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简单的吉他和弦。但他手里什么乐器都没有,只能把谱子写好发给青诃,让他录了再发过来。
易连禾听了一会儿,把自己想再调整的地方写下来,发给青诃。
“ojbk。我今晚就能改好。”
青诃问,“对了大佬你打算什么时候重开直播?”他要先去微博上喊一嗓子,到时候呼朋引伴也好撑撑场面。
“明天晚上吧。”
“......明天??!”
看着屏幕上一连串疑问加感叹,易连禾心里也明白,自己这个决定做的是有些仓促。
但他急需要用什么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随手搁在桌上的果盘还在散发凉气,五颜六色拼在一起惹人食欲。他看了一会儿,挑出一颗葡萄含进嘴里。
凉丝丝,甜丝丝。
......就像切果盘的人一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易连禾平静的表情露出一丝裂痕。
他摘下耳机,三两步走到床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子里,拿起枕头蒙住头,郁闷的不行。
一看到谌述,就会想起那个短暂拥抱,就会忍不住地后悔——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再抱得更久一点?
再深一点就会想:为什么不再去试一次?万一只是个巧合呢?
再去试一次有什么,反正是病人,打着病情的旗号,光明正大。
可易连禾心里清楚,这些都只是借口。他想去接触谌述......根本不是为了病情。包括第一次,他从来就没考虑过自己的病情。
就是着了魔一样的,想去碰触他。
就像想要抓住一束光。
但是他的自尊跟理智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让别人困扰的事。所以在这个阶段,他能做的事就是——困扰自己。
母胎solo了十久年的易大佬,完全没有往什么暧昧的方向联想。他把产生这种“奇怪冲动”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的病态,又进一步的恶化了。
心情一时低落到谷底。
他就知道,哪里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在这样的心情下,易连禾拿起纸笔,十几分钟就给刚写好的旋律填了词。
第二天下午,青诃有幸成为这首歌除创作者外的第一个听众。
“《黑夜动物》?”
他一边找耳机,一边兴奋地问,“是什么呀什么呀,暗黑风?吸血鬼的故事?”
易连禾没有回复他。音乐先从耳机里传了出来。前奏是清淡的木吉他,没有太多修饰,像矿泉水一样平静舒缓。
接着第一句歌词被哼唱出来。
“你知道我是存于黑夜的动物
阴影下栖身黑暗里嘲笑救赎
无谓的种子破土而出又荒芜”
歌词的风格跟伴奏完全不同。易连禾的声音在耳机里沙哑低沉,像在诉说一个悲伤的故事。
“你在光的中央
我在夜的边缘
当我们重逢于世界的对立面
奢求什么拯救
血液蒸干以后
骨灰标榜自由”
中段的旋律趋于激烈,像是在与什么挣扎对抗。而结局并不乐观,最后的收尾像是屈服,又或者说是希望被熄灭后无奈的妥协。
落寞的男声低低吟唱着,听的人心头沉重,隐隐钝痛。
“坠落黑夜里长眠
光芒熄灭梦更遥远”
易连禾听着自己的歌出神。
所以你为什么要出现?
明明我已经妥协了,认命了。为什么要让我又生出这一点无谓的希望?
“卧槽大佬......太扎心了吧”
青诃听完愣了好久,一边捶胸口,一边打字,“你这致郁风格真的是数年如一日越来越明显了。”
“所以这首歌是讲的是吸血鬼的故事吗?”
都是匍匐于黑夜中生存的动物。易连禾笑了笑,说,“是。”
“这首歌放出去,粉丝能把你微博评论区哭出一条河来你信不信?”
“歌是好歌…就是能不能,稍微积极一点?”
易连禾想了想,感觉也确实有点太悲凉了。于是换了风格重新录了一遍。
这次,把对光明触不可及的无奈转为嘲讽。
去他妈的光明,谁稀罕?老子就喜欢在黑暗里横行。
这次的效果异常带感,青诃感叹:“病娇风,可以的。大佬就是大佬。”
“那就这样定了,晚上第一波我去你直播间暖场,给你带带热度。”青诃道,“你在家里直播,谌述述会不会有意见啊?”
“他有工作,这两天不在家。”
易连禾说,“我唱歌很吵?”
“不吵不吵。”青诃害羞地表示,“我这不是怕我们家谌述述受打击嘛。”
易连禾问:“为什么?”
“你不知道?”
青诃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了然,“哦你不追星,所以不太了解。”
“我们家谌述述呀,哪哪都好。”他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道。
“就是有一点儿......五音不全。”
作者有话要说: 易苗苗: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不!喜!欢!
自欺欺人.jpg
第16章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帝为你开了那么多扇门,总得挑一扇窗给你关上。
不幸的是,谌述被关上的窗就是他的音准。唱起歌来跟朗诵似的,白白浪费了好听的音色。
青诃问:“我今天晚上也有直播,到时候连麦热闹热闹?”
“不了。”易连禾想也没想地拒绝,“我只唱歌。”
“行吧,”那他只能到弹幕里浪一圈了。“哦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上周有人来找你谈合作的事,你私信不回@也不看的,又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他们就托我转问了。”
“是关于你的原创曲子授权的问题......”
“我从来不开放授权。简介里不是写的很清楚了吗?”
禁止商用,禁二改禁二传。
易连禾皱起眉,果断道:“不给。”
“这个我知道,但他们的意思是直接买断。”青诃啧啧道,“我的妈耶,就他们给那个价格,讲真要不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分分钟反水了你造吗。”
“资本的世界我不懂,但数零我还是会的。要不我把价格报给你,大佬你考虑一下?”
一起混圈多年,青诃一直自称大佬的“经纪人”。易大佬自己嫌麻烦懒得应付,所以平时遇到粉丝骚扰和合作邀请什么的,都是由他帮忙处理的。
所以他很清楚,除了直播的收入,易连禾没有其他经济来源。
“不用了,我现在不缺钱。”
易连禾说,“先留着吧。总会有卖出去的那一天。”
“哈?”
青诃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还以为你要一直都自己留着......也就只是这么提一嘴而已。你真有卖掉的打算?什么时候?”
“还没决定。”
易连禾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到时候再看吧。”
但他心里想到的回答是,等我决定好什么时候死的那天。
易连禾年少成名。在网上唱作圈子里的知名度很高,微博粉丝上百万。说起来也算个小网红,但因为从不爆照直播也不露脸,再怎么红也没红出圈,只是在自己的圈子里默默积攒人气。
唱作圈里,积攒人气最直接有效的途径,当然就是作品。
易连禾算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那一类人。音域广,声线丰富多变,表现力出众。最重要的是,他还有相当的创作水平。
他的歌个人风格明显,却又并不局限某一范围。除了甜蜜蜜的小情歌,涉猎过的题材几乎都有很好的表现,作品平均质量颇高。
灵感源源不断的时候,易连禾的作品集里每隔一两周就会新增一首让人忍不住单曲循环的歌。多年过去,能拿得出手的,几十首还是有的。
他打算把这些歌都留着,等他死了以后再卖出去,收入可以用来体恤家人。
但除此之外,还有重要的一点——他不想看到别人滥改滥用自己的歌。
说是占有欲也好,玻璃心也罢。至少在还活着的时候,他的东西,别人不许碰。
手机接连震动了两声。易连禾瞥过去一眼,是谌述发来的微信。
“晚饭时间到啦~快去吃饭~”
“记得吃药!”
几乎是同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阿姨的和善地提醒:“小易啊,晚饭做好放在外面了。出来吃啊,阿姨先走了。”
说完,她按照谌述的交代,没有等待回应,径直离开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易连禾才站起来。
他往床头柜的方向看了一眼。停顿片刻,走出了房间。
**
离家百十公里外的海边,谌述正坐在自己的小马扎上,吹着腥咸的海风陷入了沉思。
这次的工作,是跟“下一站,巨星”的参赛女孩合拍广告纪录片。
说起来,这工作还是他自己作出来的:本来在上一世,他老老实实的当完花瓶后是没有这份工作安排的。
这次看人家小姑娘可怜,他一走心就多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结果被粉丝吹捧成“人生导师”。于是汇星趁热打铁再次将他跟节目捆绑起来,以增加流量。
谌述没有拒绝这份工作。一方面是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想出来转换下心情,另一方面......
他才不想承认是为了躲易连禾!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几天小姑娘都表现得怪怪的。好像不怎么想看见他似的,很少跟他对视。交谈也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点头或摇头。
可明明平板就在她手边。
为啥不愿意搭理他啊,搞得他自言自语似的很尴尬啊!
好气哦。
听不到甜甜萝莉音的第x天,想她。
想来想去,谌述只能理解为小姑娘实在脸皮薄,抱完那一下后就害羞得再也不好意思看他了。
啧,这么想想还挺可爱的。
拍摄的休息间隙里,他打卡似的给易连禾发微信督促她按时吃饭吃药。很快收到了回复。
“知道了。”
于是谌述自动脑补:小姑娘冷着脸,抱着平板不情愿地点开语音,用软软糯糯的萝莉嗓道:“知道啦~”
嗨呀~反差萌什么的真可爱。
谌.妹控.述十分满足。
“谌述老师。”
真.萝莉嗓突然自身后响起,谌述却被这甜美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抬头看去,原来是其中一个来拍广告的小姑娘,有些害羞地站在他休息的椅子旁边问,“您现在有事情要忙吗?”
“没事。”他下意识地摁灭了屏幕,嗓音变得严肃起来,“你说吧,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捋了捋刘海,有些紧张,又很期待地问,“就是,我们拍摄结束后要一起聚餐。谌老师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来?”
“......”
谌述本来以为她是有什么专业问题要请教,转眼就换上了沉稳老练的神色。听到她原来是想说这个,一时有些好笑。
“你们小女孩聚餐,我一个老人家就不凑热闹了。”
他笑着叹了口气,又提醒道,“玩得开心。当然,要注意别耽误了正事。”
“哦......那好吧,”看得出女孩有些失望,但还是礼貌地道别后离开了。
谌述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转而在场地里扫视一圈,却没见着自己想找的人。
白磊去哪儿了?
为了培养以后的重点合作对象。谌述这次来,特意带了还没毕业的未来名导白师弟来拍摄现场熟悉环境。结果一休息就找不着他人了。
谌述刚想发个微信问问他,白磊就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师哥师哥!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啊啊我们几点收工??”
“怎么就好日子了?”谌述看他捧着手机笑得嘴都合不拢的样子,只觉得这位未来名导一脸傻气。
“你去哪儿了?”
“去厕所蹭wifi。”白磊回答地非常认真,“那儿信号比较好。”
谌述:“......”真的很傻气。
“顺利的话,收工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九点。”他叹了口气,“你乐什么呢?”
“嗨呀就我跟你说的那个歌手,”白磊兴奋道,“他诈尸了!!”
“......你再说一遍?”怎么听出一股子灵异感。
“哎不是,是他的直播间诈尸了!”
白磊急哄哄地解释,“还记得我上次跟你安利过的那首歌吗?《祷告者》的词作曲作演唱者,都是他一个人,唱作圈有名的大佬!”
“但是之前他微博突然停更,直播间也关了。这都过去一年多了,久的我都觉得他说不定已经‘香消玉殒’了......”
“谁知道他今天居然突然重启了直播间!简直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啊师哥!”
被他激动到语无伦次地一阵乱吼,谌述好像也有了点印象,“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得姓何?”
“嗯嗯。”
白磊虔诚地吐出这位大佬的大名,“何殓。”
谌述:“......哦。”
想起来了,原来是何中二。
**
隔行如隔山,隔圈隔次元。
作为被音准丑拒的“五音不全症患者”,谌述对唱歌这件事有很深的怨念,因此也对白磊口中的唱作圈了解度为零。
但实在架不住被人一通疯狂安利加洗脑。晚上回到酒店,谌述还是没忍住,打开微博搜了下这位据说在圈内鼎鼎有名的大佬。
拍摄比想象的顺利,时间才刚过八点半。谌述找到正主,直播才刚开始。他直接从微博的直播间链接点了进去。
低缓的歌声从手机里漏了出来。
“Maybe i hang around here
a little more than i should......
(或许我已经在此徘徊了太久)”
是他熟悉的歌——《I hoenstly love you》。
谌述有些意外。
他本来以为这个叫何殓的歌手会是个叛逆中二的青年,唱摇滚嗨到爆炸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