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光看了一眼卫长风，点了点头，道：“对，照完这照片没几天就丢了。当时爷爷带着去赶集，转个身孩子就不见了。朱伯的眼睛差不多哭瞎了，小宝妈也疯了，只留下个父亲倾家荡产在外面找孩子。”
齐乐安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合光收回了照片，道：“像这样的家庭，国内有成千上万个。”
“包括我叔叔在内，也是自己家丢了孩子，才把我过继过来的。他觉得再生一个……就是对我姐姐的背叛。”
齐乐安从没有了解过这个群体，听到这话，不由得有些震惊。
“朱伯家找孩子找了四年，我还遇到过找了十年八年的，有些人放弃了，可有些人还等着孩子回家。”
“那……能找到吗？”齐乐安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不忍心。
合光笑了一下，道：“很难，我叔叔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警力都没有找到我姐姐，更何况是普通人？”
齐乐安沉默了。
“前一阵我在山里，是听到一条线索……那寨子太偏远了，连信号都没有。寨子里的人思想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宁愿倾家荡产买个儿子也不要自己亲生的女儿。不过被卖来的女人倒要，寨子里的童养媳也不少。”
齐乐安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国家还有这种地方，他道：“警察不管吗？”
“怎么管？”合光的笑里说不出的嘲讽，道：“村寨之间都是沾亲带故的，指不定你嫂子你弟妹就是买来的呢。”
齐乐安再次沉默了，一旁的卫长风道：“救出来了吗？”
合光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角有点红。
两人都不再问了。
“像这种村寨……生面孔进不去，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我装作一个地质学者在那边敲了七八个月的石头……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我们，”齐乐安有些艰难的开口，他想起了一开始合光说得话：“我们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合光看着两人，道：“我跟着葛老学了两天电影……可惜没学好。我半年前拜托葛老，说能不能拍拍电影？重视的人多了，说不定孩子就好找了。”
合光站起身子，道：“既然是葛老让你们来的，那你就一定能帮到我，帮到这千千万万的家庭。”
“我们找孩子，百分之零点一的几率也会当成百分之百的希望……请你们，帮帮这些家庭吧。”
将近一米九的汉子深深向两人鞠了个躬，齐乐安赶紧站起来，道：“别这样……别这样！”
他似乎理解葛老说得生活是什么意思了。
进入这千千万万的家庭之中，了解无数个悲欢离合，不就是生活吗？他的内心在这一刻，受到了震撼与启迪。
齐乐安心想，就算是为了积德，他也要帮帮忙。
第二百零六章 相伴
206
合光有故事，有线索，甚至有钱，可他就是没能力。
他对影视圈一知半解，仅仅有个拍摄的想法，具体该怎么做却是不知道。
要不然，他也不会求到八十岁的葛老身上。
齐乐安虽然当时脑袋一热答应了，可他和卫长风回家后想了想，惊觉这事不对啊！
自己应该找个导演去演电影，这怎么如今还要先组建一个团队呢！
他心想，大意了。
齐乐安在床上嚎叫，道：“卫哥！我这属不属于被骗啊！”
卫长风盘腿坐在一边玩电脑，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齐乐安，道：“当然算。”
齐乐安苦着一张脸，可答应都答应了，自己总不能反悔吧？那样做也太缺德了！
他又叫了一声，把自己摊在床上，看天花板。
“卫哥……你说葛老是什么意思啊！”
卫长风淡笑不语……葛老的意思，葛老的意思当然是我们是一起的。
齐乐安都上贼船了，卫长风能跑吗？
不过……如果自己提前知道葛老的意思，会阻止小安和合光接触吗？答案是否定的。
他现在上的网站叫做“宝贝回家”，由千千万万的家庭所组成。大家在这里分享最新消息，在这里寻找孩子。
他看见了“合光”的ID，在网站的权限很高，想是这么多年没少为这件事付出心血。
顺风顺水长大的卫长风，心里也有了触动。
齐乐安又在一边哀叫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道：“不行，我要去给葛老打个电话！”
卫长风在一边问：“你有葛老电话？”
齐乐安哀怨地看了一眼卫长风。
卫长风笑出声，道：“好了……别烦了。没人愿意做这个项目的话，我来做。”
齐乐安瞪大眼睛。
他思索了两秒，皱起了眉头，试探道：“……葛老，葛老不会是故意的吧？”
听说卫长风要转型，将这个难题扔给卫长风？
葛建明确实是故意的。
黑卤蛋合光挠了挠自己光洁的脑袋，提着一塑料袋水果敲开了葛老家的门。
葛老家的保姆来开门，一看合光就笑了，道：“小光？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葛老在屋里问道：“谁啊？”
保姆招呼合光进门，给葛老回道：“是小光！小光来了！”
合光进门，规规矩矩把水果放好换鞋。葛老戴着老花镜拿着报纸走了出来，见到合光不拘一格的打扮，也皱起了眉头，道：“这是干什么呢？”
合光身上穿着迷彩衣，活像个进城打工的庄稼人。他一笑，露出几颗白牙，鞠躬道：“葛老好。”
葛老皱了半天眉，道：“坐吧，琴姨，去给他倒点水！”
琴姨道：“好嘞！”
合光有一条给卫长风和齐乐安说谎了，葛老不是当过他几天老师，而是自己被寄养在了葛老家几个月。
“见过齐乐安了？”葛老问道。
合光点点头，笑道：“他还带了个人，我后来一查，是新晋影帝卫长风！”
葛老道：“他们俩是一起的……聊得怎么样？”
“齐乐安倒是答应帮忙了，不过什么也没问清楚，回家估计就反应过来了。”合光想到这里，忍俊不禁：“小孩子，没什么心眼倒是真的。”
“不过老师，您为什么要把他介绍给我呢？”合光不理解。
葛老的目光深远，提起了另一桩陈年旧事：“十年前，我在拍《归途》。当初在一堆少年人里选了一个，就是卫长风。”
《归途》讲底层人民，讲回家的路，至今人们只要谈起同类型电影，首推还是《归途》。
“我记得很清楚，当初在《归途》试镜的几十个人里面，卫长风演完了说，导演，你这里处理的不好。”
合光听着这事，有些诧异，道：“他对剧本提出了异议？”
葛老点头，道：“还提出了建议，后来我一琢磨，还真没他说得好。”
合光有些惊讶。
“卫长风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无论是当演员还是导演。这么多年下来，他不仅没有消磨完自己身上的灵气，反而……更加让人期待了。”
合光没听过葛老对谁的赞誉这么高，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道：“那他……会帮这个忙吗？”
“他一定会的。”葛老肯定道。
卫长风合上了电脑，对齐乐安道：“别烦，有卫哥在呢。”
齐乐安在一边喋喋不休：“可这样也太过分了吧！说是帮我忙……结果是让你办事。”他的心里别扭极了。
“你不是一直期待和卫哥合作吗？”卫长风问道：“就当和卫哥合作了。”
齐乐安叹了口气，一部电影的诞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之后几天，齐乐安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却生着葛老的气。他觉得葛老不道义，给自己和卫哥挖坑。
齐乐安对这事十分消极，连合光都没怎么联系。
不过诸多烦心事中，总有一样让人高兴的，那就是卫长风要过生日了。
两人在一起四年，每个生日都彼此相伴，齐乐安是一个非常注重仪式感的人，他想了很多方式给卫长风过生日。
开派对？去旅行？送礼物？似乎每一项看起来都那么俗套。
齐乐安又有了新的事情忙，为此他特意咨询了陈彬，陈彬建议道：“车？票子？男人嘛……”
齐乐安翻了个白眼，道：“你当谁都是小黎总呐！”
陈彬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齐乐安道：“谁不知道一样！”
随着日期一天一天临近，齐乐安总算想好了给卫长风什么惊喜。亲自下厨是少不了的，卫哥不是想玩那啥啥吗！自己咬牙陪卫哥玩成人游戏就好！
为此，齐乐安还早早从网上定了道具，神秘兮兮藏在家里，就等卫长风生日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卫长风生日几天前，齐乐安突然接到了合光的电话。
“有线人说有个被拐卖的孩子特别像小宝！小安！我需要你的帮助！”
齐乐安本不想理合光，但挂了电话后想起院子里呆呆傻傻的朱伯，又想起疯疯癫癫的小宝妈，最终还是不忍心。
卫长风道：“走吧，我们一起去。”
齐乐安忍不住，给合光回了电话。
合光的线人五花八门，这次提供的情报是在东部沿海的渔村里看到了和小宝特征一样的小孩。合光对比了照片，发现小孩眼睛旁边的痣和虎牙都极为相像。东部沿海不像西部山区那么排外，但没有正经理由，随便进村子还是会引人怀疑。
合光的建议是，他们和志愿者伪装成剧组去那边前期调研，由此深入渔村。
加上卫长风和齐乐安两张面孔，可信度会梯级上升。
“有一点必须给你们说，我们每次的行动都是存在风险的。”合光坦然道，并且指了指自己的光头：“我这头发就是因为打起架来不方便才剃掉的。”
齐乐安：“……”
“不过你们放心，志愿者里有退伍军人，一定会优先保护你们和孩子的安全。”
齐乐安看着卫长风，卫长风眼里是坚定。
他暗自叹了口气，道：“好，我们跟你去。”
合光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个笑容。
志愿团队说走就走，几人立刻从海城出发，先坐飞机赶往广城，再换高铁去下面的村镇，后面换小面包车，一路朝着大海的方向去往渔村。
路途遥远不说，还十分颠簸。齐乐安一路扶着面包车里的把手，卫长风也被颠得头晕，只有合光一个神采奕奕，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
司机也是志愿者，一路车开得飞起，生怕晚一分钟就让人转移了孩子。
路上，合光给两人科普了不少，什么小宝的面部特征，什么养育人的家庭状况。还重点给他们说了千万不能冲动，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只有参与进来了，齐乐安才感受到，这是多么不易的一条路。
他想起自己走之前，小宝的父亲带着疯疯癫癫的老婆要给他们俩下跪的样子，觉得心里太难受了。
进村的前一晚他们住在了志愿者的家里，志愿者是个三十多岁的母亲，自己的孩子在十年前被人贩子拐走了。
“就差一步，”母亲红着眼睛，但还是笑着道：“我在火车站听到孩子叫妈妈的声音了，可惜进不去。”
齐乐安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位母亲家中并不是很富裕，处处贴着寻子的广告及孩子的放大像。
他从合光那里知道，孩子丢了没几年这母亲就和丈夫离了婚，丈夫娶了新老婆，老婆生了新儿子，可这位母亲仍然没有放弃寻找。
“有你们这些公众人物肯出来帮忙，我们不知道怎么说感谢的话。”母亲吸了下鼻子，又挤出一个笑，道：“我替全天下丢了孩子的爸爸妈妈谢谢你们。”
那晚齐乐安躺在这位母亲家中主卧并不是很柔软的床上，半个晚上都没睡着觉。
卫长风也没有，他一直静静地握着齐乐安的手。
“卫哥，我决定了。”
齐乐安突然道：“不管是不是葛老下套，也不管合光有什么没说……我都要做这个片子。”
“一年、两年、三年，哪怕更久的时间，我也要让大家看到……这些家庭。”
“让那些被拐卖的孩子知道他们的父母一直没有放弃，让那些人贩子被逼得无路可走。”
齐乐安说完这话后，心里突然就轻松了。
不管葛老合光是怎么想的，可事情本应如此，不是吗？
“好，卫哥和你一起。”
卫长风道。
第二百零七章 营救
207
两人在志愿者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与其他人集合后一起启程前往渔村。
算上三人，志愿者总共组成的团队有九人，算是声势浩大。他们有男有女，有的是自己丢了孩子的，有的则是单纯的志愿者。看到齐乐安和卫长风不乏有激动的，卫长风给大家讲了些有关电影的常识，大家便出发前往渔村中。
九个人开了四辆车，一进村子，顿时被围观了。
合光率先出马，拿着“证件”联系了村长，说要拍电影。村长半信半疑，这时大家请出卫长风和齐乐安，村长家的年轻人认出了这俩，顿时惊叫道：“卫长风！齐乐安！爸！这真是明星！”
顿时一群人上来呼啦呼啦要合影，志愿者们赶紧把大家挡住，合光道：“大家先别急！要是确定了拍摄，两位主演要在这里待好几个月的！”
其实他们也不一定认识两人，就会为了“和明星合影”而已。
两人的身份确实骗过了村长，村长把一群闲杂人等赶了出去，只留了村里几个有声望的人。合光见这场面一点也不虚，装制片人装的特别像，和大家大谈特谈，只说来拍电影好处多得不得了，光场地租借费，就顶好一整年打鱼的收入。
“不过嘛……这边的渔村也很多，我们也是要进行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