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什么,我只有五分钟。”程央从门里出来,走到他跟前,看得出来其间的匆忙,五分钟应该不是敷衍。
迟屿把烟头在地上踩灭,“为什么回来这里?”
“我需要这份工作。”程央说。
“你是需要这份工作还是需要他?!”迟屿看着他,“满大街那么多的工作,你找什么不好,怎么偏偏就稀罕这里?”
“你什么意思?”程央的声音不自觉也有点冷了下来,其实刚才在里面迟屿的话就已经让他感觉难堪,他似乎有点忘了,在拿那三万块钱之前,他的脾气就从来没有与好字沾过边。
“我什么意思?”迟屿往前逼近一步,“你他妈傻逼吗,我迟屿从第一天见你,就知道那老东西对你什么想法,你跟我在这装糊涂?!”
“你觉得我在卖?”
“你想说不是?”迟屿冷淡的扫了他一眼,“别忘了你有前科。”
“够了。”程央强忍着他话里毫不避讳对他的层层羞辱,“刚在里面你不都看见了吗,我卖什么了,如果你一定要认为我连笑到那种程度也算卖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那你回来干什么?”迟屿问。
程央没看他14" 路程中央13" > 上一页 16 页, ,“我有我的理由,你别问了。”
“什么理由,说说看?”迟屿去牵他的手,装作好言好语,在他看来无论什么理由,程央在和张老板差点有过那样的交易后,还跑回这里,就是对他,也是对他自己最大的侮辱。
程央没说话,甩开了他,转身就要往回走。
迟屿猛的掰过了他的肩膀,“你是还没被他摸够是吧!”
他明明没有这么想,脱口而出却全是言不由衷。
程央回避的态度牵动他躁起的怒意,他禁不住口不择言,“他那双手在你身上是不是比我更能让你爽啊,让你他妈倒贴着都要跑回来跪舔!”
话音刚落下,程央的拳头就已经挥了上来,让人怀疑可能早在他开口,或者更早,在看到他站在楼梯口时就已经蓄势待发。
“你知道什么?”紧跟着的是程央的一声吼,“你有什么资格这么指责我迟屿!”
“我不知道,我是不知道!”迟屿偏过头,右半边脸颊的疼痛丝毫没能阻止他吼回去,“你告诉我,给我个理由,为什么?!”
“因为钱。”程央推开他,急喘了口气后,换上一身的疲惫,“这个时间这个强度,只有他给的最多,所以我统统忍下来了,你满意了吗?!”
“多多少?”
“两百。”
迟屿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多少,两百?
在他看来这简直和挨打后没有还手,还能这样跟他面对面站着讨论钱多钱少一样的难以置信。
“对,你没听错,就两百块。”程央有些悲哀的看着他,“掉在地上你可能都不屑于去捡,所以你永远没办法理解,这点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两百块能干什么,迟屿确实没有细想过。
不够他买一双鞋,不够他买一件衣服,甚至连他有时候的一顿午饭都买不起,可程央为了它在做什么,忍受一个无耻之徒长达两年的骚扰。
“你是疯了吗?”迟屿的喉结动了动,“区区两百块钱你就能这么把自己放他眼皮底下,他对你说的做的你感觉不出来吗?他的目的,他在等着什么,你不知道吗?”
“知道。”程央说着看向他,“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两百块一个月,两年就是二十四个月,四千八百块。
而他呢,不过是比那再多出了五六倍。
确实,他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想得到他,想上他,想肆意占有他的身体。
他比他又高贵在哪里。
不,不一样。
迟屿直起身,伸手把程央揽了过来,程央挣扎,他便两只手紧紧的箍着他,把他摁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不一样,他对他……他对他比张老板对他好,他想对他好。
“对不起,我气糊涂了。”迟屿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程央闭了闭眼睛,为蝇头小利忍气吞声,还是被迟屿这样放话羞辱,哪个更难看他一时也分辨不出,他深吸了口气,“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不放。”迟屿的手愈发收紧,“除非你原谅我。”
“我原谅你。”
“……”迟屿埋在他脖子里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程央一定没有,可这阻止不了他在这件事上得寸进尺,“我要说我不想你在这工作呢?”
程央耐心告罄,手肘顶在他肋骨那使了点劲,挣脱了出来,“这不是你能改变的。”
迟屿咬牙,“没有商量的余地?”
程央干脆的摇头,转身往后门口走。
是啊,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这样一句话,无异于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自以为是的脸上,他迟屿有多大脸啊,能让他程央就此听他的。
“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迟屿看着他的背影,“只要你程央跟我开口,别说三万了,三十万我都可以给你。”
“我不会再问你借钱了。”程央站在路对面,“欠你的钱我也会尽快还你。”
“我说了让你还吗,你一定要这样?”
“是我要还,天经地义。”
好个天经地义,迟屿等他进去了,一拳砸在旁边的广告牌上,他三万块钱给狗,狗还能给他摇两下尾巴,怎么就这么不长眼,丢给了这么一块啃不下来的硬骨头。
第四十二章 脱与不脱
匆忙中解决了两顿饭,一直到晚上九点多, 领班才过来跟他说可以了, 让他先回去,程央把最后一点收拾完, 去后面换衣服, 金姐给他拿来个凤梨, 说是下午特意帮他挑的大个的。
程央道过谢, 用袋子装好拎着出了门。
走出去没几步,在之前他扶着吐过的那条灯杆子下面, 迟屿穿着今天下午那件深蓝色的牛仔外套, 手插在口袋里, 戴着耳机, 正靠站着像是在等他。
那地方是个十字路口,人来人往,迟屿背对着街面, 背后空出的距离大到就算程央偷偷走过去, 他也不会察觉, 那姿态分明是想主动,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过主动。
程央看了一会,叹了口气, 朝他那边走了过去。
“怎么这么晚?”迟屿看到他过来,摘下耳机, 几分不耐烦的语气配合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分明是想说自己余怒未消,“不是说上了白天晚上就能早放的吗?”
“今天人手不够, 晚了点。”程央说。
“你们什么时候人手够过。”迟屿说着,转念又冷笑了一声,“也对,连你这种未成年都要了,可不就是缺人吗。”
起初张老板招他,可能真的是看在没人程央又便宜的份上,后面再叫他回去,司马昭之心有多明显,估计连程央自己都看出来了。
迟屿没把话说出来,意思大家都懂,程央嘴里必然是蹦不出什么他想听的,说多了无非又是口舌之争,他今天晚上能站在这里,程央能往他这边走过来,各自态度其实都已经很明显了,就着下午的事吵下去没意思不说,还平白破坏了气氛。
程央没说话,往前面微一点下巴,意思他们可以走了。
迟屿偏了下头,“你手上拎的什么?”
程央给他看,一个凤梨。
“哪来的?”
“酒店发的。”
迟屿突然走过来,从他手里面拽过袋子,转身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程央想阻止没来得及,眼看着旁边小店里的人把一堆剩饭剩菜盖在了上面,顿时有些恼火,“你发什么神经?”
“不准你拿他的东西。”迟屿沉着脸,一字一句的说。
程央有些无语,“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又不是只给我一个,所有人都有。”
“那也不允许。”迟屿往周围看了看,“你在这等我一会。”
程央看着他穿过马路,往对面一家水果店走去,脑子里一闪而过不陪他胡闹转身走人的想法,但想想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到那迟屿已经买好了一整箱的凤梨,在等老板找钱。
程央:“……”
程央:“你买这么多干吗?”
他问老板能不能退,迟屿拦着他,“吃不完你送人,我刚都开过箱了,你没看门口写着除非质量问题,概不退换吗。”
老板把钱找给他,也在一边帮腔,“不多不多,像你们这种大小伙子,一天不得消灭个一两个的,这凤梨我跟你说,包熟包甜,不好吃你再拿来退。”
迟屿把箱子抱在手里,推了推程央,“走吧,买都买了。”
程央无奈的跟着他出了店门,“我来吧。”
迟屿往旁边让了让,“又不重。”说着把一个他之前一直拎着的小袋子递给他。
“什么?”程央以为是面包之类的,打开来发现居然是一部最新款的手机。
“我反正也劝不动你。”迟屿没看他,说:“你想在这干就干吧,但有一点,以后只要你过来,我都要来接你,别让我联系不到你人。”
程央看着手里,“所以这是条件?”
“别告诉我你要拒绝?”迟屿啧了声。
程央没说话,他其实没怎么用过手机,程广德以前有过一部小灵通,不过后来也坏了,家里的固定电话有座机费,以前还好,现在程樱和程乐经常两个人待在家里,担心他们有事要联系他,所以一直没有取消。
其实就他自己来说,每天固定的家、学校和酒店来回,并不需要用到手机。
但现在迟屿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需要。
他需要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如果说迟屿允许他在这里打工是对他的妥协的话,那他适时的报告行踪似乎也并没有太挑战他的底线,不过是对他让步的条件而已。
迟屿以为至少还要再说两句狠话,再跟他争上几句程央才会收,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收下了,虽然他有意抗拒着把程央和自己绑的太近,但如果是为了防范张老板,理由似乎也过的去。
没有手机确实不方便,有时候突然莫名的想联系他,还得找他在家的时间,最主要的是一打电话,把他那点没事找事搞的跟官方会晤一样正式,这让迟屿不仅不自在还有点无从下手。
“晚上你先把电充满。”迟屿说:“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陪你去营业厅办张卡,到时候把号码给我。”
程央把手机放回盒子里,很轻的应了一声。
“打车回去吧?”迟屿说。
程央抬头,“公交不就在前面吗?”
迟屿看着五十米开外人头攒动的车站,把箱子往上掂了掂,叹了口气,“行吧,公交就公交。”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站台方向走,马路上人多,并肩走容易挤着别人,迟屿故意错开半个身体,这样程央就算跟在后面也还在他视线范围内,“哎,我问你,你准备在这干到什么时候,就算我答应你,阿黄难道能一直放任你这么下去?”
“到高三下学期吧。”程央说:“我答应过他的。”
“程央我给你算笔账吧。”迟屿叹了口气,“以你现在的成绩,只要把两门文科搞上去了,别说前十,进前三都有可能,到时候那点奖学金,难道还不够你现在拼死拼活的干一个月?”
程央:“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
迟屿:“……”
迟屿:“你怎么试的?”
程央:“中考前那段时间我没打工,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
迟屿虽然没办法想象他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的样子,但还是问:“然后呢?”
程央:“然后我考上来连班级前十都没进。”
迟屿:“……”
迟屿想说你难道就不想再抢救一下,那可是高考,想想又觉得逼他太紧也没意思,以程央现在的分数,到高三下学期再努力一下,班级前二十的水准一般的一本大学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想这些确实还太早了,而且往远了说,跟他又有多大关系呢。
到那边车还没来,两个人找个了角落点的地方等了一会,刚好旁边有个大爷起身,迟屿便按着程央坐下了,看他那样子估计是站了一天。
“你以后准备怎么来接我?”程央问。
迟屿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他打车的那点钱还不够他一晚上的工钱,“公交,不行自行车总行吧。”
“晚自习呢?”
“我稍微早点出来,你那边快好了给我发消息。”
程央没再说话,迟屿看着他,累了一天人的精力都被掏空了,此时完全放松下来显得很没生气,迟屿捏了捏他肩膀,程央抬头,两个人互相看着,看了一会,程央先转开了视线,刚好这时候公交来了。
上他们这一班的人不多,后面位子都空着,迟屿把箱子放过道里,刚选了个靠近门边的,就看到程央径直往后面走,看样子是准备自己一个人坐一排了。
迟屿站在旁边看着他,直到他自觉的坐到了他给他留的靠窗的里面的位子上,他才一屁股在外面坐下了,“睡会吧。”他说。
“不困。”程央说。
迟屿看他那样子,估计也没什么精力聊天,他把耳机插上,递给他一只,“那听会歌?”
程央接过去塞耳朵里,一首他……听不懂的英文歌。
结果一首还没听完,他就靠着窗睡了过去。
迟屿把他头拨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手机程央放在身前,一只手随意的搭着,另一只手迟屿抓过来放自己腿上,随意的慢慢磨着他几跟手指,自己也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