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穆渊却不能肯定了。
穆渊跑进小区,进了13号楼。
电梯在五楼停下,穆渊打开指纹锁的键盘,按照马叔给的密码开门。结果显示是密码错误。穆渊明知道是白月改了密码,却想着推翻自己这种不愿面对的猜测,又联系了马叔,请他再发一遍密码。
房产中介的经理办公室是个很小的房间,肥胖和善的马叔看到手机上的简讯,紧张地把手机递给了花鑫。
花鑫想了想,回了穆渊的简讯:密码换好几次了,有点记不准。你试试白小姐的生日?
穆渊当真试了一回,结果还是打不开门。这一次,他没联系马叔,而是直接输入了朱鸣海的生日,毕竟这串数字是白月手机的解锁密码。几秒种后,指纹锁传来密码错误的声音。穆渊安心地出了口气。
不是朱鸣海的生日做密码他很高兴,但,仍然不能解决如何打开门的难题。
忽然,手机响起短信的提示音,是马叔的。
短信:打开了吗?你再试试130810、213810
最后一次机会,穆渊挠着头将130810输入,门锁咔哒一声,真的开了!
坐在办公室里的花鑫看着穆渊发回来了短信“开了,谢谢马叔。”,心里泛起一阵冷笑。
2013年8月10日,白月将郑俊胜推到车轮下。三个人的悲剧就此上演。
打开了门,穆渊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室灯亮起把一室一卫的小公寓照的亮亮堂堂,放在墙角的三个大铁箱子显得非常扎眼。
穆渊不禁自问——什么东西,需要你用铁箱子来装?
箱子显然是拒绝主人之外任何人的开启,锁孔很大,证明内部结构不是一般的锁。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是打不开的。穆渊啪啪拍着自己的脸,从怔楞中清醒过来,转身进了卫生间,在马桶旁边找到一统浓缩消毒液,眼睛顿时亮了!
从怀里取出常用的钢笔,将笔尖踩断单独取下,随后返回客厅,转了好几圈才决定用纤维制成的窗帘。将撕下来的窗帘一角浸泡在消毒液里,再将钢笔尖包裹起来,在铁箱子上使劲摩擦。很快,消毒液所含有的氯气、钢笔尖的金属成分、窗帘的纤维、三者起了化学反应,摩擦出烟雾。
穆渊急忙将包着钢笔尖的窗帘部分塞进锁孔,大概等了不到十秒,锁孔里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穆渊深深吸了口气,握住铁箱子的把手用力,又是一次咔哒声传来,箱子被他打开了!
再打开箱子前,他想过很多很多可能性,他送给她的礼物、她送给他的礼物,或者是他们共同经历了某件事留下的纪念品。不可否认,穆渊需要做很多心理准备,才能以冷静的态度对待这些“白月的过去”。
曾经被他猜想过无数次的东西暴露在眼里,他呆呆地看了很久很久,忽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是化学系的研究生,箱子里的仪器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或者说,曾经年少轻狂时,他也干过这事,但仅那一次便悬崖勒马,把成品尽数倒进了马桶冲得一干二净。
所以,穆渊一眼就认出里面的东西是做什么的。
冷汗伴着精神上的疼痛,顺着脊梁爬到了额头,很快转化为生理上的疼痛。胃里好像有一把刀使劲地绞着……
穆渊的手颤抖着捂住眼睛,咬着牙,喉结松动,不停地吞咽着唾沫 。
“你怎么能这样。”声音轻轻浅浅,悲悲凉凉。
由此同时,守在住宅楼外的温煦看到了手机提示——穆渊的手机正在呼叫某个号码,点开监听软件,穆渊的声音立刻传进了耳中。
穆渊:“霍阿姨,你们还在警局吗?”
温煦暗想:联系律师是什么意思?
霍律师:刚出来,没事,你放心吧。
穆渊:霍阿姨,白月在你身边吗?你找个借口,避开她,我有点事跟你说。”
警局大楼高高的台阶上灯火通明,霍律师站在最高处,神色如常地听着电话。白月站在下面第三个台阶上,白色的羽绒服,淡粉色的围巾,把她红润的脸衬托的更加美丽。因为天冷的缘故,她哈着气搓手,一边跺脚取暖一边等着霍律师下来。
“白小姐,我要去卫生间,你稍等我一会儿。”霍律师保持着一贯的礼貌性的微笑,对白月说。
白月回了头,灯光映在她的脸上,这一刻寒冷的世界仿佛都温暖了起来。笑着说:“我进去等您吧,外面太冷了。”
霍律师点点头,先行转身回到大楼内。白月踩着浅灰色UGG靴子,脚步哒哒,紧随在霍律师后面。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留在住宅楼外的温煦听见了霍律师的声音。
霍律师:现在很方便,你说吧,什么事。
穆渊:霍阿姨……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跟贩毒组织有关系。我想知道,什么情况可以,可以轻判。
霍律师的神情不变,似乎成了面具的表情之下,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至少,在她保持沉默的时候,没人知道,其中自然包括电话那边忐忑不安的穆渊。
穆渊同样在沉默,或许是在等待,或许是是在谋划,这种时刻,他的沉默似乎合情合理。
等在大厅的白月被一名老刑警盘问了,她不喜欢穿着制服的人的目光,尤其是这些目光纷纷投向自己。她走向女士卫生间,刚好有个女警从里面出来,房门还没关好,她看到了站在洗手台前的霍律师。镜子映出了霍律师脸上的表情,白月安静地站在原地,等那扇门关的严丝合缝,垂下眼帘,慢慢蹙起了眉头。
白月没有去卫生间,而是拿出手机回到了大厅。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的车来车往,忽然非常想念穆渊。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传来刻板又不失礼貌的声音,白月渐渐自嘲地笑了笑,收好手机。倚在墙上。
天上已经飘下雪花,小而洁白的花瓣黏在窗户上,将视野所及缀出斑斑点点。
今晚真的很冷,太阳能水热气一定不好用了,今晚要不要开空调睡呢?哦对了,加湿器坏了快两年了,鸣海不在,那个加湿器就没人能修好。上回让穆渊试着修一修,他买了个新的回来。其实,旧的加湿器还能用,用起来也顺手。从认识他到现在,欠了他多少钱?二十万还是三十万?明早请他吃顿小笼包好了,算是支付点利息。也不知道霍律师的律师费贵不贵……要不,再请他吃一顿卤煮吧。
——
穆渊神色惶急地跑出了楼,一盏盏昏暗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纤长,经过一扇扇充满温暖灯光的窗户,很快便消失在寒冷的黑暗中。他没有看到温煦,即便温煦和他只有三四米的距离。
与此同时。
花鑫将手机的转账记录拿给马叔看,说:“钱我转到你账上了,感谢你的帮助。”
马叔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谨慎起见,他决定保持沉默。
刚刚把手机收回来,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监理会的号码,花鑫犹豫了一下,又对马叔说:“以后做事多谨慎,好心未必是好事。”
马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尴尬地笑着点头。
花鑫快步走出房产中介,接听了电话:“谁?”
“花鑫,我是D3小组的组长。”
花鑫抬手拦住一辆计程车,打开车门的同时问道:“发现什么了?”
组长口气沉重地开口,将在花鑫家周围搜查的结果告知。
花鑫一边听着一边对计程车司机说:“去市局”耳中,组长最后的话说完,他的神色一暗,“抱歉师傅,我要去都斛别墅A区南门。”
因为是陌生人开车,花鑫不能随便讲话,接下来的事只能用文字传达。
首先,他给杜忠波发了微信:市图书馆北,家和小区13号楼,1单元5楼B室,开锁密码130810.箱子都在里面,尽快取回。
然后,给小七和罗建发了同一条微信:天亮之前,找到郑俊胜。
最后,才是给温煦发了微信:B计划暂时有你一个人执行,我要马上赶回家。
不到三秒,温煦的微信回复:怎么突然要回家?
花鑫想了很多需要解释的问题,而最终,只发了几个字:他们找到了09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穆渊开锁我借鉴了美剧《天蝎》中的一段剧情。
《天蝎》的剧情是:男主被关在警局劳力,他用马桶里的东西(含氯气),和纤维做的衬衫、一枚硬币、打开了锁。有兴趣的亲可以看看。
第152章
雪伴着风越下越大, 整座城市像是被装在精致的玻璃球里, 倾覆间雪虐风饕, 席卷起一波又一波的寒潮。霓虹的多彩在其中若隐若现,蓝色的灯、黄色的灯、一个接着一个被风雪活活埋了, 仅剩下血一般的红色, 悲凉而又固执地抗拒着漫天的凶敌。
公交车站亮着的站牌像是一座孤城的牌坊, 有位伊人在风雪中亭亭玉立。她头顶上的遮挡已经失去了意义, 西北风从四面八方打着旋儿而来,吹起她缠在脖子上的白色围巾, 像是要逃离什么似的, 随风飘起。她不得不时时抓着围巾, 护着领子里少得可怜的温暖。那双手已经被冻得发红, 眼神落在上面, 瞬间溢满了哀伤。
独孤是很难捱的,风雪夜的孤独更加难耐, 心底的冷终于冲破压制, 一点点侵蚀起四肢百骸。今夜的风雪带走一位伊人去往地狱,或是太久了的缘故, 想要寻一点温暖回到人间,来时的路早已布满荆棘, 尽头就是尽头,没有回途可以走。
白月想, 习惯了就好。
人在世上会遇到很多厌烦的事——想要求满天神佛给一线生机的时候,事实是孤立无援;想要放弃抗争随波逐流的时候, 却有人打开一扇门。所以,人生在世,最讨厌的就是:求什么不得什么,不求什么反得什么。
穆渊的车头笔直地朝着公交站而来,两盏明晃晃的车灯把风雪撕开了一条口子,定格在孤单的白月身上,这一刻,他好像找到了梦中的公主,她好像终于等来了吻醒自己的王子。所有这样的故事,只会用千篇一律的尾声——从此,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好像”只是“好像”而已。它,不是真的。
好像是公主的白月对着下车的人微微一笑,好像是王子的穆渊跑过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白月依偎在穆渊的肩头,说了什么。风雪太大了,穆渊没有听见,紧紧搂着她的肩膀,带着她上了车,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使劲搓着她冰冷的手,眼睛里充满了心疼和自责。
“对不起,我来晚了。”穆渊愧疚地说。
白月仍在微笑着,本来冻得麻木的手渐渐回温,皮肤有些刺痛。
“冻坏了吧?”穆渊摸了摸白月的脸颊,冰凉,“你出门怎么不戴口罩?围巾这么薄,家里那个厚的怎么不用?”
“我饿了。”白月忽然说,“你饿不饿?”
穆渊笑了笑:“想吃什么?”
白月笑得很好看,乖巧而又可爱,“想吃小笼包了。”
穆渊:“去秦淮人家吧。”
白月摇摇头,手动了起来,与穆渊十指相扣,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一股子喜悦,说道:“去医院后院那家,我请你。”
穆渊想起那家小店的就餐环境,下意识地蹙蹙眉。白月嗔怪地说:“过这村,可没这店儿了。”
穆渊了然地笑道:“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月满意了,靠在座椅背上,闭上眼睛:“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穆渊看着白月疲惫的脸色,又看看她仍然拉着自己的手……
稍时,穆渊轻声说:“先放手行吗?我还要开车。”
白月闭着眼睛,顽皮地笑道:“不放。”
穆渊有点为难。
白月捏了一下穆渊的手,才放开,如往常一样叮嘱他,注意安全。
吃小笼包的店就叫“小笼包”,巴掌大的门脸,巴掌大的屋子,四张小桌,没有收银台没有菜单,只有一对中年夫妻问你要几笼包子,是要牛肉汤还是要白菜豆腐汤。
白月给穆渊夹了包子,把自己的汤分他一半。穆渊想着再要一碗汤,她很实在地说,自己喝不了这么多,再要一碗会浪费的。桌席上,白月又握住了穆渊的手。意识到中年夫妻投来的目光,穆渊有点脸红。
简单的幸福唾手可得,守护幸福却另当别论。
白月和穆渊在暖融融的小店里有说有笑,温煦在风雪中挨着饿瑟瑟发抖。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在等半小时差不多就该有动静了。半小时内,他只能在这条车子不能开进来的巷子里,等待、观察。
蹲坑这种事是最枯燥乏味的,在寒冷的风雪中蹲坑不但枯燥乏味还非常痛苦。温煦不得不找点事来说,比方说给杜忠波打电话,问他是否找到了那些箱子。
杜忠波坐在温暖如春的车子里,口气愉快的似乎要飞起来:“大丰收啊。这案子终于找到突破口了。”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可惜,这些东西要先送去总部检验,然后才轮到警局。我要结案估计还得在等个三五天。”
温煦耐不住好奇,问道:“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杜忠波呵呵一笑:“还能是什么?制毒的工具呗。”
温煦的心沉了沉,抬眼看向前方。在热气蒸腾的小店里,白月笑着,十足一个甜蜜幸福的小女人。
温煦转身避开风口,问道:“杜队长,你现在市区总部吗?”
杜忠波嗯了一声。
温煦:“检测结果出来了,麻烦你马上通知我。”
“没问题。”杜忠波忽然想起了什么,口气变得有些严肃,“我听说找到09 了?”
温煦:“嗯,老板回家了。”
“那就这样,有什么事随时联系。”说完,杜忠波先挂断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