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落花满架
落花满架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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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精疲力竭地靠在一起。
草很长,但是太累了,我们什么都顾不上。我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边骂着身后那个人:"你什么习惯,扔东西干嘛这么扔?你看好了吧,哪里找得到?"
他朝我冷笑:"我爱扔关你屁事,给你找已经给你面子了,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沉默了。
现在的情况很诡异,我们居然像没事人儿似地坐在一起讨论怎么找东西的问题,甚至为了一串小小的钥匙在草丛里爬来爬去爬了半天,最后居然还能靠在一起。这状况实在诡异得让人不适应。
钟启越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算了算了,不找了不找了,你找锁匠来帮你忙吧。"说着转身就要走,他的脚边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们两个像是闻到了骨头味道的狗似地朝声音的地点看去,钟启越弯腰下去,万般惊喜地捏起那串钥匙:"找到了!"
我看着那串钥匙,却不知道应该高兴或者遗憾。
钟启越把钥匙砸到我脸上,我闪了闪却没避开,刚好砸到耳朵那边,很疼。
他抬高下巴默默地走开,手插在裤袋里的样子像个孩子。我握着那串钥匙,无语可言。忽然想到,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了。




27

第二天就有关心的电话打来,朱槿的笑声听来实在很难听:"听说你昨天跟钟大少直接对上了?"
"关你屁事!"我心情不好,管你是谁。
"哟哟哟哟,难得你这么不给我面子嘛。"她又嘲笑着。
"少废话。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排了探子,朱槿,你是不是太空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朱槿微笑。
我默了默,然后也微笑可惜她看不到:"那你也一定了解到昨天我们起争执的原因喽?有没有通报你我们是因为一个姓唐名以闻的男人?"
朱槿的声音一下子蔫了,过了很久才说道:"你居然还记得?"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他那工作我少说还是出了点力的。你朱槿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罩着呢?朱槿,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废话,你自己要送的,我干嘛要还?"那人无理起来。
"好,行,你既然这么说了,我直接对那个唐以闻去说,就说他一点能力也没有,要不是靠了女人的羽翼,怎么可能在陆家下面吃饭?"
"陆巡!开玩笑也有个分寸!"
"那你就少嘴硬!"
朱槿软了下来:"行了行了......说真的,要不要紧?"
"没事,能有什么事呢?他又不是恨到要杀了我。"
"你少装没事人。"
"那你也少装慈母状。"
那边不声响了。
过了很久,我才说:"对不起,心情不好。"
"没关系,我知道的。"
"对了,"我强笑了笑,"做我女朋友吧?"
"做你女朋友?我还真不想折寿。"那头也笑了。
"行不行?我还真缺个女朋友。"
朱槿不言语。我知道她跟她那个青梅竹马之间始终没解开结,没人要的女人怕什么呢?我稍嫌无礼地这么想着。
最后,她以壮士断腕的口气说道:"随便你吧。"
我微笑:"这才算得上好朋友。"
"这话无论如何也不像夸奖的话啊。"那边很有苦中作乐精神地嘲讽着。
"喂喂,你不要像进了火坑似的讲话行不行啊?"
那边忽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问:"请问......你就那么想要避开那个人?这样子的你如论如何不像我所认识的陆巡呢。"
我沉默了。对方终于也不再问了,只是听起来像是想打起精神安慰我似地微笑:"好吧,我知道情况了,你放心。"她过了很久才说,"也好,没准我也能借你这块幌子清净两天。"
我知道她说的是谁。
真奇怪,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有放弃。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的傻,明明追求不到的东西偏偏看来最是诱人,每个人都在徒劳无功地赴着自己的劫数。
放下电话的时候,我知道我真的很傻。无论站在哪个角度看来,我都是个彻底没救了的自私男人,最后居然还要依赖朋友。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只是一道墙,是给我自己限定下的一道墙:不能逾越。
割舍的确痛苦,但如果割舍后还是拖泥带水,无论对谁都更不公平。
我抱住头,希望自己坚强一点。
真讨厌这样的自己,一方面残忍,另一方面却软弱,结果只使得自己更痛苦而已。
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母亲站在面前,"啊......"
"阿巡......"她叫了一声,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从我的身边走过。

很快圈子里就传出消息,说朱槿的石榴裙下再度拜倒了个小开。借着这个宣布,朱槿再度被卷入社交圈内。
我本应该对她感到抱歉,但真的,我没有多少心思能顾及别人的想法。
我们频繁出入于各种场合,热衷于堆砌各种谎言。朱槿拾起旧日的长袖善舞,我却少了一份心游走在灯红酒绿之间。
然后,当然会遇到钟启越,那个人看到我们在一起时露出的表情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黑色的眼睛没有了光,什么都没有了......
真奇怪,已经没有关系的人为什么会露出受伤的表情呢?每当这时,朱槿总会用力地拉住我的手,仿佛生怕我会冲上去干什么坏事一样。
其实我决不会。
你知道,我没有退路。
已经选定的路,就要昂头走下去。
结果那一日,居然会遇到钟启楠。事后想来,那人大约是听到了风声特地过来的。以他的脾气,很少出入于酒吧场所。
最先发现他的人是朱槿。自她看到了他靠在吧台后,就下意识地转过头再也不朝那方向看了。我则是因了身边女伴的异样才发现了那个沉默的人。平时向来很有存在感的钟家大少那一日看来并不起烟。他点着一支烟,默默喝着杯酒,很少会朝我们这边看来。即使这样,却影响了朱槿。
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波涛为何汹涌,只是朱槿的神色多少也影响了我,结果只使得我玩得更疯狂。
没过多久,朱槿起身去了洗手间。出乎我意料的是,钟启楠居然踱到了我的身边,朝我点了点头:"陆少。"
我压下心底的惊讶,朝他礼貌微笑:"好久不见。没想到钟启楠也会来这儿啊。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是钟家的掌舵人了,日理万机,来这儿不是浪费时间么?"
他只笑笑,没理会我的尖刻,只是忽然道:"我们聊聊?"
我只犹豫了一下,终于被自己的好奇心压倒,朝身边人说了声"朱槿出来说我出去透口气"后朝钟启楠指了指门外。他先走了过去。
门外的空气异常清冷,冷得令留着里面沸腾气氛的大脑立刻冻结了来。
我们停在一个拐角处,路灯光斜斜地照进来,所有热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我问道:"有什么好聊的呢?"
"你......真的和朱槿在一起?"他问了我意料之中的问题。
我微笑:"这似乎与你无关。"
钟启楠沉默了,最后点了支烟,却也不抽,看着那支烟慢慢在冷风中燃烧,"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越得不到的东西越好?"
我同样沉默。他不需要我给他任何回答。
他叹息着把烟扔到地上,狠狠踩灭,这个动作再度令我有些惊讶,原以为雅痞是不会干这种俗人干的事。他抬起头说:"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请给她幸福。"说完这句他侧了侧头,露出苦恼的表情,最后才又叹了口气,"毕竟......你们的幸福是以另外人的不幸为基础的。"他微笑着。
我的心一跳,然后平静:"这话太文艺了,我听不懂。再说一遍,我和朱槿之间的事不需要向别人解释或者对别人负责。"
他大笑:"好吧。我终于明白陆少的残忍了。对于你而言,不要的东西可以扔得那么快,对于别人的痛苦永远无动于衰。难怪钟启越会战败。他再嚣张,始终是个少年,你却不同。"
我看着他的笑容:"若是想揭我的伤疤,你似乎也揭错了。钟启越永远不是我的弱点,你永远也不能激怒我。"我平静说道,看着他的笑容慢慢平静。是的,他永远不是别人攻击我的弱点,他只是......我自己恨自己的弱点而已。
钟启楠摇了摇头:"我明白了。钟启越的痛苦,对你而言只是个笑话吧?"他慢慢地离开,身影忽然顿住了。我走上一步,看到钟启越站在灯影底下,脸变得煞白。
我捏紧了自己的手,与钟启楠一起,沉默地看着钟启越慢慢离开的背影。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好像走偏一寸就是粉身碎骨。我们都知道,那是一个溃不成兵的人的身影。

走进门,我竭力让自己不去找那个的身影。朱槿朝我看了看,小声问我:"怎么了?"
我平稳微笑:"钟启楠叫我出去。"
"哦?"她喝了一口酒,一脸的平静。
"你不好奇?"
"为什么要好奇?你们两个的说话于我何干?"
我大笑着把她拉进怀里,在她的耳边喃喃:"真羡慕你......为什么你这么豁达?"
朱槿挣开了我的怀抱,撩了撩乱了的发,朝我浅浅微笑:"不动心,不动情,就能豁达。"
我大笑地仰倒在沙发上:是的,不动心,不动情,自然就能放下。
那么谁能告诉我,理智如何能拉得住脱缰野马的心?

那一天的晚上我玩得简直要疯了,朱槿都睁大了眼睛很不适应。到最后我甚至接过了有人递给我的那支烟。
吸进第一口,我忽然意识到我真的完了。
这场戏的观众早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身边不知道陪伴着谁。而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子做?
意识有点迷糊,朱槿担心地看着我,一把扯住我的手:"怎么了?"
我把烟塞过去给她,她的脸在青红的灯下看来也是青红的,"放了东西?"
"好像是。"全身的骨骼都好像被抽走似的,从心底里冒出股恶心感,我感到头重脚轻。
"怎么办?"她问我。我知道朱槿绝对不是第一次看到人吸毒,她能露出这么惶惑的表情,我感激:到底是交了个朋友了。
我撑着沙发沿站起来,趁着自己还能动的时候解决掉吧:"我去吐......看能不能吐出来。"
朱槿要扶我,我一把甩掉:"你要真扶我,我明天就不用出来混了。我能行......要过半小时你看我还不回来,就来找我吧。"我终于还是说出了示弱的话。
冲进卫生间,那洁白的卫具晃得我眼睛疼,我的左脚踩在右脚上,那种恶心却吐不出来的感觉真***难受。
我冲着那个感应式水喉俯下身去,水灌得我一脸,甚至灌到了鼻子里,难受得我立刻呛了出来。继续灌继续灌,压着喉咙想吐却仍是吐不出来,最后所有的水居然灌到了气管里,我呛得眼泪鼻涕一身一脸。
有人从后面勒住我,狠狠地,把我的上半身压在漱洗台上,脸紧贴着那冰冷的磁砖,我的头被人狠狠按着,埋进了那盆水里。
我冷不防被按住,呼吸一下子急了起来,结果把所有的水都吸进气管里,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换成平时,那个暗算的家伙绝对不能拿我怎么着,可是现在,我真比个孩子还无力。
头炸开了似的疼,肺部痛得更厉害,等到我差点没意识的时候,"哗啦"一声,那人把我的头从水里扯了起来。
我闭着眼睛就咳,咳得好像要把心肺咳出来似的,等终于能睁开眼睛时,就看到钟启越狼一般的眼睛。
我透过玻璃看着他的眼,他的唇紧紧闭着,好像真恨不能把我再度压进水里。
然后最后,他只是把我扳过来,朝我的胃部给了一拳头。
抱着胸我就跪了下来,跪到他面前,跪进那一地的狼藉里面。
他朝我冷冷笑着:"你欠我的。"
是的,我知道。
好吧,我欠你的。
我一边笑着,一边咳着,一边把身体缩成一个虾球。他的脚就在我的头边上,我慢慢蠕动着把身体远离他。
钟启越一把把我拉了起来,压进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开启的门里。他关上门。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的脸就挨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的呼吸离我的背很近,一点一点蚕食着我的理智。本来已经晕眩的头脑更加迷糊,我把脸颊凑在墙壁上蹭着。他巴着我的背,用力勒住我的脖子,神经质地颤抖着。
我不知道我们中间哪个人会更早地晕过去。
然后他用力地抱住我,我的脖子压了软软的东西,我知道那是他从身后抱着我。也不知道多少次,他这样子抱紧过我。只不过,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然后他拎着我的衣领,打开了那扇门,一脚把我踹了出去。
"你给我滚!"他嘶吼着,然而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我的呼吸变得冰冷,那些没吐出来的东西好像快要了我的命。我用力用力地睁大着眼睛,只能看着他亮得可怕的眼睛,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他的声音很响很响,刺穿了我的耳膜。
是啊,我也不想呢。
我微笑,然后发现自己居然把那话给说了出来。他瞪着我,看着我慢慢地扶着墙壁爬出去。

把厕所门关上那一刻,我全身虚脱。扶着墙壁,我试了很多次才终于站了起来。舞池中的声音光怪陆离地袭来,我的耳朵里全被那些声音撕扯着,成了一片战场,**了很久之后,那些声音慢慢静了。好像我整个人被沉进了幽暗的海底,所有的一切离我远去。
那些灯光照得我眼睛发疼,我想我应该找个什么人。
"钟......"叫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我就闭上了嘴,不对,不对。我不能找他。
慢慢地挪动着步伐,我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不对,不对,他不要见我,我不想见他。
趁我还有意识,我要远离他。
灯光还在闪着,好可怕,好像有无数的巨兽浮出来,在我的面前伺机攻击。我绝对不会让它们得逞的。
我不要见他,我不能见他,我要离开。
意识快要模糊,我一直一直提醒着自己:是的,我要离开。
我用力捏紧了自己的手心,那一点点疼痛提醒着我,可是还不够还不够。我咬着牙,好像有些铁锈的味道,可是我的身体却像是别人的,根本不听使唤。
好吧,离开后就安全了,只要离开就安全了。

我的世界变黑了,有一点点的光浮着,所有的声音和图像都消失了,这种感觉很奇怪。
我慢慢地摸着墙壁,身体正在冷下来。
为什么会那么冷呢?
我好像想起来了,是不是在下雨呢?
是的是的,下雨了......
那些光是什么?
我记起来了,那是花。
那一树接天美丽的花,那一树只开一季就早早夭折了的花。
是的是的,我记起来了。
我要和他去看花。
那是他的所愿。
很早的时候看到那个花园,我就只想着,他必会喜欢的。
是的是的,我要快一点,那花只开一季,要是夜来风雨,就会早早摧折。那是经不起一点雨打风吹的花。
是的是的,我要快一点。那个人在花树下等我。
只要转过头,就会看到那个人的笑容。
我还没有告诉他,即使怎么样也好,我都会爱上他。
即使我们像野兽般不懂互相体絮,可是我爱他。
即使他会朝我抡起拳头,我也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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