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作为完颜雍生母之弟,也就是他的舅父,不仅耿直善战,也身任将军与丞相多职。
完颜雍这一次派他出使,确实是把最亲信的人给派了出去。
他们这一次再度开会,列了个交易的清单。
这个清单只给唐以过目过,写的非常详细。
他们需求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可以强国富国之物:
临国的稻谷、玉米之种——听说产量丰厚,而且天生能抵抗虫害。
临国的武装器械——据说可以千里杀人,或者喷火纵雾。
无线通讯设备——根据他们安插在宋国的探子,这宋国的皇帝如今也可以千里传音、遥度官兵了!
抗生素等现代药物——完颜雍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据唐以解释,这些药有起死回生之效,堪比神丹。
……
这单子上的任何东西,听起来都是志怪小说中才有的东西。
什么如树一般的庄稼,能结出丰硕的果实,还能在北方干旱的土地上生长……
什么能喷火纵雾的武器……
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就算有,临国凭什么卖给他们啊?
这事别说大臣们不信,连完颜雍都感觉唐以这瘪犊子在放屁。
但鉴于他上一次放屁放了个真的,这一次也只能再试一试。
完颜雍自己其实听了这么多临国的传闻,也对‘扬州是显圣之城’的这个传闻半信半疑。
他甚至有好几次都想自己过去看看,见识下能分辨话语真伪的夜明珠,能无马自行的鬼车,还有那杀了完颜亮的天鸟。
——为了保命,暂时还是离那个鬼地方远点比较好。
在第二次外使之前,他又去了一趟云府。
那女人还在断断续续地吹着笛子,神情一如往常。
既没有要回归故乡的欣喜,也没有要终于要离开这里的释然。
“云祈。”
完颜雍看着这个古怪的女人,忽然开口道:“你为什么没有死。”
他凭直觉觉得,她并不想活。
却也没有自刎,也没做出别的行径出来。
云祈停下吹笛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寻死?”
完颜雍心里一沉,知道这女人肯定从哪听说自己的亡妻之恨了。
在这一点上,他和唐以没有什么区别,都活得阴骘而自私。
“为了自己。”他第一次说出真实的理由来,仿佛也在回答自己内心深处的问题。
“我不一样。”云祈低头一笑,声音清冷而悲凉:“我准备了十余年的事情,一夜之间化作泡影。”
“所求之物已永求不得,执迷不甘心而不肯死。”
我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
第68章 传送
魏原已经放弃思考了。
完颜亮死去以后,他便被囚禁着苟活着。
既没有接触谁的机会,饭食饮水也都如喂牲畜的饲料一般。
他浑浑噩噩的活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子,终于被人又给架了出去。
上头的人直接毒哑了他,让他无法开口说出任何事情,又给他喂了些东西,让他洗漱之后换身衣裳,准备以金国大臣的身份出使临国。
魏原几乎已经放弃人的这个身份了,一路上都任由摆布,发觉自己被毒哑时也就闷闷地流了一阵子眼泪,不敢再呜咽着发出任何响声。
——他在完颜亮那已经挨过太多次毒打了。
直到他看见云祈穿着时贵的长袍坐在另一侧的架辇之中,吃穿用度都远好于他之上的时候,魏原才终于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这不是他们公司的那个女董事吗!
那个据说跟好几个老总都不清不楚,但是又听说背景很大根本没人敢动她的那个女的?
当初魏原吆喝着出逃江银镇的时候,这女人莫名其妙的跟了出来,就带了些化妆品和酒,其他的生活物资都是他们其他几个人分给她的。
魏原虽然有心思接近这云总,但是本能让他感觉得到这不是一个段位的人,心里一直都存着些忌惮。
——如今,她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大臣,还成了要出使临国的外交官?
魏原不了解金国的官僚体制,又与世隔绝了太久,根本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他被好几个金国的官兵控制着,还叮嘱了好几次,一旦在外交场合上乱来,金国的人随时把他弄死。
正因如此,魏原压根没胆子多问,只小心翼翼地看了云祈好几次,可对方仿佛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柳恣之所以要求必须见到金国那边俘获的临国人,就是怕被意外情况乱了大局。
距离时空异变已经快过了整整一年了,江银镇消失的不仅仅有部分企业家、政府官员,还有各行各业的从业者。
宋国为了和临国合作与贸易,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隐瞒,也确实没有录用过哪个来自临国的人。
但金国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通风报信的人很快抵达了扬州城,又一次被领到了政府区的参议院里。
由于官员实在不够,没办法再成立个外交部出来,所以这些事由文化部和其他几个领导协管。
这一次过来当差的依旧是黄实,说是大概十天之后,金国的使臣会全部抵达扬州城,希望能够与元首会晤,谈谈正式的合作。
而之前提到的那两个临国人,也会参与会议。
柳恣跟这个黄实碰过两次面,已经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黄实说的一些词,可不像古代人能够懂的东西。
金国的文化除了骑马游射之外,文化方面很多东西都学得是宋国的东西。
宋国尚且在很多地方保守不开花,金国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临金两国要开展外交的事情再一次传开了。
厉栾听了吩咐取消了周末的舞会,并且传令让警察局加强安防,提防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宋国怎么说也是个崇尚儒礼之国,不会当众干什么缺德事情。
可金国本身好战嗜血,使臣搞不好也是文盲水平,柳恣还真不敢让女性居民在这种时候到处溜达,免得真碰出什么乱子来。
九月末的时候,使臣第二次抵达扬州城。
会面的地点依旧设在了广陵礼堂,由柳恣带着几个部长出面接待。
白鹿原本也该过来接待,但忙不开江银大学的建设和资金分流,只吩咐秘书过来代为致意。
李石第一次来扬州城,对种种东西都感觉颇为新奇,见到柳恣时还半天没反应过来——因为对方并没有穿龙袍,深色制服统一样式不统一勋章,他完全分辨不出谁是谁。
柳恣他们看着这清一色的金国打扮的人,第一眼还真没认出来,哪两个是被掳掠过去的临国人。
魏原头发被强行扎了个髻,云祈完全是金国女子打扮了——还是钱凡一眼就通过颜值分辨出来这女人相当出众,侧耳跟柳恣嘀咕了一句。
真人居然比那个看起来是高P的证件照还好看啊。
由于之前已经有接待宋国的经验,这一次的握手和互相介绍都顺畅了许多。
云祈作为出使的外臣,以金国人的身份和他们每个人都握了一次手。
柳恣看见她的时候,心里也微微诧异,明显在思考这样漂亮的姑娘怎么想不开了要往外逃——现在就是想把她捞回临国,也相当麻烦了。
为了这两个人得罪整个金国,或者付出一定的代价来交换人质,不一定是好事。
“柳元首好。”
“钱局长好。”
“蔡局长好。”
云祈全程相当的淡定,既不会跟狐媚子似的抛媚眼娇嗔两句,也没有冷淡到显得反常。
旁边陪着的金国大臣看着这郡夫人居然能正经起来,明显相当的惊讶。
他们路上还打赌来着,在猜这女人会不会直接当场就哭着要回临国——
现在看来,她完全没这个心思啊。
一路握手到厉栾面前,她抬了眼眸,听着旁边的官员介绍着双方的身份。
“你好。”厉栾并不知道这个金国女人其实也是时国人,她的妆面和发髻都挽的相当到位,看起来好像真是哪个皇亲国戚的夫人。
“厉……部长。”云祈咀嚼着这个称呼,缓缓地握住了她的手。
云祈的手软若无骨,就是太冰凉了一些。
厉栾瞥向她,松开手时关照了一句:“在扬州时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和我说。”
云祈浅笑着嗯了一声,端详着她的面庞停了几秒,才继续去和下一位搭话。
而魏原因为已经被毒哑了,压根说不出话来。
李石这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说是这人误食了草药,还是金国的大夫倾力救回了一条命来。
魏原已经表现听话的如一个牵线木偶,神情麻木而毫无求救的意思。
在金国受虐太久,他哪怕如今能够见到这些略有些亲切的临国人,也不敢在金国大臣面前做任何错事。
钱凡观察着这个人的反应,示意旁边的下属拍张照片去查他们两到底是谁。
——反正金国人也不知道按快门是在拍照,关了闪光灯就行。
两个临国人自然由金国的官吏控制着回行宫休憩,而其他重臣则要留下来和他们直接开会。
第一项内容,就是建交与否。
李石是三朝元老,见过的大风大浪海了去了,跟柳恣在交流时说话不紧不慢,对从前完颜亮做的事也都轻描淡写的略了过去,仿佛金国压根没对临国做出过不敬之事。
柳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老爷子,态度也表现的模棱两可。
他不急着反驳他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倾向,只耐心地听着金国的人轮流说完致辞,慢悠悠的呷完一盏茶。
李石见这个年轻的后生竟然是临国的元首,便已经心里觉得暗暗生惊,又见他举止从容、做事沉稳,越发的提防起来。
“若是要两国友好往来,有些事情也需要搞清楚。”
柳恣示意秘书开了投影屏,把提纲清晰的展露了出来。
一、承认临国政权
二、和平条约
三、外交豁免权
四、进出口开放范围问题
五、关税和海关检疫
……
李石先是被那突然亮起来的荧屏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等看清楚了这简体字的文书内容,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临国人还真都是一个德行,做事都喜欢一二三四五的列纲要,不会再弄出个什么唐以上次画的那种表格出来吧?
下一秒随着电子笔一按,一个表格跳了出来。
“这次外交时间约定为五天,我方拟定了一份时间行程安排表,希望以会议为主,参观为辅。”柳恣微笑道:“各方面都可以灵活协调,还请李先生不用顾虑太多。”
李石默默点了点头,开始琢磨这表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这么好用吗。
柳恣和钱凡他们不敢贸然赎人,是有原因的。
金国既然肯把那两个来自江银镇的人带过来,就有拿他们做交易的暗示。
江银这边自然好说,随便给几个现代的产品作为交换,都可以把人交换回来,这对于双方而言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是问题在于,一旦成了此局,金国极有可能把在扬州城附近出没的临国人以各种方式掳走,甚至连宋国也可能效仿此举,狮子开口似的讨要好处。
那样临国就会处在极其被动的局面了。
在时空异变的当天,政府就已经通报数次,加强全城戒备了。
可几万人的数量在那,警力有限而且当时还没有守备军,断然不可能把人都堵住,一直会有人自作聪明或慌不择路的往外跑。
他们一旦落入金宋的手中,就没有回来的自由了。
而临国也可以选择不再对他们负责——
现在三国都心思叵测,看似互相友好维持和平,可谁也不知道战争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
辛弃疾回家的时候,在路边买糖葫芦带了回去。
赵青玉正在啪叽啪叽地敲着键盘,青轴的声音吵得隔老远都能听见。
他接过糖葫芦下意识地啃了一大口,被酸到表情都崩了,只捂着腮帮子一脸委屈的看着辛弃疾:“好酸啊……”
辛弃疾无奈笑道:“这本来就是要慢慢吃的。”
赵青玉刚好写了一半想摸鱼,好奇道:“你今天回来的挺早,农业局那边放假啦?”
“嗯。”辛弃疾放下公文包坐下来:“我泡杯咖啡去做家务。"
虽然这房子已经完全成赵青玉和辛弃疾的单身公寓了,但考虑到柳恣每个月还是回来一两次,两人还是有定期打理的习惯。
——说到这个,还要提下辛弃疾第一次用洗发水和肥皂的时候,是在赵青玉的全程指导下完成的。
古代人虽然有修剪头发的习惯,但绝大多数都会留发至腰际。
洗起来非常麻烦,而且难以吹干。
那时候赵青玉不小心撞了他,虽然没弄伤小辛同学的腰,但把人家弄的灰头土脸一身,自然是要帮忙打理的。
青玉知道这是个古代人,不一定会用洗发露,相当耐心地教他搓泡泡揉头发,洗完了还帮忙吹干,全程辛弃疾都是在惊恐状态下,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两句话——
这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
半年之后,辛弃疾不仅熟练掌握了护发素洗发露和洗面奶的正确用法,还能教青玉怎么用八四消毒液洗厨房了。
想来他也是半个进步新青年了。
“做什么家务啊幼安哥!”赵青玉瞬间来了精神,叼着那糖葫芦噌噌噌跑到房间里拿了个头盔出来,又连好网线和电源,笑眯眯道:“过来过来,给你见识点好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