进偷偷摸摸来这边溜了一圈,看位子上没人,跑回去拿了两盒饼干,从后门递进来放在了程央桌上。
直到第一节课下课,程央才进来,脸上的印子没完全消干净,皮肤本身偏白的缘故,看着没比周五的时候好多少。
耽美文库还没放下,人就被黄明喊去谈话了,等回来,第二节课快开始了,他沉着脸站在桌前,看着那两袋东西,刚好迟屿回头,“你的?”他问。
“给你的。”迟屿说。
“你给我的?”
“不是。”
程央便没再多问,把东西往旁边空的位子上一扔,趴下睡了。
课间操楼下整队,付进摸到迟屿边上,挤眉弄眼的问他程央收了没。
“你觉得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桌上的零食,真有人会什么都不问就收下吃了?
“你没跟他说是我送的?”
迟屿斜了他一眼,“你自己怎么不说。”
“我不是不好意思嘛。”付进压着声音,往旁边慢慢走过来的程央那看了一眼,“你说他会不会知道是我啊。”
“不能知道吗?”迟屿跟着看过去。
“能是能。”付进说:“就是现在他不收吧,我倒不希望他知道了,知道了还不收我多没面子。”
“……”迟屿不想理他,让他赶紧滚回他们队伍里去。
中午吃饭,趁着程央午休,付进又送过来两盒,然后到晚上等迟屿补完课放学又送过来两盒,到这时桌上堆的已经有点规模了。
迟屿实在没忍住,“卧槽你什么毛病。”
“我想了两节生物课。”付进说:“我决定了,他要是不收,我就一直送,送到他收为止,反正他都知道是我了。”
“这么点屁事你想两节生物课。”
“当然不止这个。”付进在晚自习的时候又混进了他们班,坐在程央的位子上,“明天我准备当面跟他说,看他什么态度。”
“随便你。”迟屿才看了两页书,付进就在后面戳他背,“他一直都不上晚自习吗?”
“我没见过。”
“那你有他手机号吗,我问了一圈都说没有。”
“你先问问他有没有手机吧。”
“……”
这次没等到迟屿打断他,冯均回头瞪了他一眼,付进这才乖乖闭了嘴。
第二天早上,黄明进来做考前动员,一看程央桌上堆的花五花六的包装袋,“干什么,开店啊,收起来收起来。”
“不是我的。”程央说。
“那也先收起来。”黄明说:“等考完看有没有人认领,没有就算你拾得遗失物了。”
第十一章 考与不考
一中平时管的不严,但考试强度却很高,文理科各自五门,全部一天之内考完,上下午再加晚上,中间留给学生休息的时间很少,这一天连程央都罕见的没有睡觉。
考场安排高二年级和高一年级错开坐,程央这次坐到了迟屿前面,旁边是一个一年级的小胖妹,一直试图跟程央搭讪,都被他低头往桌上趴的动作给无视过去了。
语文结束后无缝对接英语,题目不难,迟屿全部答完又检查了一遍,居然还有半个多小时,黄明考前再三强调,不准他们提前交卷,哪怕一分钟内全部写完,剩下的一个小时五十九分钟也得在位子上死坐着。
迟屿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靠着后面的桌子,四处看了看,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前面的人身上。
程央倒是一直闷着头,不知道还有多少没写完,看他样子就没停下来过,今天外面天气不错,阳光强烈,教室里人多,玻璃上很快黏满了雾气,坐窗口的同学大多脸上红扑扑的。
程央坐中间,但也把外套脱了,放在后面椅子上,身上就一件秋季校服,棉质的红蓝条纹款,迟屿敢打赌他里面没穿毛衣,因为衣服贴在身上,脊椎从腰那里凸起往上,没入肩背,十分明显又清晰的一条。
看来他人真的非常瘦。
迟屿想到那天他那瓶水砸在自己胸口的力道,应该是克制过了,但还是让他感觉到钝痛,一瞬间呼吸差点没跟上来。
力气不小。
付进日思夜想的大计,就算是现在真的看到这瘦的跟猴精一样的身材,他也还是觉得他有些过度自信,除非程央本人愿意,像那天在酒店包厢里张老板对他做的那样,否则早晚要被他砸碎胸口。
思绪一发散,迟屿就想的有点不受篇幅限制,等反应过来,他发现由背往下,他盯着程央的腰看了已经有段时间了,而这期间,程央应该是做完也检查完了,此刻正像他一样靠在椅背上,低着头,露出头发和衣领之间干净的一截脖颈来。
迟屿站起身,上去把卷子交了,出来看时间,离收卷也只剩五六分钟了。
上午考完,大多数人都直接去食堂吃饭了,等回到教室,程央的桌上多了瓶牛奶,送的人大概是担心他挑食不喝,旁边还贴心的给他准备了瓶功能饮料。
他拿着纸笔站在后门口,对经过他身边的迟屿说:“你朋友?”
迟屿往他桌上看了看,“可能吧。”
跟吃的有关的往付进身上想就对了,毕竟他现阶段目标明确,就想喂胖他。
“让他拿回去。”程央说。
迟屿走到冯均身边,站了一会,对方死活坐着不起身,当他是空气,他有些不爽,教室里同学都陆续进来了,他不好发作,书扔进去后,他走到外面窗口,把窗户拉开,撑着边沿一跃跳了进来,动作还挺利落,就是落地时碰到程央的桌子,饮料给碰掉下去了。
“我不负责传话。”他回头凉凉的说了一句,“自己找他去。”
程央看着他,把牛奶拿手里,捡起饮料瓶,转身出去了。
唐晓伟组织人打半个小时的球,迟屿便又从窗口蹦了出去。
“别理他。”唐晓伟边走边往后看了一眼。
“别理谁?”
“冯均啊,还能有谁,这家伙心理变态。”唐晓伟说:“等考完你搬后面跟程央一块坐吧,进出方便,他人也不错。”
迟屿活动了一下手腕,听他提起程央,看过去,“人不错?”
“嗯。”唐晓伟点头,“不过你也别问我他哪不错,我答不上来。”
迟屿笑了笑,他没想问,比起程央,他可能更想挑出点冯均的优点来。
“虽然我以前跟他一个初中的,但真没说过几句话,就是觉得他人不错。”
“他一直是这种性格吗?”
“你说独啊?是有点,初一进来就这样了,没看他跟谁走的近过,但你要找他帮忙,他肯定会帮的。”
迟屿略一挑眉,不置可否。
跟程央坐,迟屿没想过,尤其他俩现在这种不是仇人但莫名气场相触的状态,坐一块太诡异了,听说过段时间座位就要整体平移,到时候不靠着墙,他感觉自己还能坚持。
下午的考试,程央速度明显比上午快了不少,可能是精神提上来了,迟屿还没做完,他就已经撑着头边转笔边前后检查了。
查了不到十分钟,笔一甩,人趴在桌上不动了。
迟屿发现一天里面,只要有空着的时间,哪怕十几分钟,他也能一点不浪费的全用来睡觉。
这让睡觉质量堪忧的他有些羡慕。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睡着了。
最后一门考试定在七点,中间给学生预留了吃晚饭的时间,程央没去食堂,他得先去二附小把程樱和程乐接了送回家。
张翠萍回去了,他们一家住的地方和程央不在一个市,来一趟要坐四五个小时的大巴,所以这两天只剩下程云生留在这边,虽然时不时要忍受他的冷言冷语,但就照顾程广德而言,他的出现总还是能帮程央分担一点。
程广德的那封遗书,最后还是被程云生找到了,就在他枕头底下,程央没准备藏,早晚要知道,藏了也没意义。
对于遗书前面的内容他没提,应该是一早就料到了,只是那句被陶志泉加上的话,程云生对此始终持怀疑态度。
留了一万块钱不说,还要把房子给他们住到十八岁,在他听来简直天方夜谭,程林生当初这么对这个家的时候,老头子就说过断绝父子关系的话,这么多年能让程央他们住着,纯粹就是为了将来哪天动不了了,还能有个在床前端口饭的人。
现在饭就快要用不上人端了,程广德就算念那点血脉亲情,最多也就是一万块钱,不可能在把房子留给他的情况下,还给他设个时间条件,而且那条件明显偏向程央,怎么看都像是他为了自己的私欲,瞒着程广德在遗书里动了手脚。
为这事他几次和程央在程广德病床前吵,可惜程广德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什么话对他来说都毫无反应。
程央让程云生自己去居委会找陶志泉,遗书上的笔记不是他的,居委会来的人代书,也找了人过来见证,程序合法,遗书就有效,在这哪怕跟他闹上天,到时候该宣布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程云生每次找他不痛快,都会尽量避着程樱和程乐,似乎不想他们撕破脸的样子被小孩子们看到,看似体贴仁义,但每次又都能恰好忘了,此刻在他对面站着的,需要他在这间房子里等着的,还是个没有成年的高二学生。
不知道后面程云生是真的去找了陶志泉,还是忌惮那天在门口,程央发狠的一推,接下去两天他明显消停了许多,翻几个白眼,骂两句脏话,对程央而言早就算不上威胁。
今天到家,照例进里屋看程广德时,发现他居然靠床坐着,人也比前两天有了精神,正就着程云生的手喝汤,程央进门的时候,他头略微往他这边偏了偏,看来有了点意识。
程云生突然当着程央的面,问程广德是不是真的准备让他在这里住到成年。
程央站在门口没有动,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在口袋里捏紧了。
程广德没有说话,嘴唇动了动,似乎是不满意程云生手里的勺子突然拿开,他嗫嚅了几声,眼睛始终盯在汤碗里。
程云生又问了遍,他还是那副状态,完全没有听见去的样子,以程央进门时程云生的那声冷笑来看,在这之前程广德应该是给过他反应的。
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又停下了,也许是没有精力再想这些了,也许意识始终没有清醒,也许,是终于想通了要给他们留一条后路……不知道,也不可能再知道了,程广德的状态应该是回光返照,大限将至,这两天差不多就要准备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