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岁渐长,自然而然的,陈莺对这样的张玉堂产生了男女间的爱慕之情。陈莺喜欢张玉堂,但是出于女孩子家的矜持,即使她喜欢,她也不好主动对张玉堂表明,只诸多暗示,让张玉堂明白她的心意。
张玉堂这个人,在陈莺的述说中,用顾九的话来表达,就是个宇宙大直男。他在爱情上的那根线一直没开窍,陈莺对他的感情,他一直毫无所觉。
陈莺多次暗示,张玉堂都没领悟过来,陈莺心里不免生出些怨怼,而她又在这种情况下,发现除了她,竟还有一人也喜欢上了张玉堂。
这个人就是赵版。
女孩子多数时候都是敏感的,自己想起张玉堂是什么样的眼神,陈莺是知道的,虽然赵版已经尽量掩饰,还是让陈莺觉出不对来。
陈莺是女孩子,虽因家中大人的关系两家经常往来,但平日的时候,陈莺是不好总与张玉堂待在一起的,当她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她忽然醒悟过来,每天与张玉堂待得最多的人,竟也是赵版。
有人觊觎自己的心上人,谁都不会觉得开心,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陈莺很想告诉张玉堂赵版对他的心思,让他对赵版生起厌恶之心,但偏偏每次陈莺与张玉堂在一起,张玉堂三句里有两句不离赵版。就算有时候三人在一起,话也是张玉堂与赵版再说,人更多的时候,两人也始终站在一起。
这叫陈莺不敢说,害怕自己说了,反而提醒了张玉堂。
陈莺的感情得不到回应,心上人疑似喜欢别人,让陈莺心里十分不甘。这份不甘,在陈莺看到赵版总在张玉堂注意不到的地方深情凝视对方时,便越来越大,对赵版的怨气也越来越大。
陈莺挑了个张玉堂不在的时候,找到赵版,揭穿了他对张玉堂的可耻心思。
两个男人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赵版身上还有张玉堂父母的救济抚养之恩情,这两个原因,让赵版更不敢将自己的感情诉诸于口,拼命地遮掩他对张玉堂的感情。赵版被陈莺道破心思,只能哀求她不要告诉张玉堂。
之后赵版有意远离张玉堂,但张玉堂却以为自己惹赵版生气了,越发粘人。
这就造成了一个死循环,张玉堂一找赵版,陈莺便心生怨气,将对张玉堂求而不得的怨气发泄在赵版身上,私下里对赵版诸多恶毒之言,赵版不敢对张玉堂说,只能默默承受。
久而久之,赵版便渐渐抑郁成疾。
赵版病了后,张玉堂的生活重心更加地偏向于他,陈莺久等张玉堂不开窍,便用了小手段,将张玉堂下了药,勾得张玉堂与她春风一度。
张玉堂虽然宇宙直,但很负责,他占了陈莺的身子,即便没有感情,但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尤其是,那一夜之后不久,陈莺就怀了他的孩子。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在赵版病重的期间举行婚礼的原因,因为再往后推陈莺的肚子就显怀了。
虽然赵版知道他此生都不可能和张玉堂在一起,但亲眼看着他迎娶别的女子,伤心是难免的。张玉堂与陈莺要成亲的消息,给了赵版很大的刺激,直接导致他病情加重。
在张玉堂与陈莺的洞房花烛之夜,赵版死去了。
张玉堂扔下合卺酒便跑了出去,只留穿着大红嫁衣的陈莺一人呆愣在原地,守了一夜空房。
之后便是忙赵版的丧事,那段时间张玉堂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已死去的赵版身上,眼神从来没在陈莺身上停留过,这叫陈莺怨恨不已。
赵版的死不仅没让她感到痛快,反像一根鱼刺一般卡在她的喉咙里。她心里疯魔了一般,想让赵版死后也不得安宁,然后便想到了那些神鬼手段。
最后她找来镇魂咒,咒语词句繁复深奥,她骗张玉堂,说这是祈福咒,刻在墓碑上,能为赵版祈福,让他下辈子好过点。
张玉堂信了,并在陈莺说由他这个胜似亲兄弟的朋友埋下祈福效果更好时,亲手将墓碑给填埋上了。
之后陈莺每次想到那块由张玉堂亲手填埋的石碑压在赵版身上,她的心里都会升起十分隐秘的快感。只是这份快感并没有持续多久,赵版下葬三个月后,她怀了快五个月的孩子,毫无预兆地就胎死腹中了。
之后便是噩梦一般,她迅速地苍老起来,连怀三胎孩子都没保不住。陈莺心里怨恨地想,这是赵版在反抗,在报复。她不止不知悔改,及时收手补救,反而更恨赵版,趁张玉堂某次外出忙生意时,找来道士,偷偷地挖坟开棺,将赵版的尸骨上钉入了锥魂钉。
她更将张玉堂仔细珍藏着的赵版送他的那些礼物,扔的扔,摔的摔。她不想在张宅里看到赵版留下的一丝痕迹。
张玉堂请道士回来这事,她也是在这次孩子流产之后才知道的,陈莺脸上不见半点后悔,她看着张玉堂,“若早知道你请的这两人有点本事,我绝对不会这般折磨赵版,我会用更狠毒的法子,直接让赵版魂飞魄散!”
张玉堂从赵版居然喜欢他这事中回神,看着神情偏执的陈莺,喃喃道:“你已经疯了。”
第43章
从一开始, 陈莺知道张玉堂娶她只为负责,但她期望张玉堂能在之后的相处中,慢慢地喜欢她, 做一对和和美美的恩爱夫妻。只是, 十三年过去了, 陈莺的这个期望一直没得到满足。
严格来说,张玉堂是个好丈夫,他尊重陈莺, 就算多年没有孩子, 也依然没想过纳妾。只是尊敬有了, 却少了亲昵随意。陈莺渴望的, 是张玉堂对她的爱, 而不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相敬如宾。
若说陈莺对赵版是由始至终的厌恶与恨, 那么对张玉堂则是又爱又恨。他们三人中,张玉堂一直是置身事外的那个,凭什么只能她们痛苦, 他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啊!
陈莺看着张玉堂抱着赵版的尸骨, 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 她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你不是总惦记赵版么, 现在你知道了, 若是没有你赵版根本不会抑郁而死, 以后你还能那么坦然无愧地怀念他吗?”
张玉堂蓦然抬头, 看着陈莺得意的神色, 道:“你恨我,却也爱惨了我。”他在陈莺慢慢收起的笑容中,眼中带出让陈莺恐惧的厌恶之色,“今日,我便休了你。”
从此,你不止无法再奢望得到一颗喜欢你的心,你还会被摘去曾与他唯一亲密相连的名衔,也无法再与他合葬,如赵版恐惧被人知道他那不容于世的感情一样,作为一个不能生育还被休弃的女子,也将迎来身边所有带着恶意的眼光。
“你不能这样做!”陈莺歇斯底里地从椅子上扑下来,狼狈地摔在地上。
张玉堂看着这样的陈莺闭了闭眼,深呼吸一次后,转身问顾九和邵逸:“需要取她身上什么东西?”
“指尖血就可以了。”顾九说。
张玉堂便冷着脸,叫下仆拿了刀与碗过来,摁住挣扎的陈莺,割了伤口取血。
陈莺面露绝望,她原以为,张玉堂对她感情的不回应已叫她十分痛苦,原来此时被他像一个仇人那样对待,才知道远不及从前的十分之一。
“玉堂,夫君!”陈莺后悔了。
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张玉堂取了她的指尖血便对她置之不理,将血交给顾九,他叫人拿来纸笔,当场写下休书,并着人清理她的嫁妆,“她带来的东西,一样也不许留,省得叫我看着恶心。?4 16 页, ?br /> 陈莺委顿在地,崩溃大喊:“张玉堂,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为你流了八个孩子啊!”
“别提他们!”张玉堂将休书摔在她身前,“他们已叫你害死了,且若早知道你这样恶毒,你连我的一个孩子都不会有。”
张玉堂叫人将哭啼的陈莺抬出去,直接抬回了她的娘家。
陈莺一走,厅堂里便安静下来。
张玉堂疲惫地揉揉额头,“两位道长,什么时候破咒,我希望尽快。”破咒越早,赵版受的折磨就越少。
顾九也明白他心中迫切,道:“破晓时分。”
破晓时分,阴阳分割,邪气微弱,破这样的邪咒最好。
只要有陈莺的血,就不必再准备其他东西了。顾九将陈莺的血取了一半出来,与朱砂混合在一起,在赵版尸骨的后背写出一个“破”字,并画出七张符纸交给负责破咒的邵逸。
傍晚吃过饭后,他们便再度乘车去城外,绕着墓碑做了些布置。
在马车待到破晓前,邵逸在墓碑前摆起了法坛,接过顾九扔来的桃木九节鞭,然后先将赵版的尸骨背朝天地摆在法坛中央,再拿出之前准备好的七张符纸依次在法坛前摆开,并将盛着陈莺血的碗放在最前,最后拿出一块阴木牌放在旁边。
做完这些,光线就比刚才要亮一些了。
邵逸不迟疑,手执桃木鞭点入血碗里,然后手腕猛地向上一抬,血珠便顺势而起直飞上空,邵逸另一手掐着手诀,口念咒语,血珠便如串珠一样,浮于空中,跟随桃木鞭而动。
邵逸挑起符纸,每飞起一张符纸,便很快被邵逸挥过去的血珠钉在前方的墓碑上,直到符纸全部钉上。
邵逸挥舞的桃木鞭蓦地一顿,他诵念道:“元享利贞,浩荡神君。日月运用,灿烂光精。普照三界,星斗齐并。天罡正气,魁转罡星。九凰破秽,精邪灭形。”
“急急如律令。”
邵逸将桃木鞭一抛,落下的桃木鞭将最后一滴血珠抵住。邵逸将桃木鞭接住,齐齐点在赵版尸骨身上,猛然喝令:“破!”
一声钝响,日光忽然在天际出现,夜晚不在,白日来临。
邵逸将桃木鞭在手里旋转几下,最后在阴木牌上点了一下,之后收了势,回身道:“成功了。”
顾九走到那块看着还完好的墓碑前,指尖轻轻在碑石一角上一碰,那墓碑便忽然散成一堆像风化已久的石沙。他见小弟走过来嗅了嗅,眼神微妙。
邵逸则拿起阴木牌递给张玉堂,“赵版的魂在这里面。”
张玉堂接过去,摩挲了两下,缓缓呼出一口气,“阿版以后就没事了?”
顾九走回来道:“他的魂体受折磨已久,魂力十分虚弱,滞留阳间对他是十分不利的,最好还是尽快将他送归地府,那里才是鬼魂最该待的地方。”
张玉堂垂眼,表示自己明白了。
张玉堂忽然将陈莺休掉送回去,陈莺的家人自然要来问个清楚,他们回到张宅时,门前围了一堆陈家人。张玉堂现在也没心情去解释什么,避开张家人进了宅子,然后对顾九两人说,他想见赵版一面。
顾九说现在是白天,阳气重,一般这个时候鬼魂都龟缩在阴气浓厚之地不敢出来,赵版更虚弱,白天出来相当于自杀,最好等傍晚之后,赵版就栖身在阴木牌里,只要唤他便可。
期间,张玉堂将赵版栖身的阴木牌拿在手上半刻不离,日光一落,张玉堂便去了赵版生前居住的小院。
天气转凉,已经快入秋了。
顾九坐在窗户上,怀里抱着小弟,一人一猫望着赵版小院,看着上空漂浮着的一团阴气。
顾九忽然对旁边靠着墙抱手而立的邵逸说:“师兄,师爹当年出事,师父肯定伤心死了。”
邵逸说:“不知道。”
顾九呵笑了一下,“忘了,师兄才两岁,那时候的事自然是记不住的。”
邵逸嗯了一声。
顾九想着前天晚上见到师爹时对方那张年轻的脸,忽然发愁,“师兄,你说等师父老了,师爹还是那么年轻,他们两个怎么相处啊?”
一个还是青年,一个却已经是糟老头了。顾九想象到那个画面,就大逆不道地打了个寒颤。
邵逸眼角动了动,大概也是想到了顾九说的那个画面,他说:“不会的,师父一去,他们便要去投胎。”
顾九说:“可是一喝孟婆汤,他们便不记得彼此了啊。”他们舍得吗?
邵逸道:“有大功德之人,可以塞钱走关系,让彼此的出生点距离近一些。”
顾九震惊:“还可以这样?”只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说得果然很有道理啊!
然后顾九笑嘻嘻地在窗户上蹭了两下,蹭到邵逸身边,“那师兄我们俩也要加油攒功德啊,以后我们也去塞钱,来世还在一起。”
邵逸转头看了一眼凑到近前的脸,嫌弃地转回去了。
顾九大受打击,抓着邵逸的肩膀摇,“师兄你别这样,人家说十世修来同船渡,百世修来共枕眠,我俩同床共枕这么久,下辈子投胎近点的兄弟情谊还是有点的吧!”
邵逸拉回自己被扯开的衣领,“是你粘着我睡的。”
顾九:“我身上这么凉快,说得你不想和我睡一样。”
邵逸:“……再拽我衣领今晚自己睡。”
顾九又拽了一下,见邵逸不动,还拽了一下。
“嘶啦”一声,邵逸的衣服裂了。
顾九:“……”
邵逸:“……”
顾九尴尬地松开手:“师兄,你这衣服也太不经拽了……”
邵逸冷冷地揪着破衣片盖在自己露出的肩膀上,看顾九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败家子,“这是师父的衣服,我和他加起来总共穿了快十年。”
顾九惭愧捂脸。
晚上,邵逸躺在床上准备睡了,顾·败家子·九还对着烛火,牵针引线地将邵逸的破衣服改成布袋子,他们背的布袋几乎都是用不能穿的衣服自己做的,几片布迭在一起缝起来,还挺耐用。
一夜过去,顾九和邵逸多了几个布袋。而张玉堂,不知道他昨夜与赵版说了什么,红肿着眼眶找到顾九两人,问怎么送赵版离开。
顾九道:“先做场超度法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