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霖看着他许久，最后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在教堂之中显得淡漠而又空灵。
“有一点你说错了——每一个人从诞生之后，就是一个孤独的个体，这是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你说你陪伴着我那么久，很奇怪，然而我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过关于你的存在。”
江以霖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站在男人的面前，“如果说这是真相的话，这是所有记忆的终点的话，我现在于已经得知了这一切。请告诉我，我该怎么从这离开呢？”
坐在座位第一排的男人，突然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既然这是最后的副本了，那我就告诉你——杀了我……只有杀了我，你才能够离开这里。”
“——因为，这个副本，都是由我所构建的。”
——而我不想让你离开。
——我想让你……永远留下来陪我。
第95章 记忆深处（完）
江以霖看着站在他面前, 对他微笑的男人。
他轻声说道, “杀了你？”
“是……杀了我，只有杀了我，你31          33 页， 才能够离开这个，我为你定制的最后的副本。”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他没有再作回答。
黑发青年抬头, 看着那教堂上面的壁画。
在抹去了血腥气的壁画上, 最为中间的圣子在轻轻地吟唱着。
在圣子右半边的，是张开着洁白羽翼的天使，似乎是想要把他拉回天堂。
而左半边的恶魔, 却对他虎视眈眈，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和扭曲的笑容。
——这似乎是一种寓意，预告着江以霖接下来的结局, 又似乎什么都不是。
江以霖收回了视线，重新看着那个男人。
在那张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的面容下, 男人穿着一套微微有些松垮的警服。
而这一套警服，却让江以霖想起了之前记忆的场景之中，弟弟曾经跟他说过的事情。

——保护么？
“在你眼里, 杀戮这样的一种行为, 真的可以如此理所当然么？”
江以霖突然出声问道。
那个站在对面的人突然愣了愣, 嘴角露出了一抹有些兴味的笑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那是真相的话……你在现实生活之中，肆无忌惮的把我身边的人全部都杀死，并且瞒过了我，瞒过了所有人。”
“——在你眼里，这算什么呢……这是一场游戏吗？这是一场角逐吗？”
男人听了江以霖的问句之后，坐在那教堂的座椅之上，从他的手中，幻化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玻璃杯上似乎倒入了些许鲜红的液体。
这里，是他的意识世界，所以第二人格，可以随心所欲的幻化出任何他想幻化的东西。
“不……我亲爱的半身，这是一种守护。”
那个男人飞快的打断了江以霖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你以为，你能够永远，以这样一种自若的态度，面对他们么？”
“——你不能。”
“那些人，对于你的感情非常的复杂，除了一种由欣赏钦慕衍生的爱，还混杂着属于男人的征服欲、占有欲以及毁灭欲。”
“你以为你可以自始自终的，以这种超然的态度应对这一切吗？”
男人看到江以霖冷淡的表情，知道他心里想着的是什么，轻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很强，并且，凭你的脾气，他们也没办法找到机会，对你下手。”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万一有那么一天，你大意了，即使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我们就估计仅有那么1%的概率，而这1%的概率，你知道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对于你个人而言，这1%，会给予你百分之百的伤害！”
“你觉得，如果真的被他们抓到了这么一个空档，他们会怎么样对你？”
“他们还会用小心翼翼的讨好的态度来和你周旋吗？不……不会！”
“他们会把你，关到他们精心打造的笼子之中，把你身上的衣物全部都褪去，并且用比野兽更为残酷的獠牙，轻轻的放在你的脖颈之间，撕咬着你，直到你的脖颈处里露出甜美的、芳香的血腥味，整张脸露出不设防的隐忍神情。”
“那混合着热气的血液，将会灌入他们的喉咙，对于他们而言，如同世间最甜美的甘霖。”
“他们想要把你的骄傲，全部都踩在地上，让你变成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人。”
“你所有的思维，都只归他们所有，你将不能说话，不能反抗，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你觉得你还能怎么样？你觉得呢……嗯？我亲爱的半身？”
他说着，又伸手一饮而尽，把手中的玻璃杯轻轻的放在了空中，那透明的玻璃杯，就就这样悬浮着。
男人起身，把手放在了江以霖的脖颈上，并且轻轻的张开了嘴唇，抚摸着江以霖那在白皙的皮肉之下，隐藏着的，象征着生机的动脉。
“那你现在做的，又算是什么呢？你现在做的和他们所做的，有什么区别呢？”
黑发青年的脸上，带着些许厌弃的表情，只是神情依然是那么的冷漠。
在这画面逐渐扭曲的里世界之中，江以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都在慢慢的流逝，像是有无形的漩涡在自己的周围涌动着。
那人却始终初四笑非笑的表情，现在这个神情显然比之前的，看上去正常了许多。
属于江以霖的第二人格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然而黑发青年的神情却仍然非常的冷静，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一样的。”
江以霖面前的男人轻轻的伸出手，揉捏着他的耳垂，轻声说道。
“其实，你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不是吗？”
“我是你，我就是你的一部分——我和那些男人当然不同，你心里也能够感觉到吧……你对于我会有更多的排斥感吗？不会，因为，我就是你。”
“扪心自问一下，即使是你的弟弟，或是其他和你关系比较亲密的人，你能够容忍他们，像我这样的靠近着你，亲吻着你吗？不，你不能。”
“你有着与生俱来的冷感和属于你的骄傲，自负如你，永远都不会选择在任何一个男人的身下雌伏……但是，如果那个人是我的话，也许就不会一样。”
男人的声音在江以霖的耳边低低的响起着。
——那是属于自己的声线。
这声音离自己离得太近，能够轻而易举的蛊惑着自己，就仿佛是来自于自己心口发出的声音。
“我就是你，我是你的第二人格，我是你不曾显露过的那一部分的欲望和黑暗化身。”
“而属于你的尊严和骄傲，也只会允许你自己，在这个世界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选择我——你只会喜欢上我，我也只能喜欢上你。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替代我们对于彼此的情感。”
男人突然伸出另外一只手，把江以霖的五指，轻轻的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当然，如果你拒绝的话，如果你想要离开的话，你可以努力幻化出一把无形的刀，就这样刺入我的胸膛。”
江以霖抬起头看着他。
看着对面那个脸色有些苍白的男人，江以霖说道，“不，你有一点说错了。”
“你是我最黑暗的一面，但是事实上，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即使那个人是我自己。”
黑发青年把手指轻轻地放在了自己太阳穴的位置处，声音却陡然冷了起来。
在这个空荡荡的教堂之中，刹那之间，对面的男人的神情愣住了，他能够感觉到一种非常强大、无法挣脱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之中产生。
这一力量远比自己的更为可怕，远比自己的要强烈得多。
“真的很可笑啊，你说，这是属于你的副本，然而，你也忘了吗？你就是我的衍生出的一面，你所有的力量，我怎么会没有办法掌握呢？”
在男人讶异的神情之中，江以霖的身体动了。
江以霖将那人放在自己脖颈处的手指，轻轻地握住，微笑着，把它紧紧攥在了自己的手里。
男人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慢慢的流逝，似乎随着江以霖握着他的手的这个动作，那些力量源源不断地流到了对面人的身体之中。
头顶上的墙壁，开始斑驳、脱落……
“没有用的。”
对面的男人把挣脱江以霖的手指，却还是死死地盯着他的眉眼。
“即使你能够暂时掌控这里，使用这里的力量，你也没有办法从这里脱离。”
“没有用的！这是属于你心底的意愿……你的潜意识里就不愿意醒来……除非你杀死我！”
江以霖看着他，“杀死你……就只有这一个选项吗？不，我不会这么做。”
“因为如果我选择了杀死你，就代表着我向我的潜意识屈服，就代表着我承认你所做的那一切都是真实的，代表着我承认你所施行的杀戮的行为，都是得当的——我不会认同。”
“我要你记住一件事……没有人的生命可以被随意的残害。”
“即使我无法离开，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愿意原谅你，我也不愿意宽恕你。”
那一刻，男人脸上的表情似乎闪过了些许复杂的神色。
他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
从那坟墓之中幻化出来的黑色雾气，将男人整个地吞没。
所有的一切都坍塌，化为了流逝的尘土。
整个教堂就这样轰然消散，那原本飘着的像是细雪般的粉尘，就这样消失了。
阳光透了进来，将这一片天地，都映照出了琥珀色的流光，形成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色泽和温度。
“果然如此，在这个象征着属于自己记忆深处的副本，最重要的一点，其实就是要坚持着自我的原则……如果我为了想要脱离这里，连自己的原则都可以被舍弃，那么自然无法从这里离开。”
江以霖喃喃说道。
在恍惚之间，江以霖似乎听到了那属于第二人格的心声。


第96章 现实——真相是假
江以霖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他还躺在那一间囚室之中。
囚室之内没有任何的东西, 仍然是空空荡荡的，包括那些曾经存留在记忆副本中的小怪物, 也没有再出现在这里。
江以霖坐起了身，把自己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轻轻地将手指摊开，又慢慢的握起。
黑发青年喃喃的说道, “这一切，都是要结束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
一连串的，像是记忆一般的图像，在他的脑海内缓缓的展开, 一瞬间, 甚至让他的大脑有些刺痛感。
………………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自己怀疑自己。
深沉的夜晚。
江以霖重新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己位于曾经的书房之中。
他看见自己站在书桌前，神情似乎有着些许不对的地方。
黑发青年将书桌上的所有文件，奋力的撕开, 揉碎, 直到它变成了一张张碎片, 无法再被人拼接, 还原出属于文字的真相。
在那一封一封, 像是告白一般的信件之中，尽管那里面的字迹带着一种刻意的比划, 已经掩盖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但是, 他看到那笔锋的地方，却仍然让黑发青年感觉到了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江以霖在自己把那些心思开之前就打量了一下。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文字里面，可能藏着一个谜，只有把这些字符经过一系列的排列组合，再加以推理之后，才能看清一切的谜面。
黑发青年点了一根烟，那袅袅的烟雾开始在他的面前萦绕着，甚至将他的眉眼都模糊了些许。
江以霖看到这一幕之后，不由皱了皱眉。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应该平日里是不怎么抽烟的，但是，这一次却破了戒。
“很急躁么？”
江以霖看着自己，喃喃自语的说道。
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收到了，曾经自己在这个时候，所应有的全部心绪。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所有的信件，所有的谜面破解了之后，融合出来的，竟然是那么一句话……
——“凶手其实是你……亲爱的江以霖！”
黑发青年摩挲着那些破碎的信纸上面的字迹，这上面的熟悉感，不是假的。
——能够在进行如此精美的伪装之后，仍然让他感觉到怪异的熟悉感……他并不相信纸上所给出的信息，因为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个人，能够把自己的字迹，以这样的形式，精心的描摹十几年，并且深知他的求知欲和好胜心，把它变成了一个心理迷局，来挑战着他的神经。
黑发青年把手中的烟，就这样轻轻的一抖，扔在了那一地碎片的信纸之中。
刹那间，
碎片就这样点燃了……
所有的信息，悉数被蒸腾了。
………………
场景又猛然转换了。
江以霖看见，自己的记忆，似乎来到了后来，他和joker一起搬出去的那一家公寓之中。
在餐桌之前，joker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这个年轻人尽管已经从那个赌场之中，被他带了出来，可是面上的神情却仍然是那样怯怯的，就像是没有彻底的融入江以霖的家之中，也没有彻底的做好，迎接着新生活的勇气。
“江……你最近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joker似乎是在关心他，轻轻的询问着。
“我总觉得你最近的状态怪怪的，似乎是一直在担心被什么人跟踪……并且还有些许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