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迟屿国外的学校已经申请好了,就等这边学期结束,拿了毕业证之后出国,付进猜他可能是突然要离开这里两年,而程央又一直没有消息,所以心理一下没抗住,导致有些抑郁。
他那时候劝过他一阵,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在国外照样可以打听国内的消息,再说他委托的一些寻人机构什么的,签的都是长期合同,没道理他人不在就放任不管了。
退一万步讲,你在国内这么多年,也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多两年少两年压根没区别,希望一样渺茫,留在这里不走,无非就是图个心理安慰。
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临近毕业,该有的课程都结束了,付进在医院照顾了他半个月,出院后让迟屿跟着他来S市,他在外面租了套房子,又陪他住了段时间,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个人的关系才彻底回暖。
付进也是真看不下去了,除了不再喝酒,那段时间迟屿几乎就没出过门,每天待在房间里,要么坐在窗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外面发呆,有时候一坐几个小时连姿势都不带变的。
要么就低着头玩魔方,拼好了又打散,再拼好再打散,那魔方都被他玩的掉色了,说换一个却又一直不肯。
付进差点怀疑他是不是那次吐血吐傻了,说去看心理医生吧,又一直拖着,一天从早到晚说不了几句话,做什么都没精神,哭也是经常,有时候半夜做梦,会突然听见他喊程央的名字。
可能是真的思念入骨吧,反正那段时间连带着付进都过的很糟,骂他吧,骂了这么多年早没什么新词了,骂多了人还要哭,哭完他还得安慰,到后来他也没那个劲儿再跟他较着了。
安慰他吧,这么多年谁感触也没他深,鸡汤炖的再好,喝多了人也反胃,而且也不知道还能再炖点什么,继续找下去?付进自己都觉得没多少希望,不找了就此放弃?迟屿又必然不会答应。
反正就是个死循环。
后来一直等到国外那边快要开学了,他们一起过去,各自安顿下来,堆积而来的课业紧张又繁忙,压的人喘不过气了,迟屿才像是物极必反似的稍微缓过来了点,慢慢的身边也有了朋友。
付进有几次过去看他,发现他周围对他有好感的女生还不少,既然迟屿本质上还是直的,他便劝他不行过去的事就先放下吧,不是都说忘记旧爱的办法,最好就是试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吗。
人总是要往前走的,一味的沉湎过去,就他目前的处境来说,除了延长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但那几年里,迟屿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甚至在这些事上,很多时候拒绝的也一点情面都不给,似乎从来就没想过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然后就是两年到了回国,先是在大公司工作,后来出来自己创业,和蒋明阳一起打拼到现在。
找到程央后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付进一点都不觉得意外,除了用希望安慰他,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找不到的苦苦思念折磨人,还是程央的疏远与绝不原谅,更能摧毁一个人的心智。
究竟是怎样一段旷世孽缘啊,付进忍不住感叹。
回头想到待会要见到蒋明阳,发现这句话套在自己身上一样合适,顿时心里草泥马渡河而过。
他现在的处境可能确实没有迟屿惨,但那些隐秘的心思有多折磨人,他却是体会的一清二楚。
付进到了后蒋明阳来给他开门,看样子他们也刚回来,迟屿躺在床上,衣服都没来得及脱,蒋明阳说他去煮碗粥,迟屿好像挺久没吃东西了,药在他手边,水刚烧开,让付进先进去照看会。
付进找了套睡衣给他换上,又拧了把热毛巾来给他擦脸和手,其他的就先这么凑活着吧。
迟屿大概是胃里疼的厉害,人一直蜷缩着,眉头也紧皱着不放,半边脸埋进枕头里。
样子虽然看着虚弱,尤其脸色白的跟鬼一样,但比起五年前那次还是要好太多,他要实在不肯去医院,吃药休息两天应该也能过去。
做完这些,付进在他对面坐下,把药按说明书一样样分好,水温差不多了,应该过会就能吃。
等的这几分钟里,两个人都没说话,付进没问他这是在哪喝成这幅德行回来,迟屿也没力气跟他解释。
过了一会,就听付进几不可闻的叹了声,“实在不行要么就放弃吧,找个人结婚过日子,不然你看身边,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迟屿翻了个身背对他,这几年养成的习惯,通常只要付进念叨一些他不想听的,就会以这种姿势拒绝。
他闷着咳了两声,摇头。
程央已经把他忘了,他现在哪里还敢让自己也忘了他。
“那你准备这样到什么时候?”付进问:“他如果永远都不原谅你呢,一直等下去吗?”
付进知道自己劝了也是白劝,以前尚且没用,现在找到人了,就更不可能了,并且他毫不怀疑此刻面前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程央还在对岸,迟屿就能头也不回的走下去。
虽然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任何事情都总要有个头,难道就任凭他们两个这样耗下去吗?
迟屿沉默着没再回答他,炎症引起发烧的缘故,呼吸声时轻时重,听的人跟着有些难受。
过了很久,付进以为他睡着了,身上的毯子帮他往上拉了拉,手刚放下,就听迟屿轻轻“嗯”了声。
会的,他会一直,会长长久久的这样等下去。
第九十章 约与不约
迟屿吃完了药躺下后,付进又坐了一会, 然后才去厨房里, 跟蒋明阳讨了杯泡好的茶来解腻。
他酒量虽然一般,但晚上真没喝多少, 完全就是迟屿那副即便半死不活也要情深似海的样子, 让他一个局外人看的心里实在发堵, 连带着那点酒精, 都因为持续的郁闷而二次发酵了似的,酸的他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憋屈与难受。
外面雨还在下, 一连下了多少天了, 片刻的放晴都没有, 下的人毛孔湿气重的感觉随时要霉变。
“他怎么样?”蒋明阳问。
“还好, 不算严重。”付进喝完又要了杯,“看吧,明天早上烧要还是不退, 就送去医院吊个两天水, 好的快点。”
“那今天晚上我留在这儿吧。”蒋明阳看他渴, 干脆把自己那杯也给了他,“你要有事就先走。”
“嗯。”付进应着,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 饭已经吃过了,后面续摊可参加可不参加, 少了他不见得就真转不了。
然而跟蒋明阳在厨房里这么面对面的站了不到两分钟,付进觉得自己还是先走为妙吧。
距离上次吵完才没过两天, 猛然关系这么近的待在一个屋檐下,估计他俩现在谁都不舒服。
尤其那点不自在还沾了酒精,一旦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便开始变本加厉的往他身上裹,很容易就让他想到了那天的事,继而周身像是长满了水草似的,那种崩都崩不开的难受劲儿,勒的他心口别提有多闷。
付进这段时间过的糊涂,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去深想,所以这时候更不想把事情弄复杂。
“那我先走了。”他站直了伸了个懒腰,“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
蒋明阳在他身后没说话,一直到他快走到门边了,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少喝点酒。”
这话要放在平时没什么,不过就礼貌性的一句,跟开车提醒人谨慎驾驶一样,但在他们两个这种既别扭又不好捉摸的关系之间,任何一句叮嘱,跟之前说让他喝了酒别开车一样,莫名显得有些突兀,甚至是越界。
老老实实承认是朋友也就算了,偏偏还不是。
有过肉体关系之后还能把对方当成是朋友的,在付进看来,纯粹就是两个人都特么能装罢了。
而且蒋明阳这句话,付进怎么听怎么觉得里面有意思,联想到上次他喝多后发生的一系列状况,这不分明就是在提醒他吗,一想到这,付进顿时就有些不爽,你要真不想你反抗啊,两个人拼力气就是了,大家都是男人,别搞的跟他强&奸了他似的。
“放心,醉了也不让你来接。”付进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着脸带上了门。
阴沉的天气加剧了他内心的郁闷,走到楼下,付进实在没忍住,狠狠往墙上踹了一脚,操!
他还真不是稀罕,要不是道德水准高洁身自好,马路上牛皮癣小广告他都不知道撕多少回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对蒋明阳有点若有似无的好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说不清,等某天忽然意识到两个人之间频繁的有了暧昧,他才似有所觉。
而且他一直以为的好感,是说不讨厌,愿意亲近,蒋明阳如果有这个想法,想跟他发展一段,他不会拒绝就是了,但要说多喜欢,应该也谈不上,爱就更不可能了。
然而直到最近,蒋明阳随便一点言行,便能牵动的他情绪大起大落,付进又觉得这判断似乎有点难说,是那次意外睡出了点什么吗,因为有过不一样的关系了,所以想法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毕竟他人这么传统,可能真的是想对他负责,然后因着这点责任生出了点别的感情也说不定?
真要那样,其实也挺好解决的,再找个人约一炮就是了,看看是不是真的“日”久生情……放屁,哪来的久,就特么一次,下一次在哪还不知道呢,顶多算是个“日”后生情。
付进觉得后面他要还想再睡一次蒋明阳,大概真的得等到地久天荒。
他让同事把地址发到他手机上,他现在赶过去,才八点不到,回去也是无聊,还容易多想。
然而去了之后多想没有,无聊倒是真的,有个其他院他不怎么熟的,大概是感情上出了点问题,霸占着话筒在那自己不唱,也不允许别人唱,放什么歌都死命的干嚎,撕心裂肺的那种,周围好几个人都围着在劝,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什么她看不上你是她的损失之类的听过就算的话。
付进坐在角落里,连酒都没心情喝,最后实在觉得闷,干脆去外面站着。
隔壁大概是在搞什么聚会,动静闹的比他们这边还大,听上去不少还是那种硬憋出来的小尖嗓,娘们兮兮挺诡异的,他原本还想过去看看都是些什么奇葩,靠墙边站久了又有点懒得动。
直到有人从他面前经过,进了隔壁包厢,他才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震住了似的,猛地站直了身。
卧槽……付进好好一个人文学科讲师,五十六种语言此刻汇集在心里,千挑万选后就只剩了一个感叹词,那男的……长得也太卧槽好看了吧!
他只瞥了一眼,还是个侧面,都觉得那张脸柔韧有度,线条堪称完美,特别是那半边眉眼,既带着点不过分夸张的凌厉,又有点恰到好处的阴柔……
付进看的有点呆,这是他这么多年见到的第一个,不对,第一个是他男神,第二个这么合他心意的面孔,简直就是照着他心里面憧憬的模样长的。
他不由得动了动,尽管那人径直从他跟前走过去,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还是禁不住内心的骚动,借着酒意,悄悄往他那跟了过去。
包厢里群魔乱舞,那人独自坐在角落,手里拎着瓶酒,看上去和他一样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付进没约过人,要是蒋明阳算的话,至少他没这么直白的暗示过谁,其实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技巧他一概没有,唯一能仰仗的也就自己这张脸,可别人长成那样估计对他也没什么吸引力。
但要是什么都不做,放任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溜过去,回头想起来他肯定要后悔,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在等这样一张脸吗,而且还是出现在他想试试最近对蒋明阳那点心思是不是闲出来的关口,想着付进给自己壮了壮胆。
过程还挺顺利,付进装老手,故意贴的离那人近了点,气氛因着包厢里暖光的流动而有些恰到好处的暧昧,其实如果不是周围声音太大,对方此刻完全能察觉出来他的紧张,他目光不敢太过直接,说话声音里更是带着点细微的颤抖,尽管当时放在他腿上的那只咸猪手稳稳如泰山。
最后那人同意跟他出去,两个人到酒店房都开好了,突然有类似他前男友的人打电话过来,然后付进看那人神情变得不太对,本就不高的兴致更是彻底败光了一样,那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大度的说改天再约。
其实那会他心情挺复杂的,一方面觉得遇到个极品不容易,尽管对方一再强调他只做上面,付进也认了,谁让他颜控呢,这辈子不睡到个这样的,到死他都可能因为有心愿未了而难以瞑目。
可对方一有情况,他立马就大度的放手了,心里说不清是因为什么,隐隐有种自己也松了口气的感觉,可能他真的还没准备好吧,嘴上嚷嚷着是一回事,真要做了又另当别论。
可要说心里真的有什么执念,那天晚上压着蒋明阳那次,他也完完全全体会到了,至少现在他已经不是个处了,对外吹自己身经百战也有了底气,除此之外,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矫情什么了,反正就是觉得既空虚又遗憾,遗憾似乎也不是因为没有睡到天仙而遗憾……
从酒店出来,犹豫了一会他给蒋明阳打了个电话,问迟屿怎么样了,听说人还睡着,热度退了点后,他又叮嘱了两句,然后他和蒋明阳各自拿着手机,谁都没说话,一直沉默了很久,付进才像是回过神来,先把电话挂了。
晚上程樱回到家,程央正坐在客厅里备课,抬头看了她一眼,“吃饭了吗?厨房里给你留了。”
程樱正要说话,就见一边拖着地的程乐朝她使眼色,程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还想往房间里走的,看出来程乐的意思大概是程央心情不好,这时候只能先去厨房,装模作样的盛了点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