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和邵逸连忙谢过,随后顾九摸出干粮,借用他家的厨房用过,期间小男孩一直躲在门框后面偷偷看他们,眼神闪着奇异的色彩,顾九一直被他这么看着,觉得略奇怪,不过只当是小孩子看到生人太过好奇。
不过之后老太过来,一边觑顾九他们一边将小男孩拉走,之后顾九总算自在了些。
顾九小声叮嘱小弟让他不要乱跑,短短一面看不出小男孩的本性,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成熊孩子,要小弟不慎落在对方手里,那就有的受了。
吃饭的时候,顾九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是这家老丈提着灯笼出门了,老太扶着小男孩的肩膀在门口送他,两人转身时,老太的眼神恰好与坐在窗边的顾九对上。
老太愣了一下,笑容略为僵硬,“家、家明天杀猪,老头出去借点东西。”
天冷正是挂腊肉的时候,村人养一年的猪,多是在冬天杀。
老太实在紧张,顾九尽可能地释放他的善意,觉得这一家子看着比他们还不自在,反倒显得他们跟主人似得。
草草吃过饭,顾九和邵逸点了油灯画符,直到要睡了,才听到外面门再次打开的声音,老太和两个小孩都没睡一直在等,顾九听到外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听不清楚,而后一阵脚步声向他们这边过来。
因已经关了门窗,外面人的影子投映在窗户上,顾九将窗户打开,动作突然,把站在外面的老丈跳了一跳。
顾九抱歉地笑笑,“对不住,吓着您了?您有事吗?”
“就、就是明日我家杀猪,两位客人留下来吃顿杀猪饭再走吧?”
顾九道:“这如何好意思。”
老丈忙道:“一顿饭,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家里难得来客人呢。”
盛情难却,顾九和邵逸本也打算找地方休息两天,便应下了。
老丈喜不自胜,叫顾九他们好好睡,有什么事只管叫他,后便提着灯笼走了。
“这老丈倒是热情好客。”顾九转身对邵逸道。
不过他们借宿这么多村子,有不少比老丈还好客的,不奇怪,所以顾九和邵逸也没觉得奇怪。
睡了一觉起来,早上顾九和邵逸出门打水洗漱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只见老丈家的篱笆院外,站了一边的小孩,有男有女,都是八、九岁的年纪。
见到他出来,孩子们个个都激动地看着他们,交头接耳地指着他们讨论。
老丈出来,将这些孩子们吆喝走,“去去去,别围在这儿。”等好不容易将那些孩子赶走,才转头笑道,“让客人见笑了,村里孩子就是对生人比较好奇,加上我家今天杀猪,都喜欢来看热闹。”
“你们村人丁还挺兴旺的。”顾九笑道。
“还行、还行。”老丈笑道。
吃过早饭,老丈家里来了一群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直愣愣地看着顾九和邵逸他们,眼中有着一抹顾九看不懂的兴奋。
怪异感再次升起,再看又觉得那只是略显好奇,刚才的眼神是他的错觉。
顾九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眉头,奇怪道:“怎么不找几个壮劳力过来?”
都是些老胳膊老腿儿的,甚至还有一两个走路都不利索的,就这样的,能压住挣扎中的大肥猪吗?
老丈道:“小年轻们都出去干活挣钱了,就剩我们这些老东西在村里了。”
“那我来帮你们吧。”顾九说,总不能吃白食。
他叫上邵逸,撸起袖子跟着他们去了猪圈,一到猪圈看到里面的猪,顾九神色怪怪的。只因这猪看着一点也不肥,健康的标准都没达到,整个皮包骨了,有气无力地躺在一角,就这么瘦的猪杀了能有几斤肉啊。
顾九迟疑道:“真杀吗?不再养一阵?”
老丈语气干巴紧张地解释道:“这猪之前大病了一场,病好了就瘦成这样子了,我怕养不好,干脆就杀了。”
“是呀是呀,这么瘦肯定养不活了。”
“杀了杀了,这杀猪饭我可是盼好久了。”
乡村人很少吃肉,这些老人看着猪的眼神十分兴奋,还有人对着臭烘烘地猪圈舔舌头咽唾沫,都是一副急不可耐地样子。
于是最后这瘦得没力气动的猪,不用顾九和邵逸动手,几个颤巍巍的老人上去,就将其拖出来,拖到准备好的杀猪凳上面放着。
耳边听着老丈磨杀猪刀的声音,顾九感觉邵逸凑到了他身边,轻声道:“这些人有古怪。”
第105章
顾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要说发现了什么又还没有,只是周围的人给他们这么一种直觉。
一旦感觉到不对, 顾九就觉得刚才那些人的眼神给他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乍看下是好奇,细看下却是不知缘由的兴奋。
此时老丈磨好了刀,走向放猪的凳子。
那瘦弱的猪在凳上被几个老人死死摁住,时不时虚弱地叫一声,徒劳地挣扎, 望向顾九的眼神,竟带着十分人性化的哀求与绝望, 还慢慢流出了眼泪。
顾九一激灵, 忽然想到了巫术中的造畜之术,而邵逸已经上前握住了老丈即将捅下去的刀。
“你干什么?”老丈抬头,之前还笑眯眯地眼神, 此刻看着竟有点阴森。
顾九挑明问道:“这猪是人?”
老丈神色一惊,尚未来得及说话,旁边几个老人便慌张地反驳。
“小兄弟莫不是早起还没精神?”
“竟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这明明是猪。”
老丈面色恢复如初, 像之前一样老实巴交的模样,略局促地对邵逸笑着, “小兄弟快松手,再耽误锅里的热水要凉了,等会儿不好拔毛。”
顾九冷声道:“是不是人,试试便知。”
造畜之术的解除之法非常简单,喝水便可。
顾九快步进入厨房, 舀了一瓢水出来,递到那猪嘴边,“喝下去。“
“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人用的水瓢如何能给猪用。”
老丈并其他人过来阻拦,邵逸抽出黑鞭在空地上一甩,清脆的破空声响起,惊住了所有人。他们对上邵逸警告的冰冷目光,犹犹豫豫地,再不敢上前一步。
那猪果然十分通人言,顾九叫它喝水,它便埋头费力地将水瓢里的水饮用干净,可直到它将水瓢底的水都舔食干净,依然还是猪的样子。
那猪求救一般地看着顾九,似在询问怎么无用?
老丈等人神色一松,“小兄弟可还有疑问,这分明就是猪呀,猪怎会是人呢。”
然顾九却不轻易相信,他看着猪,沉吟道:“我问你答,你若是人,便叫三声。”
老丈等人神色再度发生变换。
那猪半晌没动,似在积攒力气,顾九耐心地等了快一分钟,那猪才连续发出了声响,正好是三声。
果然是造畜之术,可为何饮水无解呢?
邵逸道:“定是做法之人用了特殊的东西为媒介,譬如他自己的鲜血。”
像这种以血做法的,也要以其血来破,当然若修为高于对方的,强破也可。让一个人看起来像一只畜生,其实是对视觉的一种迷惑。说白了,造畜之术其实也是一种障眼法,只不过比较高级。
顾九当场拿出朱砂笔,在人变的猪身上画下一个符阵,随后拿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提怪遍天逢历世,破瘟用岁吃金刚,降伏妖魔死者,化为吉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道驱邪破煞咒后,顾九将符纸掷向那人猪身上,双眼猛地一睁,大喝一声:“邪障,破!”
邪术被破,躺在凳子上的人立即变回了人的模样,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年轻男人,瘦骨嶙峋的。
男人劫后余生,面带感激地从凳子上翻身下来,跪在地上冲顾九和邵逸磕头:“多谢两位仙长的救命之恩!”
顾九扶他起来在凳子上坐下,转头看着瑟缩望着他们的老丈等人,“你们明知他是人,竟还想着杀了他吃肉?”
邵逸道:“恐怕是给我们吃的。”
男人亦愤怒地看着他们。
面对质问,老丈等人选择的是跪地求饶,老丈痛哭流涕道:“仙长有所不知,我们是有苦衷的,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啊!”
据老丈说,他们村子里的人原本好好的,忽然在某一天,一个年轻小伙子当着大家的面变成了猪,后来接连几个月下来,每个月都有青年人变成猪,起先大家还只是单纯的恐惧,后来就成了村族可能会灭亡的恐慌,因为这种事好像只在他们村发生。
他们四处打听人变猪的事,最后一个神婆告诉他们,说他们村是中诅咒了,凡是吃了这种猪肉的人,也会被诅咒变成猪,不过只要让非本村人吃下这种人猪的肉,便可将诅咒转移。
于是村里人联合起来商量,从其中变猪的人身上割下一块肉,哄骗过路人吃下。果然如那神婆所说,吃了那肉的人不到一会儿就变成了猪,而诅咒也成功转移了。
但他们同时发现,若外人变的人猪突然死了,这诅咒又会重新回到村里人身上,所以为了保持村子里随时有人猪,他们只能一直哄骗村外人。于是每有陌生人来,村里人都会杀猪,请他们吃杀猪饭。
“我们也曾试图搬家,可出了这块地,在路上便有人接二连三地变成了猪,没变的依然执意要走的年轻人,这几年已是毫无音讯……”
顾九惊讶,“几年?”
老丈颤巍巍伸出四根手指头,“四年了,从大家中诅咒那天起,已经四年了!”
老丈声泪俱下,看上去着实可怜,然而顾九只感觉到心惊。
这些老人看上去都是朴素庄稼汉,可只要触犯到自己的利益了,他们的面目便会变得狰狞,不计一切,毫无底线。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生存与种族的延续,四年时间,也不知他们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此时,缓过劲来的男人忽然痛哭起来,“你们被诅咒,不是得罪了谁就是罪孽深重之人,本该自己偿还,缘何要谋害无辜之人?我与友人只是经此路过,被你们哄骗进村,最后竟眼睁睁看着你们将我友人开肠破肚……”
说到最后,男人已是泣不成声。
“我们也不想害人的。”对于男人的愤怒指控,老丈等人表情麻木。
其实他们根本不关心男人伤不伤心,或者害人对不对,他们只关心自己的问题,他们满怀希?5 37 页, 降乜醋殴司哦耍傲轿幌沙ぜ热荒芙庑笆跗瞥恢芊衿频粑颐巧砩系淖缰洌俊?br /> 顾九摇头:“我还要试试。”很奇怪,他没在这些人身上发现任何缠绕的阴邪气息,无从破起。
男人已经停了哭声,他抹去眼泪,嗓音嘶哑地问老丈:“当初我友人便是被你杀死的,我问你,你将他的尸骨扔在何处,我要将他亲自寻来带回家。”
“在村后的土坑里。”老丈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
顾九朝那边望了望,隐见漂浮的怨气,“被你们害了的都扔在那?共有多少人”
“三、三四十人。”
顾九眼神凌厉,“诅咒我们一定会给你们破除的,只是破除之后,你们自去官府自首。”
造畜之术得来的牲畜,死亡后尸骨回归本来面目,一堆尸骨摆在那,也算物证。
老丈等人都没犹豫地点头,“可以。”
破咒还要慢慢想办法,所以现在顾九和邵逸就打算先把那些怨气给清理掉,男人不亲自去找友人尸骨不放心,他也不敢一个人留在这,见顾九他们也打算过去,跌跌撞撞地跟上。
顾九见他浑身无力,还好心地扶他一把。
他们穿过村子过去,一路只见老人小孩,青年人一个都没见着,四年时间,便叫着村子的青壮年全都没了吗?
远远看到土坑,便见那地怨气冲天,男人搓了搓臂膀,发着抖:“这里、这里好像格外冷。”
他们来到土坑边,上面铺满了稻草,邵逸找了个根木头将稻草扫开,露出下面掩藏着的根根白骨,触目惊心。
男人情绪激动,又哭了起来:“这该如何去找啊。”
“你先待在这里别动,等会儿再找。”顾九道,怨气太重,男人身体虚弱,受不得冲撞,先将怨气清理了再说。
顾九站在坑边从布袋里摸出一把符纸,正还要拿东西时,身边的男人忽然伸手将他往坑里一推,顾九没有防备,伸手想拉住男人,去见刚才还没力气走路的男人居然往后退得飞快。
“师兄!”顾九拉了个空,成功地摔了下去。
那坑不高,然而顾九摔进去,就好像掉进了漆黑的深渊,身形立马便不见了 。
“喵!”小弟看见,尖叫一声,向顾九掉落的方向扑去,就好像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小弟也不见了。
唯有邵逸,他手里摸着鞭子,根本来不及缠住顾九,只得满面愤怒地朝逃开的男人挥去。
鞭子如游蛇破开空气,将奔逃的男人裹缠住,邵逸一用力,男人便倒退着飞到了邵逸身边。邵逸提着男人后领,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惧意。
“他若出事,我要你陪葬!”
说着,邵逸带着惊惧惨叫的男人,也朝那土坑里跳了下去。
在他们消失不到半分钟后,跟着他们而来的老丈等人匆匆地奔到坑边,戒备警惕地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
老太哭道:“他爹,怎么办,明光也被拉进去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用的话我们还需要这么辛苦的设下陷阱?”老丈满面寒霜地怒斥着,“明光能不能活只看他运气了,反正他本来就是将死之人。等着吧,那位仙长那么厉害,他布置下的阵法一定能杀了这两人的,只要他们死了,困住我们多年来的痛苦和禁锢,就能彻底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