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证明以后有了儿子就不会不听你的话了~”
在方言把人送到门口时，张继忽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这样的话, 之后一副云淡风轻地上马车，还笑着朝来送行的人挥手告别。
方言回过神不禁暗咬牙白了某人一眼，退回两小身边，目送着张小叔驾着马车走远。
把人送走方言就打算回去带上工具往稔坡走一趟，主要是去跟今天来上工的人说好事项，却别爷爷叫住了。
张老汉表示稔山那边他去就好，方言年纪还是小了，怕那些人未必会真心听他的安排。
“就听你爷爷的，那里你去也不安全，刀斧不长眼，若是树倒下来压着了不好。”
张罗氏也跟着劝，方言想了想答应了，本来这事也想拜托小叔的，可今天小叔跟着张继去了镇上，有爷爷在也可以。
“就是……”方言有点儿迟疑，“那就拜托您了爷爷，明儿等继哥回来，我们再去帮你们翻地种菜。”
“你这孩子。”张罗氏叹息，一听就知道他在为何如此说。
另一边的张秀莲却笑着说道：“娘，言哥儿说得也没错，明儿媳妇一起去帮忙。”
看看她再看看方言，张罗氏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张老汉打破沉默。
“行了，今天就这样，迟点撒-种子也不会如何，反正那也是种回来自家吃的，往年没种时不都过来了，老大不会计较这点的。”说完回去拿工具打算上山。
张罗氏只好大声叮嘱他自己当心别受伤。
看着还留下来没打算离开的婆媳俩，方言没有问领人进了门，因此也就恰好错过了那边大院里同样驶出来的马车。
“言儿啊，昨儿我跟你们奶奶寻思了一下，觉得你说的法子很不错，大缸什么的已经让你叔去办了，就是想问问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
听了小婶的话，方言才明白小叔跟去的目的，本来还以为是不放心让张继一个人才一起去帮着赶车的呢。
“这个等菜种出来了到时具体如何操作我们再说。”方言朝两人笑笑，后又收起坦诚道：“不过我说实话，这个我也不会，只是想起来的念头，成不成也没有把握。”
谁知张秀莲再次一点不在意地爽朗笑着说道：“没事！叔叔婶子都相信你和继儿。”
“小婶……”
张罗氏也抚摸着小孙子的头发笑着点头，欣慰地说：“大家都相信你，就是村里的人也一样。”
“对！”张秀莲笑容大大的，甚至带着骄傲，“现在谁不知道你的脑子机灵？都想着跟婶子打听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法子呢！”
张罗氏同样点点头，苍老的面容笑得似朵花。
想到前些日子那些村里的人都凑过来跟她套近乎，嘴里不要钱似的直夸她们家讨了门好孙媳，然后明里暗里地打探他们继儿是不是真的要教他们如何种冬菜，还有过后收菜的事，她心里就忍不住乐。
想到当初这些人都是如何说他们家继儿言哥儿的闲话的，甚至还让家里孩子不跟他们来往，如今呢，一个个都巴结上来了。
不过继儿言哥儿都是顶好的孩子，没跟他们计较。
看着眼前的方言，张罗氏越看越满意，越喜爱，再想及家里的大儿媳，不禁又有些不喜。
想了想也没有避讳方言小锦小宝三个，直接对小儿媳道：“秀莲你觉得老大家这事妥不妥？”
“啊？”张秀莲一愣。
“就是你们张山叔家的闺女。”
闻言，张秀莲视线下意识往方言那瞧，让方言有些不解地回看一眼。
“娘的意思啊？”
“嗯，昨儿你大嫂跟我透了点意思。”张罗氏点头，微微皱眉，似有些不悦，“当初继儿爹娘才走，他们家就……可是你大哥似乎也挺合意的。”
闻言，张秀莲直接就是眉头一竖，声音微微增大，惊异地说：“是给齐小子说的？”
“昨日和洛小子一起上门来的。”张罗氏轻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收声，张秀莲一看就明白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但也顾及到方才去了后院的方言，总算是稍微压低了嗓门，但也难掩怒意和讽意。
“大哥大嫂这是在想什么？那家女儿还好意思来咱们家？当时继儿刚病那会，他们是怎么做的？如今怎么还有脸来？而且还想跟齐小子结亲？！是有多大脸？”
说着猛然起身烦躁地在屋里走了两圈，“这事是大嫂的意思还是他们先提的？”
张罗氏微摇头，“我也还不是很清楚，就是昨晚你们大嫂跟我说了一嘴，具体还不清楚，昨天他们来的时候我和你们爹都没在，只是回来凑巧在门口遇上了，见了一面，都没说上几句话。
说是这两年在城里做起了买卖，还做得挺大的。”
张秀莲眉头直皱，“那娘的意思呢？”
张罗氏同样皱眉，“这事我还没跟你们爹说，再看看吧，就是继儿那……”
“哼！管他们做多大的买卖，当初那么急着来退亲……总之别来招惹继儿就好！”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
“娘，这事还是先别和言哥儿说，我去后面看看帮忙。”
“嗯，去吧，我也去后山摘些新鲜的叶子回来。”
***
［蚕宝，这些蚕茧你可是知道如何处理变成丝的？］蚕房里方言一边检查着每个蚕格，一边问肩膀上的蚕宝。
蚕宝伸长了脖子跟着张望下方的那些同类，接收到信息忙轻松点脑袋。
［晓得哇~］一口川腔，让方言抽了下嘴角，还好它下句又恢复了正常。
［这些我都有记录，可惜不能影印成书给你看的，都是你太矜持了，要是你能多和你老公…夫君亲热些，我就好得快了，也就不用再要你们这样一个记录，一个再抄了。］
［……］
没想到没等方言说话，就见它又晃了晃脑袋，以方言的角度就像它在眨眼一样。
［不过，以前乐乐说过，你们这样也是种情趣吧，唉！你们估计又要说这是大人之间才能做的事，切！说得好像我们宝宝很稀罕一样~
做宝宝才好咧，你们大人才不懂~］
［……是是是，我们不懂。那现在能告诉我方法了吗？］
［哎呀！我这不就要马上说到了吗？你们大人就是这样，还说我们宝宝没耐性……］
方言感觉能清晰听到自己额头上青筋暴起的声音，好在在他控制不住要去捏那只胖虫子时，这家伙似乎也嗅到了危险及时止住了话头，一拐拐到了方法上，这才免糟了次危险。
［在乐乐那个年代，人类就已经有了很成熟的制丝法，但你们现在很多条件因素，所以还是先用比较简洁的民间方法还了，不然太复杂的你也不好解释啦。］
［那真是太谢谢了。］
［当然该谢啦！你看我多照顾你，所以你也不用太害羞了，偶尔跟你夫君亲亲抱抱吧~］
［……再见！我去实验了。］
［哼哼~不就一个亲亲嘛~真小气！］
蚕宝在方言出门前往下一蹦，直接蹦进了下方蚕丛里，还不小心往回弹了两下才安稳落在叶片上，只见它也不挑，就着叶子张嘴就啃了两口，然后一顿，抬头冲着门口喊道。
［那几棵新移栽的你记得找时间带我去看看啊~要是晚了种不活可不能怪我哦！那些我还没标记过，还有也告诉你奶奶婶子她们，先别摘那些，都还不够甜~］
［知道了。］
方言应了一声，打算今天就开始尝试一下它之前说的手工抽丝，以及之后好把法子记录下来。
看见方言回来忙着生火烧水，张罗氏好奇地问过后知道他是在试着制丝的，便没再问，还把小锦和小宝带了出去，张秀莲同样没有待多久，也很快离开了。
看着没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的堂屋，方言无奈地笑了，心里却忍不住再次生出感动，为她们的善良醇厚。
感慨了一会，方言就收起思绪，开始专心忙起来。
方法是有了，可是这些也都还需要他去实践才能得到经验，也才能为往后更好的制出丝，做出更好更多的丝来。
一定心来，他很快就完全浸入里面，一丝不苟地做事。
第41章
方言的性格是那种一旦专注于某事就会变成废寝忘食的地步, 所以当手里第一个蚕茧尝试比较成功时, 他终于舒口气, 抬头才发现天色早已暗淡下来，猛然一惊。
屋里挺安静的，就只有外面养的一只母鸡偶尔叫几声, 小锦也不知道上哪了，一眼望去都没瞧见身影。
方言连忙起身打算去打水刷锅做饭，正巧这时外面大门响了一下，之后传来些许动静, 方言忙停下舀水, 拿着木瓢往外走看个究竟。
“这么暗怎么不点灯？”
恰巧就见有人从外面进来, 人未近前话先到了。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 方言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喜悦, 当下就迎了上去有些雀跃地说：“你回来了。”
张继心里诧异, 却忍不住跟着露出了笑容：“嗯~什么事这么开心？”
方言一听顿时想起了自己忙乎一天的成果, 于是一伸手就拉着对方的手带往火塘边，示意他看水盆, 声音里难掩兴奋：“你瞧。”
张继第一时间却不是按他示意的去看水盆，而是视线从两人相握的手处停留了片刻后，移到方言就连眉眼都带着笑的面容上，直到方言因为未得到回应而疑惑看过来时才猛然回神，不禁清咳了一下这才看向被他无视了的水盆。
却在就着火光看清水盆上方木板上的事物时，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又去看了眼方言, 见他就这样面带微笑眼眸映照着火光放射出亮晶晶的光彩，电光石火间，他就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眼睛睁得更大。
又惊又喜地问：“这是……难道--成功了？”
“嗯~！”方言依然带着笑，只是眼里的光更亮了。
“这就是丝吗？”顿了顿，张继弯腰拿起一个小棉兜，似自语道。
“还没呢。”方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要再加工一下，然后再制成丝绸也还好些功夫，我还要一点一点尝试，也未必能成功……”
“不会！”张继忽然打断他的话，语气难得的严肃认真，他忽然抓住方言的手，盯着他的眼眸几乎是一字一句坚定地说：“言儿，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功的！我相信你！”
“……”方言却被他这样有些镇住，而一时忘记了手被对方抓在手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异样的说不清什么意味一起缠上心头，耳尖却莫名发热，也不怎么敢和那双此刻黑得发亮的眼眸对上。
“谢、谢谢。我、我会尽力的。”
火塘里未烧尽的柴火因为太干燥，如今依然顽强地燃烧着，使得火塘周边点点橙红色的亮光，映照着人的面上也染上了一层晕红。
张继忽然有些发愣，看着方言微红的侧脸，以及发现到他无意识微微颤抖的眼睫毛下投下的一点点暗影，这才发现他的睫毛挺长的，只微垂下就遮住了下面清澈的眼眸……那微微颤抖的频率不知为何似乎从相握的手那直传达心底，引起那里生起一丝丝麻痒，一丝丝悸动。
想挠，却又无从挠起才能止住那种感觉。
火光中，只觉得这人真的细瘦得厉害，心头微动，手控住不住地张开把那瘦弱的身躯环住。
果真和看着的一样啊！不过暖暖的抱着挺舒服，看来是还是要多喂些肉……
正想着，忽然感觉到怀里有些挣动，本能的加了点力气不让对方挣开。
“还是吃少了点，再多些肉就更好了~”
“……不好意思，浪费你家的粮食了。”
“……”
本来方言还因为突然被抱住而愕然愣神呢，心里也因为这个怀抱又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没想到耳边忽然就传来这么一句，顿时什么复杂，什么羞涩，什么异样之感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羞恼，于是忍不住就出声刺了一句。
“能放开了吗？”无来由地就生出一股闷气来，方言声音有点冷，然后更加用力挣扎起来。
怀里挣扎的力道总于也让张继醒神过来，下意识低头，就对方言那带着小火焰的眼睛，不禁又怔了怔，但双手却下意识放松了力道。
方言一下后退一大步拉开了点距离，毫无波动地丢下一句“我去做饭”转身就走，继续之前对方进门前自己未完的事。
张继看着他的背影，片刻默默去碗柜上拿了油灯下来点上，顿时屋里光线亮堂了许多。
把油灯放在桌上，张继回身看着那边在水缸边无声洗锅的方言，先是生起点懊恼，但接着却不知为何奇异地又勾起唇角笑了。
“差点忘记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小婶说今晚叫我们去他们家吃，所以你也不用烧了。”
闻言，方言动作一顿，两秒后又继续，张继正要再说一次，就听到那边传来他的低语。
“那你先过去吧，我把锅洗了明天起来就不用洗了。”
张继嘴角的笑容不禁往上扬，“嗯，好，我等你一起。”
“……嗯。”
***
饭桌上，小宝一边吃还一边缠着他爹给他讲今天去镇上的事，就是小锦也是竖起耳朵听，饭都没有那么认真吃了。
张秀莲看着一大两小都没有认真吃饭，有心想训几句，可是又不忍心扰了儿子的兴致，于是只得暗地给小叔使眼色，让他差不多就可以了。
无奈宠儿子的小叔愣了没看见，依然兴致勃勃地大讲特讲，就差手舞足蹈来加深故事的演绎了，直让她气得想吐血，最后干脆吃她自己的，当那三爷俩不存在，眼不见为净了。
方言却有些沉默，除了偶尔夹自己面前的那盘青菜外，其他的几乎就没动过，坐在他旁边的张继就一直给他夹，也不知是心思不在还是什么，他也都吃下去了，就是整个晚上一个眼神没再往他这边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