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运侧躺在楼下客厅那张长长的沙发上，舒展着身体。他差不多也快习惯这样的黑暗了，索性闭着眼睛，用清朗的声音道：“玄著，如果我还是皇帝，一定给你加官进爵，你太能干了！”他叹气，“朕要是没了你，多半药丸。”
伏渊坐了下来，就坐在他旁边：“臣已经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了，如何还能加官进爵？”
“那……”韩运想了想，确实没想出来，再往上提拔，自己干脆别做皇帝了。
伏渊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陛下想让臣当皇后吗？”
韩运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他没有过度解读，反而认真思考了下，语气天真：“皇后是一国之母，的确很尊贵，但和国师一样，依旧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
伏渊笑起来，仿佛是在笑话他的天真，也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了。
若是真让他做皇后，那皇帝也必定在他之下。
十号清晨，韩运早早起了床，打车去了比赛场地。
韩运在出租车上时，收到了果果发来的微信消息。
韩运不知道她大名叫什么，只知道她叫果果，上次酒店的经历，让韩运十分想联系她，但又不好意思。
他还没买车呢。
不过……他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一个了，但若是让他去问国师要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果果问他：“有时间出来玩吗？”
韩运只好说：“这两天忙着比赛，空了我就有时间了。”
果果：“比赛？《T台风云》那个吗？”
“你也知道吗？对啊，今天录了一天，明天我还有录制……”
果果回复道：“哈哈，工作重要，这个节目什么时候播出？我会准时观看的。”
韩运：“下周五播出。”
在一百名选手之中，顺利晋级的将只有二十人，待定席上还有四十个人，这四十个人里，只能留下三十位。
不大的演播厅里，一百位选手站在最后方，模特们会按照上次硬照拍摄的分组和顺序上台接受点评。
以往同类型的比赛，主办方都不允许选手穿着带有Logo或者品牌标志的衣服，选手穿了也会在节目播出时全程打码。
这是因为那些品牌商跟节目没有合作的关系，而不打码出现的广告则是与节目组有合作关系的。
不过，《T台风云》没有这方面的强制要求，似乎就是为了以穿着区分入围的选手，在模特身上贴标签。
大家知道节目组不限制穿着后，恨不得把自己所有最昂贵的衣物、饰品全都挂在身上。
在时尚圈里，衣品就是一个人身上最重要的标签，许多人盲目追求昂贵的奢侈品，特殊的秀场同款，而一个人穿什么衣服，取决于他人的目光，为了包装自己的品格，肯定不能穿三十块的T恤，一百块的短裤就来了。
演播厅里模特所站的位置，变成了一个衣柜展览，所有人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别人。
甚至有女模撞了鞋，好几个都穿了Dior的铆钉鞋，居然还有人挎了个爱马仕在肩上，头上还戴着LV的兔耳头饰——
饶是主持人和评委们再见多识广，见到这一幕都不由得暗自摇头，面露好笑之色——贵并不代表衣品好。
那个背爱马仕的选手，估计在节目播出后，会在评论里遭受疯狂嘲笑批`斗，可以预见到时候弹幕会笑得多难听。
女模如此争奇斗艳，男模也不遑多让，在这种场合下，穿着越是简单的，就越是聪明、出挑。
韩运就穿得很简单。
伏渊知道他钟爱月白色，故而在衣帽间里为他准备里许多件月白的服装，还有几件让他在家里当家居服穿的长衫，这是一种非常浅的蓝色，犹如淡淡月光。
他今天还把头发扎了起来，长得很快的刘海全掀起来，艰难地在头顶扎了一束小辫，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惺忪的睡眼。
他完全没化妆，但皮肤比化了妆的还要好、还要白，说是肤若凝脂也不为过。
像他这样的，穿什么都好看，犹如一股清流。
女模特喜欢看他，评委席里，宋霖也在看他。
主持人林檬不是专业人士，只做主持不做点评，她在评委席旁边有一张舒适单人沙发，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以前从没拍过硬照，只在影楼拍过艺术照的，但我看了照片却非常惊讶，这是十足的时尚大片，完全看不出你们有人以前从未拍过硬照。”
“我们直接来看照片吧，第一组，罗宇森，陈甜甜、韩运……”
韩运那天是作为第一组拍摄的。
五人走到T台最前方，另一侧的超高清大屏上出现了那天他们拍摄的横版硬照。
整体黑色作为主色调，其中最亮最鲜艳的，自然是韩运身上穿的红色中古贵族长袍。后期的作用就在于此了，能将红色巧妙地融入与暗色调之中，而不显得违和。他坐在骏马上，前面是一位为他牵着马的黑骑士，旁边华丽的椅子上坐着一位黑女巫，满是枯叶的地上斜靠着一位女模特，还有一位站在椅子旁。
后面站着的九十多位选手里发出一阵“哇”的骚动。
“很好看。”
“真不愧是罗素大神。”
评委说话了，第一个说话的是那位混迹在欧美秀场的女超模关梦园，在MDC榜单（世界超模排行榜）上，是刚刚晋升的一线模特。
整个MDC榜单分为六个等级，最高的金字塔是传奇超模，次之就是一线了，以此类推，五线就是最低一级的。每隔一段时间，MDC官方会综合模特的名气、捞金能力、合作代言广告等等因素作为评估，每一年都会来一次大换血。
然而以韩运现在的名气，他连上榜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能在比赛中取得名次，就能晋升到榜单的五线模特的名次当中了。
关梦园道：“这次拍摄主题是暗黑`童话，你们的服装都带有一点欧式风情，整体来说，硬照非常出色，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也有故事感。”她先夸了一句，旋即转折，“但是，只是整体效果，认真看的话，有不少的瑕疵。”
“首先是因为你们之中有人是第一次拍这种硬照，而且你们是第一组，准备时间不够充分，难免会有瑕疵。”她点了一个名字，“脸太僵硬了，我看不见你的脖子了。还有甜甜，你的腿
那样坐着，显得怪异，脸上的表情控制得不错，有神秘感。”
她说：“对了甜甜，下次别穿平底鞋，穿高跟鞋。”
关梦园还在继续点评：“罗宇森……你的角度有点问题，脸上的光都被完全遮住了，如果你能抬一点点下巴就好了，而且你的动作太平庸了，在这张照片里，你站的位置偏中心，但实际上我的目光会直接略过你，你就是这张硬照当中最容易被忽视的前景。”
“你的存在，就是作为指示，指示我看向马背上的人。”
在构图当中，牵着马的人，自然会有一个指向性的作用，把人的目光引导到马背上去。
“至于韩运……你完美扮演了一个贵族，看看你优雅又傲慢的神情，充满威慑的目光，有人为你牵马，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瑕疵肯定有，你的服装太肥大了，当然这是设计问题，中世纪那会儿贵族都这么穿，你的好身材完全被遮住了。”
她点评完照片，又开始说他的穿着：“衣服很有气质，小辫子扎的很可爱。”
旁边的三位评委依次发表评论，对待韩运，宋霖更是毫不吝啬溢美之词，也说了几点问题。
在选择谁晋级上，韩运顺利拿到了三票。
罗宇森进入待定席，他站到了主持人林檬旁边去，眼神阴鸷地望着韩运走向后台的背影，气压压得很低。
光是点评，就录了一整天，待定席上的模特最惨，几乎是站了一整天，还得保持着气质。
录制在下午六点结束，导演宣布：“今天累了吧？到十四强后就不会这么惨了，每期只淘汰一位选手，选手以真人秀形式，搬到节目组的别墅来。”
韩运听见有人在说：“这不就是抄人家全美超模吗？”
“别瞎说，这次是真的买了版权的，听说花了三千万美元……不过，全世界的模特真人秀，都是这么个形式，还花钱买了版权，不错了。”
韩运刚结束录制出去，就碰见了宋霖的车，红色跑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旁边与他一道出来的女模特小声尖叫：“宋霖真的帅，他开的是玛莎拉蒂啊！！！”
韩运默默地低头打车、点外卖。
一回到家，韩运就看见了贴在玄关处的留言字条。
上面的字是他所熟悉的，比现在那些书法大家不知道厉害到哪里去的字迹，是伏渊的字。
字条提示，让他去车库。
韩运心脏狂跳起来。
难道他要变成有车一族了？
私人别墅的车库，自然也是私人的，韩运顺着楼梯下了地下室，推开门。
车库挺大的，能停放至少十辆车。
此时，车库真的停满了车，表示这些车……都是他的了。
韩运有些眩晕，哪怕他的库房里，曾经存着那么多闪瞎人眼、价值连城的的珍宝，但也不如此刻十辆豪车来得刺激眼球。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这是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他还不够懂车，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开车，但他瞥见了一辆，是那天在回家路上看见的一辆车型。出租车司机说，是普通人打工两辈子也买不起的那什么……兰博基尼。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坐上去，立刻掏出手机给伏渊发了条信息：爱卿，你可真是朕的小棉袄，么么哒。
随即，他迅速打开微信，发消息给上午才联系过的果果。
“果果！我是韩运！我明天录制完可以请你吃晚饭吗？你家住在哪里，我开车来接你！”
“我开车”三个字，语气非常之重。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的小棉袄：？？？气回原形！久旱逢甘霖？晚上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久旱逢甘霖！
第17章
果果很快回复了韩运：“你不是要比赛吗？还是先专心比赛吧，别分心，我等你拿冠军哦~”
正准备关灯教训韩运的伏渊也停了。
韩运有点失落，应道：“我一定拿冠军！”
实际上他都有些想退赛了，伏大人那么有钱，自己完全不需要那五十万的奖金。但韩运十分不爽罗宇森，想把他踢出比赛，让他知道惹自己的下场再退，结果在今天的节目录制里，罗宇森也从待定席晋级到了五十强。
韩运郁郁不乐地开始研究起车来，理论上来说，他有驾照，他应该是会开的，但实际上他从没驾驶过汽车，单靠记忆恐怕不太容易。
他拍了下方向盘，发出“叭——”的鸣笛声：“这东西怎么没有说明书的，刹车，油门……”他低头看了看脚下。
汽车AI捕捉到韩运话里的“说明书”，亮起中控大屏的屏幕，显示了“驾驶指南”四个字，并伴有语音提示。
韩运安安静静地听完，发现都是在讲车里各种各样的高科技隐藏功能，而关于如何驾驶，他仍旧是一筹莫展。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韩运关了车库门，重新上楼，开始一天一度的与国师秉烛夜谈。
他问起伏渊的身份：“玄著，你既然有温度，那肯定不是鬼，你是妖怪还是人？”
“陛下问这个做什么？”伏渊像往常一样，只是坐在床边，并不上床，为了让韩运安心，他主动把手伸出来，拿给韩运握着。
韩运自己别扭，他就只肯拉着伏渊的一根手指，一来是自己看不见，有触感的话，可以确认伏渊还在；二来，他也不确定伏渊到底是什么，是人是妖他并不清楚，触碰到的话，则可以感知到他身体的变化。
这的床和他以前的龙床很像，顶和三面都是封闭的，只有一扇是敞开的，还有小梯子，这样的床，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能给他带来一定的安全感。
他一开始不敢问，就是因为怕国师真给自己陪了葬，怕自己真是他给毒死的。
但现在看来，伏渊仍是最能得到他信任的人，韩运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恶意。所以他胆子也上来了，抓着他的手指晃了晃：“我好奇，你不愿意说？”
他这个动作，就好像……撒娇一样。
伏渊喉咙一紧，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会吓到你的。”
“难不成是恶鬼？怎么可能吓到我，我有龙气附体！”韩运说着把另一只手伸出去，“我不会嫌弃你的，让我摸一下……”他也看不见，只是凭借手的位置和感知来触碰，想摸一下伏渊的脸，韩运一直怀疑他是不是脸毁容了之类的，所以才不便见人，不然以国师的美貌，怎么可能每次出现必先天黑？
伏渊刻意避开不让韩运碰到他的角，韩运的手也在黑暗之中摇摆了几次，最后摸到了伏渊的耳朵。
他一点点将手掌向伏渊的脸颊移动，伏渊也没躲。
入手是光滑温热的肉感，韩运慢慢用手指扫过伏渊的下颌、嘴唇，鼻梁与眉眼……伏渊呼吸越来越重，黑暗中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空气越来越粘稠。
这些好像韩运都没有察觉，他一边抚摸，一边慢慢在心里勾画出记忆中惊为天人的伏渊来。
还是那个伏渊，一点也没变。
韩运满心以为会摸到什么不得了的、异于常人的东西，比如第三只眼什么的——可一切都很正常，韩运心里更奇怪了，那为什么不能见人？
正当他的手爬过伏渊的额头，准备摸一摸他的头发有多长时，伏渊突然出声了，他声音很低，像是在克制着什么：“陛下，你该停手了。”
到这时，韩运才猛地发觉这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气息，夹杂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