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们对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新兵,宽容地笑了,谁第一次看到真刀真枪的时候,还没点震惊?不用太长的时间,十天,只用十天,保证这些对着新枪爱不释手的新兵,就恨不得把自己怀里的武器扔到一边去。
不是新兵不爱惜自己的武器,可是持枪是需要练习的,保养、拆装枪支是需要练习的,看携枪过障碍,同样是需要练习的。
平日对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来说,六斤多的重量轻得不能再轻,还不如他们上学时耽美文库一半的份量。可是这样的重量,要求半天近四个小时的携带,不光是携带,还得做出相应的动作,还会有人觉得轻松吗?
李万亭会告诉你,谁说轻松,请他自己来尝试一下。累,不光是累,还有疼。
一个上午,只重复着卧姿准备一个动作,需要右手保证枪支不能拖地,需要身体卧倒起立,需要不管前面是泥是水是沙是石毫不犹豫地卧倒,李万亭左侧的身子,已经磕得麻木,持枪的右手,已经不自觉地颤抖了。
起立,卧姿准备,卧倒,起立!周而复始的口令,周而复始的动作。不光要保证自己的动作迅速,还要注意与班里其他同志的配合——不光自己卧倒要迅速,还要全班的人保持同一个平面。
进饭堂的新兵,成了一群土人,他们的衣服上面满是尘土,就算是相互拍打过了,可是上面还是有着泥土的痕迹。就是脸上、手上,也都黄乎乎的,可以想见刚才操场上的黄土,一定让他们折腾得飞扬在半空。
食堂里传出了经久不息的流水声,那是大家洗手的声音。做为把枪送回枪库的一员,李万亭来到食堂的时候,才发现打饭的人是少数,等着洗手的人排起了队。
“幸好刚才在水房洗了一下。”身连接张小毛一脸庆幸地拿着餐盘,小声地说着。要是他的手把餐盘端得再稳一点,就更好了。
李万亭知道自己的手也是一样,没洗前上面是黄色的浮土,洗后就是冻得发红的红萝卜。将每样菜都打了一些,两个人最先坐到了自己班的位置上。
见李万亭没有直接拿筷子,张小毛又小声地说:“快吃吧。还等什么呢?”
李万亭也想马上开吃,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一用力,就轻轻颤动的手。不过小毛兄一端碗,就发现李万亭不动筷子的原因了:“刚拿枪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时间长了可真不好受。”
缓了缓劲的李万亭,已经试着也端起了碗,拿起了筷子。还好,还好,也就是需要注意一下精准度,还没到泼泼洒洒的程度。陆续出有同班的人打好饭,大家相互打量着,最后无声地笑了起来:大哥别笑二哥,每个人的手都是一样的。
方法也注意到了战士们拿碗自己做的不自然,对樊文辉说:“看来上午的训练,强度有点大了。”
樊文辉顾自吃着菜,一点也不在意地说:“这点强度算什么。刚摸枪的时候谁不是这样。这摸枪摸枪,不让他们一下子熟悉了,有感觉了,还训什么。”
对着老搭档平静的话,方法也没有办法反驳,只好继续一边自己吃饭,一边同情地看着连握筷子都有些吃力的新兵们。
回到宿舍的新兵,才算是真正的放松下来。李万亭先是自己来到水房,把上衣好好地拍打了又拍打,又用毛巾把裤子也抽了一遍,才觉得可以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了。
“哪儿来的那么些讲究。”刘东西对李万亭的动作有些不解:“你不累吗?有那时间还不如上床躺一会。也对哦,你们在家时肯定多少还干点活,肯定比我们强。”
“哥。”刘南北对自己哥哥的嘴巴也是服气了。
李万亭对刘东西的嘴时不时地冒出来的言论,已经见怪不怪了:还以为现在的农村,孩子还和八十年代一样,放了学就帮着父母下地干活?他们也一样是家里的宝贝,一样只管读好书就行了。
见李万亭没有接话,刘南北有些不好意思:“我哥满嘴胡说,你别往心里去。”
李万亭觉得这兄弟两个,肯定是出生16 18 页, 时护士记错了时间,明明刘南北更象是个做哥哥的。不忍心看他为难,李万亭自己笑道:“这有什么。我现在还巴不得原来在家的时候,能做做点活,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大家的话匣子就打开了,纷纷吐槽起了让他们吃足了苦头的九五式。张小毛是一定站在李万亭这边的:“就算是在家里干过活,可是也没总是拿着六七斤的东西不放下。”
梁绍峰点头附和:“可不是。一个小时才休息五分钟,剩下的时间得总是拿着,举着。”
白兴川坏笑:“要不下午你请假,就说是自己的手腕子肿了,拿不动枪了。”
梁绍峰立时急眼了:“想得美。好不容易摸着枪了,还不先好好过过瘾。”
张紫阳笑道:“这回倒是过瘾了,可就是手也抖了,胳膊也抖了。”
可不是,新兵连这么长的时间,大家都是第一次摸枪,正是爱不够的时候。手抖算什么,胳膊酸算什么,能在电话里向家里说上一声,自己用的是性能良好的九五式,就什么都值了。
“要是能再照上一张持枪的照片,给家里寄回去就好了。”张小毛有些遗憾,为什么一定要把手机收走,搞个自拍都不行。
大家也都有些同感,在每个人的想象里,自己身穿军装,腰系武装带,单手持枪,一脸严肃地对着镜头,一定很酷、很男人。
“都不累,还在这里说什么呢?上床休息。”林克的话在班里响起,成功地打断了新兵们的臆想,将人都赶到了床上:光想有什么用,还是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迎接下午的训练最现实。
可是就算是上了床,也不是马上就能入睡的。不是别的原因,是身上因为一上午卧倒造成的疼痛,让每一个想要侧身的人,不自觉地嘶了一声。
林克就说:“都看看,身上有没有破皮的地方。要是谁的身上破了,和我说一声,上点药就好了。”
李万亭小心地侧着身子,撩起内衣看了看自己左侧胯骨——这里疼得最厉害。就算是有心里准备,可是还是让那两大块淤青惊了一下:训练的时候光想着动作,没想到青了这么一大块。
可是这样的伤处,除了抹点红花油,没有什么特效药。有那个抹药的时间,还真不如多睡一会。反正下午训练的时候,还是接着掀起枪卧倒,还是要不管地上有没有小石子,都毫不犹豫地倒地。现在上了红花油,到时还不是一样再次磕青。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没有一个找林克要药的。见没人说话,林克咧了咧嘴,小心地躺到床上。他一上午的运动强度也不低,有时动作不光要靠纠正,还要一次一次做示范。战士们身上有淤青,他的胯上都不用看,只会比战士们的淤青大,不会比战士们的淤青小。
第54章
再多的疼痛, 也无法阻挡训练的脚步。新兵们按时被起床哨叫起, 重新站在了训练场上。在这里,一天的训练任务在等待着他们。
操场上, 因周末休息引发春节将至的感慨已经不在,转而弥漫着战士们对九五式的热情。对新入手的武器, 经过一上午的熟悉, 已经没有了神秘感。
可是仅仅不神秘怎么够, 还要会拆卸、会组装, 会保养。总之就是新兵们对自己的武器,要做到了如指掌, 要随时保证自己的武器,能击发命中。当然保养的问题可以在晚上来完成,可是拆卸与组装呢?
“预备,开始!”下达口令的是中队长。在一边淡定计时的,是指导员。
得到口令做动作的, 是蒙上了双眼,只能靠手摸索的各班长们。在他们身前, 摆开了九张桌子, 上面各放着一把九五式。
只见各班长双手卡在弹夹处, 没见怎么动作, 九个弹夹已经被摆在了桌子上。新兵们觉得自己使劲找半天, 还找不到什么地方是卸弹夹的按钮, 简直弱爆了, 要是与班长们对抗起来, 光是装卸弹夹的时间差,就够被秒的了。
接下来的动作已经能用眼花缭乱来形容了。一个个九五式被班长们大卸八块,不过只要看桌子上的摆放就知道,他们绝对为下一步组枪做好了准备。只要按着桌子上零件的顺序,反向拼装不是问题。
方法一边看着手里的秒表,一边盯着各班长们的分解,还不时地点点头:不愧是一群老兵,看看这拆卸的多有章法,就是摆放也是尽量靠近自己的手边,不会将时间用在摸索零件上。
“报告!”林克与一班长的报告声几乎同时响起,两个人同时完成了组枪动作。别的班长稍慢了一两秒钟完成。
中队长听了指导员的报时,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了:“都有进步,看来这一年在部队也没混日子。”他对着已经把眼睛上蒙的布摘下来的班长们,表扬了起来。可是班长们都是一脸淡定,仿佛自己刚才所做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指导员心里暗乐,不过脸上也如班长们一样平静。中队长不以为意,对着观摩的新兵们说:“看到你们班长们的示范了没有?拆枪组枪,达到蒙着眼睛准确完成是第一步,速度,重要的是速度!你比敌人装弹速度快一秒钟,就赢得了胜利,甚至生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新兵们哄然做答,他们的眼睛还停留在九张桌子上面九支组装好的九五式上,也有的新兵看向自己的班长,眼里的佩服挡都挡不住。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样熟练就好了。这是新兵们的想法。
这些新兵,还是见识少呀,晚上给他们看看纪录片,让他们明白真正的强手,是在多长时间完成这些动作的。这是中队长的计划。
还不知道中队长准备给他们开开眼界的新兵,已经让各自的班长指挥着,把属于自己班的桌子抬到了训练位置。这一个下午,每个新兵都将体会拆枪组枪。
“怎么样,你会了没有?”张小毛有些不确定地问李万亭。
李万亭当然会了,怎么可能不会。可是看着张小毛那一脸心虚的样子,还是好心地不打击他了:“还有点没弄懂呢。”
张小毛也不管李万亭那个有点是什么,只要和他一样,没有全面地掌握就好。不是小毛兄非得要拉垫背的,实在是每一次都垫底的感觉,真心让人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你着什么急,”李锴笑呵呵地说:“大家都是第一天碰枪,又是第一天拆组,不会是正常的,会了才是不正常的好吧。”
这下小毛兄成功地得到了安慰,可是班长们蒙着眼睛都能拆组的画面,还是挥之不去:“可是班长他们组枪、验枪的动作真是帅呀。”一句话让他说得如梦如幻。
刘东西在边上笑得快抽过去了:“听说晚上中队组织咱们看录像,内容是全师大比武。说不定有人比班长他们组枪还快呢。”
完全可能。要知道战斗部队的战士,最亲近的就是的中的武器,天天与之打交道,自然会琢磨着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枪支的拆组,还有的是时间练习。四班的战士们就不再说话,心里都想着自己现在的水平,要是下连之后,会不会因为动作太慢,受到老兵们的鄙视。
带着这样的心情,大家看录像的时候再次受到了打击。说实话,一个师的比武录像,又是师宣传科自己录制的,制作水平只能是真实。要背景没背景,要音效没音效。可是这样的录像片,无损无带给新兵们的震撼。
以为自己平时的训练已经够刻苦了,请看看战斗部队日常养成吧。觉得自己速度已经发挥到极致了?对比一下战斗部队五公里负重越野就清楚了。何况人家负重的可不是一个背包水壶,而是个人的全部武器装备。还有觉得自己战术已经很牛的,录像里随便一个人出来,就能秒了全新训大队的新兵。
没有背景算什么?这样的纪录片还需要什么背景,每一个移动的个人,都全身发着光,标示着什么是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没有音效怎么了?这样的画面,没有一种音乐可以表达它的内涵。只要看过了秒表上记录的成绩,点一点报靶的环数,给出的震撼比任何音乐都侵入心灵。
到这样的战斗部队去,成为这样的战士!这是二中队新兵对自己下连明确的目标。为了达成这样的目标,身上的淤青算不了什么,手上的冻疮算不了什么。那些被纪录的身影,就没有伤痛了?那引起被纪录的人,就没有磕碰了?
他们走在了时间前面,我们也能,我也能!
中队长看着训练场是小老虎一样的战士,得意地对指导员说:“怎么样,说上一百遍,也不如让他们实实在在地看出自己的差距在哪里管用吧。”
指导员点点头:“别说是他们,就是我看了这个录像,也觉得那些参加比武的战士们,比自己强多了,想着是不是回连队之后,也好好练习练习。”
中队长大乐:“知耻而后勇呀。你可是专门做人思想工作的,到时候冲锋在前的,还是我们这些军事干部,你只要掉好你的书袋子就行了。”
指导员不乐意了:“你这可是歧视。谁说政工干部军事技能就不重要了。要是不服气,咱们比一比。”
中队长赶紧求饶:“我说错了,说错了。你是又能文又能武的全才,我比不过你。”
再次回到宿舍的新兵们,已经不再想着自己有没有可能达到纪录片中的成绩,他们的全身叫嚣着一个累字,想着快些坐到凳子上,最好能倒在床,休息一下自己肿胀的四肢,恢复一下疲劳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