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妖[重生] 完结+番外完本[强强甜文]—— BY:白刃里
白刃里  发于:2018年10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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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钰闻言默了默。
裴珩口中的阿洹便是他皇侄儿,如今的燕国皇帝裴洹,也是下旨拿走裴珩兵权的人。
“陛下密诏殿下,不知是为了何事?”金钰问。
裴珩撩开袍摆,长腿搭在微微闭目小憩,道:“应当不是为了这鲛妖。”
金钰偏过头将马车帘挑开些许,与外头人迅速交流了讯息,放下帘子禀报道:“下船后,那鲛妖应当已经进入温戈所察范围,他竟没发现。”
裴珩淡淡道:“青玉殿的人没发现……稀奇了。”
苍官影里三洲路,涨海声中万国商。
东牟郡坐拥刺桐港,于东海沿线三海湾十二大港中最为繁华,海贸之盛,单看码头上终年络绎的商船便知。
富贵之乡,御驾巡幸来此,自是朱轮华毂熙攘满街,笙歌乐舞灯火耀夜。
皇帝此次东巡,于今夜便是迎驾回港一宴,比起离港,声势更加浩大。
莱州建有离宫,逶迤华美,名为上林宫,也在东牟郡。
瑞亲王随行玄甲卫留候上林宫外,裴珩与金钰下了马车,宫人提灯引路,往夜宴所在处去了。
万春殿内,灯火煌煌,地方官员皆至,伴驾随行一众高官显贵、各钦许世家望族齐聚一堂,觥筹交错,富贵王侯景象,便都在眼中。
瑞王若此时到场,必定十分瞩目。
但裴珩并未往万春殿去,而是随前来迎驾的德显公公折往安静的长廊,绕过那片如飞天乐舞之境的宫殿,往上林宫深处。
“请殿下在此等候。”
离宫秋水殿内一派宁静,宫人有条不紊进出,上茶、布菜,桌上很快便是比之宴席丝毫不差的盛馔珍馐。
德显公公恭谨安顿好裴珩才退下,金钰也未跟进来。
裴珩独自坐在红木椅上不急不缓端茶盏饮了一口,大红袍馥郁香气令他疲惫消减大半。
“来了?”少年帝王大步进来,礼服腰间环佩叮当清泠,举止间是裴家人惯有的雷厉风行。
皇帝驾到,一声通传也没有,不用猜,自然是皇帝本人的意思。
次次这样,裴珩早已经习惯了,一点也不慌忙,利落放下茶盏,御前行礼,在下首入座。
他未穿亲王服,依旧一身霜色缎袍,墨玉冠束发,一举一动克己守礼,标准漂亮。
裴洹在他躬身时拦下:“每回都这样生疏,其实何必?”
自打裴洹登基,裴珩这个皇叔就没逾越过,可他皇侄仿佛对此心情复杂。。
他一贯规矩行礼,裴洹就一贯要他免礼。客气来客气去,旁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真假。
裴珩笑笑道:“陛下九五之尊,行礼是分内事,算不得生疏。”
裴洹的父皇——先帝裴简,与裴珩是堂兄弟,概因那一辈皇嗣太少,帝国又正处于艰难的转折点,患难之中血缘亲情更深,二人关系极要好。
阿洹今年二月份时满十六,他八岁时父皇去世,裴珩某种意义上接替了半个父亲的角色,看着他从年幼登基,一步步走到今天。
时光如梭,昨天还弯眼叫“皇叔”,一转头就成了行止庄重、说一不二的圣上,脾气连他也常常摸不透。
譬如两年前,裴珩奉旨回京,交出虎符,再没离过京城,手中兵权近乎成了一纸空文。不知小皇帝当时是怎么想的,他身边有满朝臣子,这一道旨意有多少人的动作在里头。
裴珩风轻云淡,可人人眼里看见的都是瑞亲王被困京城,昭武营被强行打压,叔侄之间图穷匕见。
“离宫夜宴,陛下单独召臣,想必有要事交代。”裴珩不紧不慢道。
“能有什么大事,未用晚膳吧?先吃些,慢慢说。”皇帝落座,帕子擦擦手,示意裴珩一起用膳。
裴洹是中途从宴席来的,应付满殿世家和官员,有点疲惫,显得心不在焉。
不知是不是夜宴之上有人失态,他今天似乎被惹着了,少年本就有些清冷,此刻连带着周身气场都寒硬许多。
这一桌就是给裴珩备的,裴珩多少用了些,放下筷子举杯敬过去:“陛下费心了。”
裴洹几乎一口没吃,只是一直看着他皇叔,也不知是看饱了还是看饿了,现下神情缓和不少,提杯饮了一口。
“明天孤就回江州了,有些事要托人来办,这些日子你没露面,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只是你得在这儿多待些日子了。”裴洹清澈深沉的眼睛透不见底。
“陛下请讲。”裴珩虽有些意外,但未多言,只顺着道。
裴洹顿了顿,垂眼看着桌上握在手里的酒杯:“第一件是莱州报到宫里的帐上,略鎏金簇数目一年比一年少,须得查清楚;第二件,是近来听说一处组织叫“无名殿”,风头蹊跷,这事一时半会急不来……你办完头一件就回京吧。”
“遵命。”裴珩敛首道。
算上这次东巡,他已经两年没离开小皇帝眼皮子底下,今日头一次破例。
皇帝派的案子短短几个字,但牵涉很多,莱州一带不乏外戚孙氏的关系,裴珩身边只带了二十玄甲卫。
皇上是真的要他查案,还是对孙氏或瑞亲王动了心思?朝中诸党明里暗里较劲已久,他真的要下手打破平衡了么?
裴珩忽然想到胥锦,留那鲛妖在身边,到底应不应该。
“一直未曾问,怪我从前收了你兵权吗?”裴洹端坐于旁,看着裴珩问。
裴珩眉眼微微波动,笑了笑:“臣岂会这么想,天下兵马本就是陛下的。”
裴洹把相关文牒和钦差令交给裴珩,沉默了片刻,道:“皇叔……”
裴珩心里“咯噔”一下。
他皇侄儿这些年来很少称呼他为皇叔,两种情况除外,要么是场合所需,要么就是心情不佳。
今天小皇帝心情不好。
裴珩立刻开始头疼,小时候好说,胡乱一哄便完事,但孩子长大了,难办。
他硬着头皮作恭候倾听状。
裴洹皱了皱眉头,似乎感到开口为难,思索片刻才抬眼看着裴珩,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裴珩心里疑惑,闪过无数猜测。
但裴洹憋了半天,脸色变了一轮,最后道:“咳,孤今日听说,皇叔有个极疼爱的新欢,带在身边。”
裴珩强自镇定,不动声色解释道:“确有其事,但臣从前也没有过什么‘旧欢’,眼下这位也称不上‘新欢’。”
必定是禁军回去把胥锦的事添油加醋禀报了一番,外头指不定已经传成什么样了,诸如瑞王断袖风流、癖好特殊等等,但从自己侄儿嘴里听见,到底有点五雷轰顶的意思。
皇帝的眼睛深沉,他的眼睛和他父皇很像,清澈俊雅,看着裴珩:“皇叔说得有道理,其实大可带来见见,毕竟难得是皇叔中意的人。”
裴珩模棱两可道:“陛下权且放心,他不会妨碍臣替陛下办事。”
裴洹神色有些复杂,默了默,道:“嗯,孤没有不相信皇叔,不方便见就算了。”
裴珩觉得两人似乎聊岔了。
但他不欲多言胥锦的事,便顺水推舟:“宴席正热闹,想必都等着陛下,若没有其他吩咐,臣便不扰陛下了。”
裴洹表情更加一言难尽,垂眼咳了声,道:“皇叔这么着急,便先回吧,孤有事会让吕厄萨传话。”
裴珩想解释几句,但还是算了,起身一礼告退,在漫天焰火最盛,万春宫乐舞升至极乐的时刻,低调离开了上林宫。
金碧辉映、笑语浮香都落在马车身后。裴珩舒了口气,回去路上让车夫在街市口停了一次,遣人买一份竹蒸糍粑糕,多要了份糖汁,才回府去。
“他睡了么?”一回来,裴珩问。
“应当……还没有。”玄甲卫的回答有些模糊。
裴珩大致猜出怎么回事,便往胥锦的院子去了。
路上慢慢地走着,心里想着皇帝派他的钦差令和案子。暂时留在莱州也有个好处,胥锦的事要好处理许多,眼下这鲛妖留在自己跟前,待风头过去,鲛妖身体养好,便不再带他回京。
院中寂静,窗内灯火一直未熄,但也没有丝毫动静。
安静得如同没人一样,裴珩轻叩房门,推门进去,胥锦果然没睡,妖都经历过漫长凝元期,清修时连日辟谷不眠,如今胥锦必然不会睡。
他正靠着桌子边沿站着,抱着手臂不知在想什么,闻声转头看着裴珩,散漫不羁。
“你得吃东西。”裴珩把糕点和配的糖汁放在桌上,都还温热着。另一手的药箱也放在旁边,“过来,吃完东西,给你换药。”
胥锦微微皱眉,他的敏锐和戒备远超本能的范畴,已然是训练出来的结果,就如三殿司麾下的武者和死士。
但裴珩知道,胥锦没有怀着任何目的,他在某种程度上而言,简直是一张白纸。
想当年他皇侄儿也是这样单纯无比,谁知一转眼就炼成了帝王九曲心肠。亲疏远近看不分明。
“你是妖,但温戈居然一直没发现你。”裴珩修长的手指仔细拆开油纸包,摆好糕点,将糖汁搁在旁边,动作极好看,“这说明一件事——你现在的状况与人没有太大区别。人是要吃东西的,对不对?”
胥锦也早发现了这一点,他灵力受制,身体虚弱,伤口恢复的慢,甚至还感到口腹之欲找上门来,种种症状,基本暂时沦落为凡人了。
糕点清甜的香气在屋中淡淡蒸腾开,暮春的花香随夜风送入屋内。
胥锦线条锋利漂亮的唇微抿着,乌沉湿漉的眸打量裴珩,像是在想些别的事。
裴珩忽然感到久违的宁谧。
他坐在桌边,自己取了筷子先吃了一口,又放下竹筷,看向胥锦,耐心地道:“甜的,快过来。”
第5章 访客
胥锦走过来,步子散漫,但仔细去看会发现,他的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确丈量。
在裴珩旁边坐下,胥锦观察糕点片刻,糯软莹白的糍粑糕刚出锅不久,小瓷碟里盛着金红澄亮的糖汁,浓稠香甜。
他有灵识时已化妖身,始终居于世外海府境内,身处人世的时光没有自由,也对凡世间种种打不起兴趣,修炼汲取日月灵华,更不怎么吃人的食物。今日罕有地感觉到寻常凡人的食欲,也是新鲜。
胥锦慢条斯理吃起来,吃了半块糯糍粑糕,到底没忍住好奇,试着蘸了点糖汁,入口果真甜而不腻,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是很惬意。
胥锦吃东西极雅观,垂着眼细嚼慢咽,裴珩在旁看得也很惬意。
“公子。”金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日圣驾回江州,这一夜,东牟郡注定不能安宁了。
胥锦没理会外头动静,裴珩起身出门。
“提督大人在前厅等您。”金钰道。
裴珩眉头一挑,与金钰穿过庭院往外去。
金钰回头看了眼身后院内透着烛光的门扇,询问胥锦的安排:“这边……”
“无妨,他先留在我身边”裴珩抬头看去,上林宫的方向似乎有欢声笑语的热闹隐隐传来。
府中前厅很是热闹,吕厄萨坐着,手下站在旁边,身穿金线刺绣的飞禽兽虎纹武服,乍一看去肃杀一片。
——帝国有三股特殊力量,直听皇帝号令:青玉殿、西陵司、奉铉司,并称“三殿司”。
青玉殿的司主是温戈,位同国师。西陵司、奉铉司负责巡查缉捕、守卫御前、搜集各方情报,有执掌诏狱之权。
裴珩的老友吕厄萨,便是奉铉司提督。
裴珩进来朝他笑了笑,吕厄萨起身一礼:“东巡一趟也不怎么露面,这些天都没见殿下。”
“怎么了,大半夜的赶来?”裴珩抬手示意免礼,大步穿过厅堂,在上首坐下。
“府外挂的匾额写着‘沈宅’。”门关上,吕厄萨问裴珩,“这是沈霑的旧宅?”
“没错,借他家宅子住住。”裴珩点点头,指尖在瓷盏上轻点着,笑得没心没肺,“明天你们回江陵去,本王就不走了,留下逍遥一阵子。”
吕厄萨身形高大,容貌极深邃英俊,是外域人的相貌。
他闻言无奈摇摇头,拍了拍腰上所佩的轻吕剑,道:“陛下遣我来,是带句话,‘月余后便要入夏,政务繁多,还望皇叔早回江陵帮孤处理’。”
“就这句?”裴珩等了片刻,见吕厄萨没有接下去说的意思,两人干瞪眼一般。
吕厄萨欲哭无泪:“就这句。”
裴珩心里嘀咕着,大约是裴洹在宴上喝多了,眼看着行程结束,又得回京被政务缠身,想必心情郁闷。又约莫是提醒自己办案子要手起刀落,他等着看结果。
“我听说瑞王殿下寻到一绝色,一见倾心?”吕厄萨随口打听道。
“传得够快。”裴珩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是啊,瑞王沉迷美色,溺在温柔乡里了。”
吕厄萨打趣道:“英雄被斩美人关,真的溺进去了,也得回江陵。”
外头一直传言,瑞王与皇帝关系最近极差,吕厄萨也是提醒一句,总不能跟帝君赌气。
“还能真撂挑子不成?”裴珩笑道。
毕竟裴珩是奉密诏,吕厄萨没有多打听裴珩留在莱州要做什么,只道:“你身边没什么人手,要多提防,尤其此处官员多是孙氏一系门下的学生。”
裴珩送吕厄萨走出前厅,抬眼一瞥,倒吸了口气。
院内月色如霜,一黑衫少年抱着手臂站在廊下,冷冷与院内众人对峙。
少年身量高挑,面容冷峻精致,皮肤极白,月下如寒玉雕刻。他眼如沉水,浑身散发出不耐烦的漠然。
——正是胥锦。
奉铉卫禀道:“大人,此人夜里飞檐走壁闯至前院,方被拦下。”
吕厄萨立即拔剑上前,直指胥锦,沉声喝道:“你是何人?”
胥锦正看向裴珩,在吕厄萨动作的一瞬间却已回神,抽出腰间乌金匕反握在手,沉黑似墨的眸子微微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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