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你在看到了我周围的所有人，对我表现出无限的爱意的时候，其实杀掉了他们每一个人，变成了他们每个人的样子。”
江以霖说得很慢，他也觉得这个猜测，让他有一些毛骨悚然。
——这是象征着怪物三观的爱情……这是绝对扭曲的独占欲。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即将要飘散在空中。
“然后……你给我下毒，为的也是让我失忆，让我不记得那些所有事情的细节，让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扮演他人，不露出马脚。”


——没想到这个猜测……真的猜对了吗？不过数值增加的似乎有些不对……
黑发青年面色如常，内心却有一些复杂。
——原来……这个会在雨夜里安慰你，递给你玫瑰的物种……终究会为了自己的独占欲伤害你。
——它终究是一头怪物。
瘦长鬼影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像是江以霖现在所说的，对于他而言是再温柔不过的情话。
“说回教父吧……我其实起初的确没有猜测过他也是你扮演的，但是有两件事情和我的记忆回溯与认知产生了冲突。”
江以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眼神清冷。
“第一件事情……就是我曾经对教父大人在自己十八岁生日宴会上说过，我对女人不感兴趣，但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即使知道了这件事，也并不会如此放心地让我与其他女孩独处的。”
“你扮演了教父让我和维拉接触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想要快速地让我知道维拉就是你，然后把其他人类和你划到对立面，让我既不对他们产生疑心，又会满心满眼的依赖于你——伪装成少女维拉的你。”
“你太心急了……这是你第一个忽视的地方。”
“第二件事情，就是你所扮演的教父，让女佣把我带到书房里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一套白色书籍——那是之前真正的教父精心把我给他写的信精裱的合集。”
“你说我十八岁生日写的那份信，没有留下，被你撕掉了……”
“事实上，第一封在宴会之前我写的信，的确是被真正的教父撕掉了，然而……”
“然而……我其实，也给他补写过一封信。”
“在我的梦中……我梦见了。”
江以霖说完这句话之后，系统所给予的场景回溯的能力被他使用了起来。
庄园的一切都扭曲了起来……
一切都回复到了别墅内的书房里。
江以霖看到在那昏黄的灯光下，是真真正正的教父坐在桌前。
冷棕发男人那平日里显得极为冷峻的双眼微微有些泛红，面色却冷静如常，就像是在批阅着什么文件一般，仔细的看着手中普通的黄色信纸。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在后面写着一段令人动容的致辞。
不像平日里果断的笔触，他犹疑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地写下了一段话。
他的书写速度到后面越来越慢，就仿佛这些话剥离了他所有的思绪，抽离了他所有的感情。
刻骨铭心到无法言明的地步。
那是他在那一晚转变了对自己的教子的感情后，第一次这么清清楚楚认清自己的心。
冷棕发男人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当他把鸦羽色的笔放在桌上时，那只手甚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他深吸了口气，用家族古老的语言把自己写的内容悉数念了出来，语调温柔连绵得像是亘古不变的经纶。
——谢谢你，我的男孩。
——你让我有勇气……让一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敢于说出埋藏在他心底的所有卑微与惶然。
——我爱你。
第45章 今天江总被弄♂哭了么（9）
接着, 教父大人俯下身轻轻地亲吻着那一份信纸, 他的动作温柔得让人有一种隔世一般的错觉。
江以霖站在冷棕发男人的身后, 慢慢地回头看去。
——他感觉到了……瘦长鬼影来了。
“啪嚓——啪嚓——”
“啪嚓——啪嚓——”
在男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不断扭曲的身影。
那是一个长长的黑影，从墙角处慢慢显形。
最先出现的, 是那双比起寻常人更长的双腿。
紧接着, 是那苍白无指的手掌。
后来, 是那笔挺无比的西服。
最后……才是那惨白没有五官的脸。
它出现在教父的书房里, 冰冷地注视着他。
画面在此刻定格。
江以霖慢慢地走到了红木桌前，从教父是手里拿起了那封信, 并且翻转了一下信纸。
信的背面是黑发青年自己写的一段话。
“我愿意把我的一生让您珍藏。”
“谢谢您的宽容，以及对我的忍让, 请您容忍我再长大一些, 再把很多事情好好想一些……”
“我爱您, 奥斯顿先生。”
江以霖读出了信封上的内容, 看着此时扮作维拉的瘦长鬼影。
它没有动，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
然后画面便慢慢地流动, 变成了另一副场景。
在教父离开书房后，那个时候偷窥着的瘦长鬼影，把那张被男人小心保存的信纸翻了出来。
它的手掌，积蓄出了异于常人的力量，瞬间将那张信纸揉皱！
瘦长鬼影用尽所有力气, 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后来, 它犹豫了一下, 最后蹲在地上，把纸团捡了起来。
几根触手从西装底下抽出，穿着西装的怪物将纸团展开，把那一句话最后面的“奥斯顿先生”这几个字，全都都消解掉，一点儿也不剩。
——这样……它就可以自欺欺人……这封充满感情的信，是它的所有物写给它的。
画面最后全部消散了。
江以霖想着那应该在记忆中已经消散的人。
——教父对自己很好……他一直都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黑发青年的心里有了一丝恍然。
——即使只是游戏副本……那个男人……他真的死了么？
压住自己内心的思绪，江以霖还是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他对着瘦长鬼影说道，“就像你所看见的那样……真正的教父是不会烧毁那些信的。”
“每一封他都会小心珍藏，包括十八岁那年生日最初的那一封言辞有些激烈的信……他也没有烧毁。”
“——因为那是我写的。”
“只要是我送给教父大人的东西，他都小心翼翼的保存着，然而……”
黑发青年抬起了头，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着，连成一道让人于心不忍是山峦。
他慢慢说出了瘦长鬼影的全部心思——
“只有心怀嫉妒的你才会忍不住去攻击，去把那些信烧毁……因为那些信不是写给你的。”
“你尽心扮演着我身边的所有人，在很多方面都努力做到了尽善尽美，起码我没有感受到现在的教父大人，现在的管家，现在的乔伊……或者说其他人，和以前有什么大的区别。”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属于人类的欢喜和珍藏……”
江以霖的声音越发冰冷了起来。
“——这些你都没有，你只有属于鬼的嫉妒。”

【世?0          12 页， 绻厶剿鞫龋?5％】
——不、不是这样的……
最后一句话，就像是给了瘦长鬼影最终的审判。
它突然蹲下了身子，把那修长的手臂，紧紧环绕着自己的头顶，就像是在保护自己，不要再听到那个青年的话语。
——真是太伤人了……
它有多在意它的所有物，那么青年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会对自己产生无比大的伤害。
瘦长鬼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这个事实让它几乎无法接受。
——那就是……它的所有物，并没有像他所表现的那样信任着自己。
青年永远把自己当做人类，而它永远都是怪物。
一切的一切都划分的那么明显，就像是一个早就定好的界限，什么东西都没有办法打破，悲哀得一如往常。
江以霖看着瘦长鬼影的身影，慢慢伸手撑着扶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他在迎来最终的结局。
然而，他轻轻地皱了皱眉。
江以霖发现他的世界观探索度达到100%的提示并没有出现。
它永远都卡在了95%的分值，不曾再移动。
这就说明……他有一小块猜错了。
——猜错了什么呢？
黑发青年低下头看着那缩在地上的瘦长鬼影。
穿着西装的怪物，突然像可怜巴巴的奶狗一般，一步一步地趴伏在地上，挪了过来。
它伸出双手，抱住了黑发青年的右腿，就像是在祈求他一般。
——不要对我失望……求求你。
——不要不信任我……求求你。
——不要这样猜忌我……求求你。
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明明声音一如既往的机械，但是语气却带了一丝沉闷感。




江以霖低头，看了看瘦长鬼影的身体，它趴伏在自己的脚边，原本是那么高大的一只，此时此刻却团缩在地上，看上去有一种极致的反差。
——似乎的确有一些可怜……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叹着，摸了摸瘦长鬼影那光滑的头顶。
这个动作非常的温柔，一如当初那个在雨夜里递给他玫瑰，让他不要哭的身影。
江以霖在心里默默地对系统说道——
“回归吧。”
——————



回到了那原先关押着自己的屋子里，江以霖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床上。
“咿呀呀——咿呀呀——”
小丑玩偶发现江以霖的意识回来后，腻乎乎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它埋在江以霖的脖颈处，吐着细小的泡泡，看起来又可爱又滑稽。
江以霖揉了揉小丑玩偶的头顶，把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他的眼神慢慢清明了起来，所有思绪彻底从那个副本解脱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瘦长鬼影最后蜷缩着的身体，给他的感觉非常的可怜又无助，也使得他本应平静如水面的心境有了一丝起伏。
——我是不是……有些地方误解了它？
他听到那比起上一个完全探索世界观的副本，下滑了许多的成绩，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道：“系统，我想知道我上一个世界有哪些地方猜错了？”
“为什么最后的5%……迟迟没有达到？”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第46章 今天江总被弄♂哭了么（10）
你知道么？
那个怪物, 即使伤害所有人, 都不曾伤害你……
它只是想要执拗地一直守在你的生命里, 让你健康和乐。
——不要因为它而永远与灾厄相伴；
——不要因为它只能永远躺在病床上……
江以霖听到这几句话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小丑玩偶感觉到了江以霖的心绪变动，不由心疼地伸出小小的手, 捏了捏他的耳垂, 像是在轻轻按摩着青年柔软的心脏。
“咿呀呀——”
——不要难过。
“咿呀呀——”
——不要悲伤。
小丑玩偶又趴在江以霖的脸上, 腻乎乎地像撒娇的幼猫一般舔了舔他, 如同一种甜蜜的慰藉。
“那第二件事情呢？”
江以霖把小丑玩偶高高举起，微微睁开了眼睛, 问道。
——他也没有想到，真相竟然就是如此的残酷……








“可是在我最初进入这个副本的时候……你给的提示音之中就说过一段台词——”
江以霖的声音有些低低的，他那俊挺的眉头微微皱起，神情仍然冷静，可内心到底是产生了连绵的波澜。
小丑玩偶顺势钻进了黑发青年的怀里，蹭着江以霖。
江以霖想着，有一句话是——
——
“难道那不是一个预告么？那不是属于他的真实想法么？”
黑发青年喃喃自语道。
系统轻笑了一声，飞快地打断了他。





黑发青年沉默了许久，听到了系统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思路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切断了。
——他可能陷入了一个思维的误区。
——怪物是怪物，人是人……他以为这个副本把这一点划分的很清楚。
虽然江以霖失去了记忆，但是他大概也知道在自己原来的世界里，是没有这种灵异的生物存在的。
所以，他也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怪物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情感。
再结合进入这个副本之后系统所说的关于瘦长鬼影的充满威胁的介绍，即使它在雨夜里送了一朵玫瑰，江以霖也更偏向于它更多的缺乏人类的特质。
——温柔，忍让，宽容，仁慈。
可原来，最后误会它的人，是自己。

系统感觉到江以霖情绪上的波动，竟有一些说不出的愉悦感。
——它最崇敬的江先生，它视若神明的这个男人……他也会感到内疚么？因为一个鬼？
——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以后……也会对……
“系统，我想知道，这个副本的奖励是什么？”
江以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关于奖励，除了我的记忆以外……我还有一个请求。”

“我想回去看一看……那个副本最后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