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教堂,蔺焰尘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个小男孩提着个装满花瓣的小小藤编花篮,楚汛起初没看清,很好奇这个孩子哪来的,问:“小朋友,你是谁啊?”
小男孩抬起小脸蛋,一张与蔺焰尘肖似的脸,瞧见他,莞尔一笑:“爸爸。”
楚汛终于惊醒过来。
额头的冷汗打湿了鬓发,他怎么会做这么一个荒诞至极、毫无逻辑的怪梦。
蔺焰尘也跟着醒了,自己睡意朦胧的,还去拿纸巾给他擦汗,慢慢清醒了:“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又做噩梦了?不要怕,我在这里的。”
“不是噩梦,应当算是个美梦。”楚汛惆怅地说。
蔺焰尘奇怪:“做了美梦不应当高兴吗?梦见了什么。”
就是因为知道那只是个梦,永远无法实现才叫人惘然啊,楚汛也不好意思把梦的内容告诉蔺焰尘,他老脸一红:“不能告诉你。”
蔺焰尘的眼睛像是照着光的琥珀,发亮起来似的:“该不会是梦见我了吧?”
楚汛忙说:“我都说了不告诉你,不要问了。”
蔺焰尘嘿嘿笑,他知道答案了,不继续为难楚汛,又问:“你还想去哪玩?我都带你去。”
楚汛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柔声说:“我哪都不想去了,我就想待在你身边。”
蔺焰尘只觉得心被萌化了,太可爱了,这么会这么可爱!让人想骂脏话的可爱!
蔺焰尘愣愣好久,抓耳挠腮般着急,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表达自己的爱意,他平生头一次知道自己的语言如此贫瘠,最后只小心翼翼地轻轻地亲了亲楚汛的嘴唇。
两个人头靠着头脸红。
情至深处,反而变得无比纯情。
饱睡一晚,心情大好。
蔺焰尘不对他动手动脚,连黄腔都不开了,次日中午,他们吃午饭,蔺焰尘躲开悄悄地再次换上正装。
楚汛不明所以,好笑地问:“我的小王子,我们又不出门,你穿成这样作什么?”
蔺焰尘害羞腼腆地说:“因为有很重要的事要说,所以得穿正装。”
楚汛问:“什么事?”
蔺焰尘专注而深情地凝望着他,郑重地问:“阿汛,我想好好地认真地重新追求你,你能允许我追求你吗?”
楚汛怔了下,他以为在机场的拥抱就是默认他们开始谈恋爱了,没想到蔺焰尘还要庄重正式地询问……世界上只有蔺焰尘会这样待他好,他像是被小蔺的羞涩感染,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面红耳赤。
楚汛点头:“嗯。”
蔺焰尘高兴得要蹦起来了,下意识想去抱他,但想起现在是重新谈恋爱,不能一来就咸猪手,克制自己,只目光明亮地凝望着楚汛,说:“阿汛,可以吗?”
楚汛无法扼制住自己嘴角上扬,心跳也像是飞扬起来:“不止可以,我现在答应和你谈恋爱。你会觉得我不够矜持吗?”
蔺焰尘傻了一下,太高兴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呆头呆脑:“啊。”
楚汛瞧见他那傻样就好笑:“‘啊’什么?太容易了吗?那我还是该拒绝你,再多矜持几天,可我觉得我很喜欢你,不该再推三阻四,浪费时间。”
蔺焰尘像是向日葵开花似的,脸上绽开一个傻气的笑容,激动地扑过去,一把抱住楚汛,还举高:“不,不,不要拒绝我!我好高兴!”
“阿汛,你终于说你喜欢我了。”
楚汛笑着,双手贴在他的脸庞,深深望着他,主动吻过去。
一个甜蜜的吻。
楚汛看到蔺焰尘的脸,这臭小子晕晕乎乎的,他笑问:“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傻子。”
蔺焰尘眼眸明亮地回望着他:“你也很红。”
楚汛一下子脸颊更烧:“肯定没你红。”
蔺焰尘:“那我们去照镜子。”
楚汛:“我才不去,像个傻子。”
两个人跟傻子似的,你笑,我也笑。
楚汛开心是开心,蓦地觉得脑袋有点眩晕,他强忍过去,心底的忧虑依然挥之不去。
第31章
蔺焰尘的朋友吕昊忽然找上他, 致电质问:“你小子太不够义气了吧, 到了英国都不通知我一声, 要不是他们告诉我你回来了,我还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蔺焰尘以前瞧不起重色轻友的家伙,现在他只觉得, 好烦, 真是浪费他和楚汛亲密的时间, 但他担心不好好打发这些人敢直接冲上门找他,只好解释说:“我才回来几天, 我有要事,以后有空我再去找你……”
“什么事那么重要?”对方不满地问,“你谈恋爱了?”
蔺焰尘立即慌了, 露出马脚:“缇娜告诉你的吗?我都叮嘱她别告诉别人, 啧。”
损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她没告诉我, 她只说你在这里,我随便一问,你居然就承认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 果然恋爱会使人愚蠢。”
蔺焰尘:“……”
吕昊问:“谈恋爱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带出来啊, 给大家看看是什么人物, 把你蔺大少迷得神魂颠倒。”
蔺焰尘忽然心生羞涩:“那、那我得先问问他愿不愿意去见你们。”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吐槽他:“卧槽,你的声音忽然变得好恶心……要那么宝贝吗?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
蔺焰尘轻轻一笑,敷衍说:“改天再聊, 我还有事,下回说。”
“蔺焰尘,你……”
说完,他也不等朋友回答,居然就挂断了电话,还交代管家,再有朋友打这种无关紧要的电话过来,就说他出门不在,也千万不要放人进庄园。
真不识相,打搅他和阿汛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但阿汛还在睡觉,他不忍心去吵醒阿汛。
楚汛这几天变得格外嗜睡。
他一觉睡醒起来,竟然都十二点多了,这也过得太荒唐。
只是脑袋依然昏昏沉沉。
楚汛坐起来,揉了揉额角。
蔺焰尘很担心他,给他倒了杯温水:“我还是找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吧。”
楚汛现在当然极度讳疾忌医,他可不想被发现自己的病,说:“还是量一下体温就行。”
蔺焰尘这次没有依他,找了医生过来,给他做检查。
楚汛慌得不得了,十分害怕被查出毛病,可逃又没地方逃,和蔺焰尘生气:“我说了不要看医生?”
蔺焰尘坚决地说:“身体不舒服就该找医生看病,为什么不?”
楚汛无理取闹地说:“我……我就是讨厌看医生,我闻到那股味道就觉得讨厌。”
蔺焰尘怔了怔,笑了:“我头次见你这样,原来这世上也有你楚汛这么害怕的事啊?居然害怕看医生,我以为小孩子才这样?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加拿大的医院,你也有些怕的样子。”
楚汛:“……”他又没办法反驳。
蔺焰尘拉着他的手,温温柔柔地说:“我陪着你,你会不会不那么害怕一点?”
楚汛被他那么望着,心一下子软了,甚至鬼迷心窍地想,如果蔺焰尘知道了他生病的事会怎样的?蔺焰尘是那么好的人,一定不会离开他的,而且会陪着他治病。
他其实真的很怕孤独,他不是不想有个人能真的一路陪他走到最后。
要是……要是这次医生发现了他的病,小蔺也不嫌弃他的话,他就鼓起有勇气去和病魔做抗争。
存款估计是花的差不多了,但他还有一套房子和一辆车,还能换一笔医药费。
但蔺焰尘找来的医生只给他做了简单的检查,说他没病,一切正常,困倦和胃口不好可能只是来到陌生的国家水土不服,还不适应罢了。
“多喝水,好好休息。”
唉,楚汛也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该失落。也是,当初他跑医院检查,医生就告诉他他的这个病很难查出来,所以才耽误了时间,简单的检查怎么可能查得出来呢?
这大概是老天爷在告诉他,他不应该让小蔺知道他生病。
楚汛在心底叹口气,笑着对蔺焰尘说:“我就说我没生病吧?你还兴师动众找医生来给我看病。”
蔺焰尘说:“可你最近老是困……”
楚汛:“不上班了就会这样啊,懒惰是人类的通病,刚开始我还能保持上班时的作息,过了一段时间我就变懒了嘛。”
似乎勉强也解释地过去。
晚上吃饭,楚汛想装成没事,让自己多吃点东西。
其实餐桌上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菜,小蔺和他待在一起一个月,多少也摸清了他的口味,知道他喜欢的几道菜,但楚汛怎么都吃不下,强塞了小半碗饭下肚。
胃里像在翻江倒海般翻腾,整个食道都极其难受,楚汛深呼吸,想把这股子呕意压下去,越是遏制,片刻之后就反弹地越厉害,他捂住嘴。
蔺焰尘察觉到他的异样,摸着他的背说:“阿汛,怎么了?噎着了?”
楚汛实在忍不住,皱着眉,闷声说:“我……去厕所。”
楚汛进了厕所立即反锁门,抱着马桶狂吐出来,别说是吃下去的食物了,吐完了没东西可吐,苦胆水都好险没吐干净。
终于舒服了一些。
楚汛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觉得自己口中身上都一股臭味,像是快腐烂了。
他心底很是难过,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依然做不到之前设想了无数遍的心平气和。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绝对是潜伏在他身体里的病魔在蠢蠢欲动了,他们在催促他将来离开这个世界,眼下只是个开端,往后会越来越痛苦的,直到他即便再有毅力,也没办法装作混若无事。
楚汛偷偷嘲笑自己:瞧,楚汛啊楚汛,让你贪得无厌,这么快就遭报应了吧?
楚汛心知肚明,本来他剩余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他不但不去好好接受治疗,反而作死跑出去吃喝玩乐,甚至纵欲过度,大概他仅余的生命在和小蔺一起的快活中疯狂燃烧,他能活的日子更短了吧。
假如要问他后不后悔,楚汛却要说,不后悔。
一点也不后悔。
与其痛苦孤独地死去,在最后的人生里能遇见小蔺,能有小蔺陪他走过一段路,是他此生至幸。
他只难过,不能再多点时间。
楚汛攥紧拳头,砸在地上,泄气般连砸几下,砸得自己手疼。
眼泪坠落在手背,他停下来。
他总想着拖一天是一天。
楚汛对自己说,你害自己就算了,你不能拖累小蔺……
“砰砰砰。”
有人敲门。
“阿汛,阿汛,你还在里面吗?你怎么了?你回我一声啊。”
楚汛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按下马桶的按键,把污秽都冲走。
他去冲洗了一把脸,把身上的气味尽量洗掉。
楚汛去开门,迎面照见蔺焰尘担忧的脸庞:“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只是吃不惯那几道菜反胃而已,这个厨子做饭味道太奇怪了,加了种我很不喜欢的香料,我一吃就难受的。”
蔺焰尘问:“有吗?我怎么没吃出来。”
楚汛笑话他说:“你味觉有问题。”
蔺焰尘皱了皱眉,将信将疑:“是吗?”
夜晚忽然又变得难熬起来,楚汛甚至开始害怕睡觉,万一睡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办?蔺焰尘和他约好了重新追求他,现在才到刚开始恋爱的阶段,并没有和他睡一个房间。
真是孤枕难眠。
他当初是不是就该狠狠心登机离开?
他死后,小蔺肯定还会爱上别人吧?
那与他何干呢?他这个自私鬼有什么资格吃醋,他该早点走。
三天他就想着四天,四天他就想着一周,一周他就想着半个月,半个月他就想干脆留一个月……反反复复,难道拖到实在掩盖不下去,到时候多难堪?
可过几天就是新年……已经很多年没陪他过了。
能不能过了节再走?
或许他还可以再支撑一阵子,只剩下一周多,等过了年……他就走。
求求老天,他再也不奢求了,这是他最后一个心愿,希望能有人陪着过个年。
楚汛觉得肚子隐隐有些疼,他就又吃了一片止痛药。
还是睡不着,楚汛披上件外套,想去出去走两步,透口气。
这栋房子大的像一座古堡。
深夜显得阴森森,好似空无一人,又好似哪里都可以藏个人。
楚汛走着走着,仿佛听到有婴儿的哭泣声。
他应当害怕,可大概因为他本来就快死了,反而无所畏惧。
楚汛还循着声音找过去,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没什么魑魅。
窗台下面,灌木丛边,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幼崽躺在雪和泥里。
这只小猫应该才出生不久,连眼睛都没睁开,在这冬天,被遗弃在这里,身上沾着泥,脏兮兮的,连爬都不会爬,好似冻僵了,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
但楚汛觉得小猫的身体还是软的,应当还没死,他用手帕包着小猫,回了温暖的屋内。
走廊的灯兀地被点亮。
蔺焰尘听到动静起床,发现楚汛的房间门开着,床上被子掀开,楚汛的人不翼而飞,直接吓到清醒。
总算找到人。
蔺焰尘问:“怎么了?大半夜的起来。”
楚汛把捧在手心的小猫举起来给他看:“我捡到一只小奶猫。”
小猫像是听到了呼唤,微微动了动,轻轻“喵”了一声。
楚汛看到这只快要死了,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小猫,想到自己,忽地觉得鼻酸,“它想活下去。”
他伤感地说:“小蔺,它想活下去,我们救救它吧。”
第32章
蔺焰尘觉得楚汛是天下第一善良的人了, 看到只可怜的小猫竟然就难过到盈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