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居然有个人，当着韩运的面这么说他，众人一时间都万分尴尬，空气也凝滞了。连跟罗宇森站在一起的几个模特，也纷纷离他远了一些，表示那句话是他说的，跟自己没关系。
罗宇森看他们一个个都这么怂，又是一声嗤笑：“不过走了个时装周，就当他是超模了？就是个四线模特而已，跟超模还差远了，你们怕他做什么。”
韩运听见动静看过去时，差点没认出来。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怎么那么熟悉呢？
隔着茶褐色的墨镜，韩运歪着头瞅了他几秒。
罗宇森留给他的印象，就是他那一头非常个性的黑色脏辫，以及他满耳朵的耳钉，桀骜不驯好似欠他五百万似的神情。
现在他把脏辫剃掉了，留了一头干净的短发，耳钉也摘干净了，只剩两只耳朵各一颗。
这么一看，罗宇森倒是有几分清秀。男模大多都是帅的，罗宇森换了个造型，穿着阴变得正常了，看着比他旁边的那些还要帅气一些。不过这么恶心人的语气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曾经在草地上插的针，韩运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深。
韩运并没有露出恼怒的神色，大庭广众下跟他计较什么，也太寒碜了。韩运笑眯眯地走过去：“你们这是来面试的？”
“是，是的，韩哥您好。”
几个方才议论到跟他拉关系的模特都有些惶恐，无论如何，韩运现在都比他们混得要好，又是卢克公司的签约模特了，可不能得罪。
罗宇森就不一样了，他坚信凭借自己的实力，卢克公司不会那么眼瞎，再说了，韩运不过就是个签约模特，得罪他跟自己签约公司又有什么冲突？
而且，他早就找好了关系，他不久前在Gay吧认识一个男人，正好入驻卢克模特公司，成为了人力资源部的新任经理。
对方知道他今天要来面试，提前也跟他打了一声招呼：“面试官一共六名，四个是HR，两个法国人，另外两个都是公司签约的超模，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罗宇森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得把握住机会，于是他回应了对方的暗示，前几天去了对方的家里，宿了一夜。
对于进卢克模特公司，拿到公司的资源，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如果他能签约，假以时日就能成为超模，到那时候，孙文彦就得重新看待自己了。
韩运还是笑，对几人道：“那你们加油啊，我先进去了，待会儿见。”
大家好似找到了新靠山，热情地道：“韩哥待会儿见！”
对这些人，韩运印象并不深，他就只记得一个害过自己的罗宇森。韩运进去后，便有人带他去了特意为他准备的办公室。
办公室还挺大，而且很私密，外面是秘书间，里面是他的办公室。现代化简约装潢，一张办公桌，背后一面大书柜，上面摆放着一些时装史，还有一些名人的传记，譬如山本耀司、奥黛丽赫本……墙上挂着一些公司签约模特的经典硬照，长型的白色皮质沙发，墙背后还有个不大的衣帽间。
“韩总，因为不知道您的喜好，就这样先布置了一下，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装修？”跟韩运说话的是公司从其他传媒公司挖来的高层，他认识韩运，知道这个模特，不过韩运居然是卢克公司的常任理事，还挺让他震惊的。
听说是因为韩运给分部投资了五千万美金，这才成了常务理事，就更震惊了。五千万美金，听起来是笔遥不可及的巨款，普通人十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因为知道他的身份，便待他越发地客气了。
说起装潢，韩运自然是喜欢他家里御书房的那套了，不过他这么要求，人也不可能真给他布置出来。他对这个办公室还算满意，对“韩总”这个称呼更是满意得不得了，道：“把花撤下去吧，我不喜欢花，别的都很好。”
他在办公室里踱了一圈，最后坐在柔软的办公椅上，问道：“今天公司是在面试吗？”
“对，公司招新模的消息才放出去，就来了不少报名的人。我们招人只招有经验的模特，和比赛倒是不冲突。”
“这样啊，”韩运点点头，“那带我去看看，我也看看新模特的质量。”
他极有老板派头，甚至比许多老板都要更有气势，好似天生如此，跟他的年轻出了青春气的面容很不相符。
韩运进入面试办公室时，几个面试的HR、从法国总部调来的模特都扭头看向他：“这是谁？”
卢克公司早前托猎头公司在国内挖了不少很有能力的员工，四个来面试模特的人力资源，有两个都是华人。
“你们好。”韩运倒是很礼貌，打了一声招呼，就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有个在法国见过他的HR把他认出来了：“……你是King？”
韩运投资五千万美金建造分部的事，没有大肆传开，只有总部的一些高层知道。
韩运点了点头，慵懒靠在座椅上，用自己法式口音的英语说：“不用管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们面试的，你们随意。”
随即，韩运就听见另一个长相斯文的华人HR严厉地指着门的方向说：“谁准许你随便进来的？我们现在是在进行面试，你只是公司的模特！出去！不要干扰我们面试新模特！”
虽然是华人，但英语相当流利。韩运有些茫然地用中文道：“你在跟我说话？”
对方也用中文反问：“不然呢？”
“那你跟我说什么英语，大家不都是汉族人吗，”韩运更茫然了，“难道我没有资格看模特来面试？”
那人不假辞色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出去，别耽误我们时间。”
在他看来，这个模特实在太不守规矩了！突然这么闯进来，说要看他们面试新模特，像话吗？国内职场和国外有些不同，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入职的高层员工，自然是要立威的。
韩运不明白对方哪里来的这么大戾气。他表情未变，似笑非笑道：“如果说我不出去呢？”他瞥了一眼，这位面容斯文的HR姓林，是人力资源部的一位经理。
“不出去？你以为自己是公司老板吗？”林经理奋力拍了两下桌面，愤怒地道，“我不说第二遍，给我滚出去！”
这时，旁边的那位认识韩运的法国HR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King，你今天来……是来出任常务理事的？”
同时，方才带韩运去办公室的那个经理，急急忙忙把常务理事的名牌拿了进来，放在了韩运面前，还管他叫“韩总”。
看见这一幕，林经理脸色倏地一白。
第78章
大家都知道, 公司里有个闲散职位“常务理事”, 是给投资了五千万美元的投资人准备的，一个听起来牛逼，但实际上什么也不管的职位。
不过谁也没想到, 这个投资人竟然就是公司的模特。
韩运大摇大摆地坐着, 双手合拢放在腹间，脸上虽然带笑, 却莫名有种不怒自威感：“林经理，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虽说是个闲职, 但却是顶头上司。
林姓经理嘴唇紧闭, 卡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似红似白, 最后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当然、当然没问题了。”他赶紧转移话题，道，“韩总, 面试时间也到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韩运不屑跟他计较，随意地点头：“开始吧。”
这次招模特，招得都是有经验的职业模特, 招模特先看身材, 再看气质，其次再是脸。因为卢克模特公司是跨国集团，所以还要求模特会一定英语。
这是加分项，不过不是必须项。
面试的办公室内, 有一条十米长的T台，模特进来后，面试官先看简历，会问几个问题，再看台步。
模特们一个个地进来，看见韩运都吃了一惊，不过韩运并不说话，也不提意见，懒懒抱着手臂坐在一旁观看。
很快，和韩运做过旧同事的的模特也进来了，看见韩运坐在里面，还有他桌前雕刻着“常务理事”的金色名牌，尽管心里各种意外震惊，但都没有表露出来，是出去后，才兴致勃勃地道：“韩运在里面！！”
“啊？真的吗？”
“他竟然是面试官吗？”
罗宇森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头，按理说，卢克模特经纪公司这样的大公司，不可能在面试时，请韩运这样名气不大经验也不足的模特来做面试官……
那人说：“他好像不是面试官，他不提问，就坐在旁边，好像也没有话语权的样子。”
“那他在里面干什么？”
“观摩？”
“不敢他好像有职位的，你们知不知道，常务理事是个什么职位？”
“他不是签约模特吗！为什么又是分部的常务理事？这……”
“罗哥，你刚才那样得罪了他，你说他会不会……”
罗宇森没有说话，低头打开手机，发了个信息出去。
前一个面试模特刚出去，里面就传来讨论：“她身材还可以，但是气质差一点，而且年龄也有些大了，太老气……”
这时，林经理手机“嗡”地响了几声，他掏出来一看，原来是罗宇森的信息。
[我跟韩运从前有恩怨，我得罪过他，他恐怕不会让我签约的。]
林经理便抬头看向韩运，韩运也在玩手机，像是在玩什么打怪的游戏，身体随着手机屏幕前后左右晃来晃去，跟玩儿似的。
他握紧了手机，突然问了一句：“韩总，您觉得怎么样？”
“什么？”韩运头也不抬。
“刚才那个模特。”林经理道，“我们六个人，三个觉得她OK，三个觉得她不行，现在还缺这至关重要的一票，韩总投个票？”
韩运说：“那就留下她吧。”
林经理眯起了眼睛，好似奸计得逞一般：“既然这样的话，韩总等下也来一起投票吧？也免得我们总是一半一半，产生争执。”
这样的话，招谁不招谁，就不是韩运的一言堂了，大家都有一票，韩运的一票，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罗宇森进去时，果然看见了坐在侧面的韩运，他收到了林经理的消息，对方告诉他：“放心吧”。于是，罗宇森就放心地进来了。他身材过关，长相也不差，唯一差一点的，就是年龄有些大了。
模特这行，吃一碗青春饭，诚然有三十多还在T台上叱咤风云的超模，但更多的是还没火就因为年龄过大而被落在了乌泱泱的后起之秀后面。
罗宇森的确是属于有天赋的类型，就是时运不济，当年进模特公司就得罪了人，现在要换公司签约了，又得罪了公司高层，很难有出头之日。
面试官提问过后，罗宇森对答如流，他英语也不错，可以说真是卢克公司目前正缺的那一类模特，六位面试官对他都挺满意。罗宇森正要出去，韩运却忽然出声：“等等。”
韩运问他：“你的简历上写着，你为西班牙童装品牌麦悠，走过闭场？”
罗宇森心里咯噔一声。
简历稍作润色，夸大自己的经历，是很常见的手段，他的简历就是经过一点无伤大雅的处理的，比如他拍摄过某个二线杂志的电子版封面，在简历上则去掉电子版几个字，谁也不能说他欺骗。
这些本来是不会被发现的，一来罗宇森认识人力资源部门的经理，二来也没有人会去调查这些细枝末节，可谁又知道，韩运竟然在这里，还仔细地看了他的简历，居然还抓到他的小辫子呢？
要知道，当初那场秀，就是他们一起走的，他还耍了计，在草地上插了针，故意伤害韩运，想要他出丑。
韩运盯着他，脸色渐冷：“我怎么记得，当时的闭场模特，是我呢？”
林经理看他答不出来，心道坏了，立刻帮罗宇森说话：“他应该是把压轴，写成了闭场吧，他当时是压轴模特吧？我对那场秀，依稀是有点印象的。”
罗宇森连忙点头：“对，对的，我是走压轴的。”
韩运笑了笑，闻言也意味深长地道：“噢，原来是这样啊。”
见他居然这么轻松就放过了自己，罗宇森都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他的笑容，罗宇森心里越发不安。
这时，韩运扭头问道：“他条件不错，虽然简历做了假，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错，你们认为呢？他该不该留下来？”
一位面试官皱着眉头道：“诚信是最基本的品格，对不起，我觉得他不适合做我们卢克公司的模特。”
林经理自然是帮着他说话的：“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误，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他的硬照、走秀水平，都是上层水平……”
原本很稳当的面试，韩运这么一揪错，立刻变成了一半一半，三票让他留下，三票让他滚蛋。
这最后一票，是韩运来投。
也就是说，韩运将决定罗宇森的去留。韩运享受这种掌控生死的感觉，他盯着罗宇森，发现他额头都已经冒出了汗来，心情越发愉悦。
罗宇森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脸色发白，他知道自己多半是没机会了，这都怪他！上次比赛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是韩运阻碍了他的前程！
果然，韩运一声叹气，摇摇头道：“可惜……”他话还没说完，罗宇森就突然忍耐不住，大骂出声：“韩运！我哪里比你差，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你太恶毒！”
“可惜，虽然你做了这样的事，我还是认可你的，恭喜你，”韩运面不改色，拿出一份C类模特的合同书出来，丢在他面前，“你通过了面试。”
面对这个发展，罗宇森显然是没有意料到，但他的话已经丢了出去，断然是不可能收回的。他的嘴脸，和韩运云淡风轻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个面试官都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不明白韩运为什么要让他通过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