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连乐乐也都被他们吸引住,不知哪里戳到了他的点,也跟着咧开嘴无声的笑了,和方言相似的眼睛亮晶晶,眉眼弯弯。
而安安似乎还不过瘾,又伸出左手来,主动张开手示意阿爹继续。
方言本来是见到乐乐也多了其他的情绪表情,才特意又逗的。不过在安安伸手出来后,他眼尖瞥见儿子手心里有东西,连忙抓住细看。
一只被拍扁了的蚊子粘在上边。
“……”
方言急忙低头去查看乐乐的额头,果然那里长了个小包,再回看安安,方言有点后悔,小心蹭掉安安手心里的蚊子,擦干净,然后亲了一下。
“原来安安是在给弟弟拍蚊子吗?对不起,是阿爹错怪你了,阿爹道歉,以后安安也要继续保护弟弟,好吗?”
“啊啊!”
“嗯,真棒~”
“肚子饿不饿?我们起来喝水然后去找祖奶奶玩,好不好?”
“啊~”
“…”
方言喜爱地一人亲了一口,让他们坐好,到石桌旁倒水,这时就听到敲门声,隐约还有马喷鼻息声,纳闷会是谁,不过嘴里很快扬声回应。
“门没叉,自己进来。”
他话刚落,杜娟也刚好赶到,院门被人推开。
杜娟看不认识,“请问……”
“张大人在府上吗?”
“我们老爷没在。”杜娟回头,“正君,找老爷的。”
“让他们进来吧。”
杜娟连忙退开,过来接过喂水的事。还好她经常得跟前伺候,安安对她比较熟悉,勉强可以接受她来喂,只是小脸臭臭的,喂过来的水张嘴喝了,但是眼睛就一直盯着他阿爹,随着阿爹转动。
来的人共有三个,都是四五十岁这样,方言同样没见过。三人进来后自我介绍过,方言这才知道他们都是苏老爷子的朋友。
三人也很直接,直言就是为了他们家的桑葚酒来的,方言一听更加明了,连忙让杜娟去拿出来一些让他们品尝,不过被三人婉拒了。
“今年的桑果要再过几天,才能制作,如果几位不着急,不介意的话可以住上几日,到时收果回来就可以动手腌制。”
闻言,其中一位看着年岁最长身材消瘦的老者摸着胡须,看了看四周,颔首,“你说得没错,我看这里是挺不错的,两位兄台感觉如何?”
“嗯,可以。”
“没错。不过我怎么听说你们这不止酿了桑葚酒啊?”
方言一听微微一笑,心里对三人的身份多几分信任,“确实是,只不过是闲来无事酿的。三位一路劳顿奔波的,想必也累了吧,不如先去歇息一下?我让人给您几位带路。”
老者摆摆手,“无碍。不过不知我等可否前去走走?”指指周围。
“当然可以。”方言浅笑,“这后山就是桑林,若您三位有兴趣可以上山去走走,杜娟,等会安排人给几位老爷带路,照顾好。”
“是,正君。”
“啊啊!”啪啪――
在场的人视线不约而同朝下看,就见胖乎乎的安安小手拍在石凳上,仰着头望着方言,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是站着的。
站!着!的!!儿子,你这是要上天啊!还没会爬就先会站了!
方言张大嘴,下一秒安安小腿一软栽倒,吓得方言急忙去捞。
杜娟也给吓得打翻了碗,好险最后接住了,两人正狼狈呢,这调皮鬼却又咯咯地笑得开心。
刚来的三位老者也松了口气,年长的老者笑呵呵地问:“这是多大了?”
“7个月了。”方言尴尬地笑着回答,抱着安安坐起,冲杜娟摆摆手表示他没事,“这孩子太调皮了。”
“孩子活泼点好。”留意到安安手腕处的印记,再看席子上安静坐着的乐乐,面露惊异,“这是…双胎?”
“嗯,是,这是大的,那是小的,让您三位见笑了。”
另外两人一听,同样露出了惊奇的神色,来细看兄弟俩,果然见两人面貌极似,只是眼睛略有不同。
“张大人真有福气,一次俩儿子。啧,苏老头怎么就那么好运?”
“就是就是。躲在这小镇旮瘩的,居然能遇上张继那样有材的弟子,如今弟子有千人难有的双胎也给他碰上了,真是羡煞我等啊。”
“老弟你羡慕什么?羡慕你也快成家吧。”
“……还是免了,我闲云野鹤惯了,就不耽误别人了。对了,我们还是赶紧去走走吧。”
“看你,一说到这就逃,啧,难怪当初苏兄要跟你绝交,苏姑娘多好的女子,你偏偏……也罢。”
方言一直含笑只听没有插话,倒是他怀里的安安一脸好奇地盯着三人,眼睛滴溜溜的在三人脸上来回转。
老者看看天色,表示还是先去走走看看,等回来再说。
晚上张继回来,三人居然还没回来的,方言都有些惊讶了,难道他们村真有这么好玩?这么大的魅力,让三人走走居然能走这么一下午的?
张继听完方言的讲诉,点点头:“那应该是了,不过师傅说他也是今天才得到消息,明日师傅会过来,你不用担心。”
“师傅明天要来?”
“对,本来今天就要和我一起来,不过被师娘拦下了。”张继换好衣服来到床边,见安安和乐乐排排睡得香,压低了声音问:“怎么这个时辰才睡?”
方言拿蒲扇轻轻在半空扇着,以防蚊子叮咬,虽然门口燃着艾叶,但是这个时候蚊子最多的。
“今天精神可好了,玩了一天,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刚才已经喂过饭,等稍晚醒了再喂点就行。”方言抬头来看,“水我已经让人放好了,天气热,你去洗洗吧。”
张继弯腰从后方拥住他,微微沉着声带着诱、惑道:“一起?”
方言耳根一热,拿手肘拐他,“别闹了,快去,准备吃饭了。”
张继大大叹口气,透着满满的失望,眼巴巴看着他,可是方言这次是铁了心不随他胡闹,只好失望的起身自己去洗澡。
不过在走之前还是报复性地在方言唇上狠狠亲了一下,“晚上再收拾你。”
方言眉梢一挑,“有本事你来。”
张继:“……”略咬牙,“晚上让奶奶来睡隔壁吧。”说完略得意的挑眉起身去了隔间。
这回轮到方言咬牙了。
***
这天方言依旧在家里陪着俩儿子,不过这次他是在看书。
一楼的堂屋里给杜娟几人打扫得干干净净,桌椅也给搬走,在空地上连着铺了两张竹席,还是用来晒稻谷那么大的那种,边边角角都被他们磨得平滑,立志不留有崩裂的细刺。
因为天气越来越热了,所以安安乐乐只穿了件肚兜,被放到了席子上,随便他们爬。
方言坐在一角看书,不过看着看着就有点精神不济,眼皮直往下掉,最后实在没忍住一歪,侧躺着席子的边沿睡着了。
好在这次家里不止有杜娟在,还有奶奶张罗氏。如今也正是收割稻谷时期,不过方言觉得奶奶年纪大了,今年因为大伯一家离开的事,身子有些不太好,就建议她过来帮忙照看孩子,表示他一个人有点照顾不过来。
张罗氏本来就疼爱曾孙,也很疼惜方言,一听他这么说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因此每天天一亮就过来了,偶尔也会干脆睡在这边。
张罗氏端着要给安安乐乐吃的骨头粥,进门就见方言睡着了,乐乐也趴在他旁边挨着他不动,安安则趴在肚子上翘着小屁屁闭着眼似乎也睡了。
看到这情景张罗氏不由笑了,正好后面跟着端着茶水来的杜娟,看看里边,再看看她,小声道:“老夫人?”
谁知里面的安安立即抬起了头来,看到门口的祖奶奶已经手上他和弟弟的专用碗,顿时眼一亮,一骨碌爬起来,站着小脚才迈了一点就撑不住,忙蹲下然后四肢着地,手脚并用飞快地怕往门口。
“安安?”
感觉到肚子上重量一轻,方言连忙出声叫唤,安安前爬的动作一顿,扭头回去,看了一会再回头看门口,小眉毛拧得死紧,似乎在思考到底去哪边好。
“安…奶奶。”没听到儿子回应,方言忙睁开眼寻找,小心没有压到乐乐坐起身,就看见了门口的两人,不由略尴尬地笑着说:“坐着有些困。”
张罗氏笑呵呵地慈爱地说:“没事,你睡吧,安安他们两个奶奶来看着。不过先吃点饭再睡吧。”
“哇!好香!”方言抽抽鼻子,眼猛一亮,“是奶奶你熬的吗?那我要吃一碗,继哥说小时候就喜欢吃奶奶熬的骨头粥。”
“正是老夫人熬的,正君,我去给您盛。”
“好。”
等杜娟去了厨房,张罗氏跨进来,坐到安安旁边,方言赶紧去拿了两块围兜来给儿子们围上。知道是要吃饭,不说乐乐,就是安安也都难得安安静静地坐好,只是一双眼睛盯着祖奶奶手上的碗一眨也不眨的。
杜娟很快回来,“正君,让我来喂小少爷吧?”
张罗氏一边喂安安一边接话:“言哥儿你自己先吃着,让娟丫头喂也好,乐乐的话没事。”
方言只好把碗和杜娟交换,他闻到味儿确实感觉有些饿了,因此也没有拒绝。
忽然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方言端着碗走到门口看,却见是他姐方雅,便招呼她,“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这么热。”
方雅走进门来朝他笑笑,“有点事,刚吃东西吗?”
“嗯,有点饿,就陪着安安他们吃点,姐你要不要吃?”
“不了,”方雅摇头,迟疑了一下道:“是秀儿来了。”
方言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直到方雅身后露出个消瘦憔悴的女孩才恍悟过来秀儿是谁。
方秀儿,当初朝他释放善意的女孩儿,只是几年没见,他也没有刻意去打听,没让到当初娇嫩的小女孩如今却长成这样……
“言,言哥儿。”方秀儿怯怯的叫了一声,只抬了下头就又迅速低下,但也足够让方言看见她红肿的双眼。
微微皱眉,又展开,方言笑着说道:“原来是秀儿姐,进来吧,不用拘束。”
方秀儿有些惊讶地再次抬头,却见方言笑容亲切,不禁有点恍惚,还是方雅拉了她一把才回过神来,却不由红了耳尖,手足无措地在方雅拉着下来到屋里。
方言本想让她们坐下,可是看了一下,屋子里的桌椅都给挪开了,不由得略尴尬地说:“不好意思,要不去后方院子坐吧。”
“不,不用了。我,我坐这里就可以了。”方秀儿拘束地说着,低头坐在了门槛上,发现自己衣裙的狼狈,不由得羞窘的踮起脚,裙摆也收拢夹在脚后。
她一直都有听说方言如何如何,特别是张继考中举人又做了县令后,村里各种羡慕嫉妒的话就从没少过,当然更多的就是对他们家的冷嘲热讽。
但亲眼瞧见方言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刚才在门口瞧见那楼阁,她都不敢进来了。
“杜娟,去盛两碗来。”
“诶!”
杜娟答应着起身过来把碗交给了方雅,然后去了厨房。方雅看看弟弟,再看看方秀儿,低声叹口气,进去侧坐在席子上喂小侄儿。
方秀儿看着面前白胖胖的小娃娃,对方估计也是对她好奇,正边吃边看着自己,看着好可爱。于是没忍住小声问:“这是你的儿子吗?”
方言笑着点头,“嗯,安安,这个是乐乐。”
乐乐听到阿爹叫自己,扭头看过来,方言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小脸,乐乐于是瘫着脸转回去,张嘴吃掉喂到嘴边的米粥。
方秀儿眼里透着惊奇,但她却是不敢伸手去摸的,反而还悄悄把手往身后藏了藏,轻咬着下唇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把话说了。
只是等到她鼓起勇气抬头要说时,正好杜娟端着两碗骨头粥回来了,让她再次错过了机会,又局促又呆呆地接过碗,鼻子里不停闻到碗里骨头和肉香,肚子便不争气地响起来,顿时一张小脸红完。
“吃吧。”
方秀儿抬头,眼里闪着泪花。方言看着暗叹口气,“当年的事我并不怪你,不用客气,一碗粥而已,没人会怪你。”
“我…”
“闺女先把粥吃了吧。”张罗氏也插嘴,“有什么事先吃饱了才能有力气说。”
“……嗯。”
“你说你哥要把你拿去抵债?”
听完方秀儿的话,方言震惊了,“难道大伯也不管?你娘也答应?”
“真是造孽哟!”张罗氏抱着安安念了一声。
方秀儿眼泪啪嗒啪嗒直掉,一边抽噎一边说:“爹身子去年病垮了,娘,娘自然是不答应,但是二哥跑了,那些人就跑到家里来了,爹和娘拦住了偷偷叫我跑的…我,我本来想去找大哥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让那些人发现了,我…我没留意就跑到这来了…”
方秀儿擦了一下眼泪,抬头看看方雅,再看看方言,怯怯地说:“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来你们这给你们添麻烦的……但是,我不知道该躲去哪里好,而且我也不知道爹娘现在怎么样…呜…”
方雅皱眉,对方言道:“秀儿找到我时我拜托花大哥回村去看了。”
“嗯。”方言点头,对方秀儿道:“没事,你先安心留在这吧,就算那些人真找到这儿,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姐,你先照顾一下。”
“放心吧。”
“呜呜…谢谢大姐,谢谢你言哥儿!”方秀儿哭得直打嗝。
方言忙叫杜娟先带她下去梳洗一下。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让这样一个就如在泥地里打滚过的小姑娘穿着脏乱的衣服,披散着头发实在不雅。
张罗氏在方秀儿出去后,忽然叹了口气,“她那二哥真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