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有数的几人,所有人都如同做梦一般。
原本是齐人咄咄逼人,先是逼楚臣在宴会上献艺,然后又以舞剑为名,要伤人甚至杀人……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原该占尽上风的人,居然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死的这么……额,随便?
这是在逗我们玩吧?这丫的不是王猛吧?
而那十多个齐人,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个,和剧本完全不同啊!王猛死了,后面怎么办?
楚人都他妈的没长眼睛吗?这种剑法,居然被称为剑舞,居然被他们拿来和歌姬的歌舞相提并论……楚国现在还没灭亡,真他娘的是奇迹!
“找死!”
大多数人还在震撼中尚未回神时,几个和王猛交好的齐人,早红了眼,此刻见琴歌扔了手中的宝剑,便一跃而起,向琴歌扑来。
却见琴歌脚一勾,刚被他扔在地上的宝剑便跳了起来,琴歌在剑柄上轻拍一记,长剑直接刺穿一人胸膛……琴歌这才握剑,拔剑,旋身,等他再度站稳时,身边四人纷纷倒地。
琴歌醉眼惺忪的望向齐人方向,滴着血水的长剑不稳的遥指齐使,笑道:“……打架?”
齐使整个人都僵硬了,坐在原地不敢动,亦不敢答话,冷汗涔涔而下:他记得清楚,王猛不过答错了一个字,立刻便没了性命……
他见过杀人,他见过杀很多很多的人,但他从来没见过,有人杀人可以杀的如此容易。尤其是他杀的那些人,本身就是杀人如麻的人。
好好的,怎么会出这种事,怎么会惹上这种人?
见他没有反应,少年无趣的转移了目标,剑尖在一众齐人面前指过一圈后,长剑又被他随手扔在地上……他踉踉跄跄的回到王猛身前,蹲下来,捧起王猛的巨剑。
然后,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现了……他拿不动。
刚刚杀人如草芥的少年,艰难的双手捧着剑柄,想将巨剑挥起来,然而剑尖不过离地两寸,就又无力的摔了回去……
显然,这醉醺醺的少年看中了一柄剑,并为此杀了王猛强抢过来,然而这柄剑,他根本拿不动,用不了……
“去死吧!”随着一声低喝,又一个齐人捡起琴歌扔在地上的宝剑,向琴歌刺来。
惊呼声又起,这少年力气这般小,本事全在一柄剑上,如今他手里的剑重的他拿都拿不起来,还如何御敌?
想来那齐人也是如是想,才会在这个时候突袭。
只见琴歌笑笑,长剑一竖,身子一侧——那长剑有他肩膀高,足足两掌宽,这般一竖起来,倒像是立起了一方大盾,将他全身要害挡了个七七八八,那齐人目标忽然从眼前消失,一愣间,琴歌一脚揣在剑身上,宽大的剑身端端正正刺入那人的小腹,又在那人倒地之前,被他的新任主人拔了回去。
琴歌全然没管被他刺伤的人的死活,眯着眼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拖着他的战利品,走向自己的席位。易安秋韵看着他靠近,眼中都显出几分骇然——上次琴歌在质子府醉酒,秦钺走得太快,他们犹豫了一阵才追过去,等他们到的时候,琴歌已经彻底醉死过去,被秦钺抱在怀里。是以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第一次看见琴歌用剑,才知道,琴歌的剑,原来竟可怕至此。
“琴歌!”一声冷喝传来:“放下剑!”
琴歌抬头,便看见脸色难看的陈策带着人站在面前,陈策再度道:“放下剑!”
“是你?”琴歌笑道:“我记得你……不、不听话,再打一顿。”
陈策顿时头皮发麻,他上次就是让琴歌放下剑,才差点惹出泼天大祸……但这个时候岂容他示弱,正要说话,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余生拦在琴歌面前,道:“公子,你喝多了,我们该回家了。”
“余生……”琴歌认出面前的人,点头:“嗯……回家,回家……”
余生从他手上将巨剑接过,琴歌伸手去抢:“剑……我的……”
余生道:“我帮你拿。”
左手拖着巨剑,右手半扶半抱着琴歌:“我们回家。”
琴歌没有坚持,嗯了一声,歪在他身上。
“慢着!”
余生抬头,便看见秦钺目光不善的看着他,确切的说,是看着他搂在琴歌腰身的右手,余生一动不动:“陛下。”
秦钺漠然道:“酒宴才刚开始,琴歌身为楚国臣子,怎好提前退席?你先退下,寡人自会令人好好照看于他。”
站在场中的两人,那相依相偎的模样实在太过刺眼,那一声声的回家,更是刺耳、戮心……回家,回家,回什么家!寡人在的地方,才该是你的家!
余生正要说话,忽然腰侧被不轻不重的捏了下,便没吭气,低头扶着琴歌回席,少年醉醺醺的靠在他的肩上,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的热气熏的他有些脸红……
余生身子有些僵硬,忽然少年低低的却清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回去,质子府周围有齐人潜伏,找出来,杀了!”
一瞬间,所有杂念尽去,余生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扶着琴歌坐回原位,迅速离开。
第30章 世界二 公子琴歌
琴歌刚坐下,案上就被摆上了醒酒汤,琴歌喝了一口就坚决不肯动了——那醒酒汤的味道,就一个字能形容……酸!
琴歌能不委屈自己的时候,是从不委屈自己的,反正这会儿他不喝,也绝没有人敢逼他,甩甩手令人撤了,头撑在手肘上,开始打盹。
他这会儿是有些醉了,但醉的不厉害,一是他酒量不错,喝这么点儿还不到那份上,二是自从上次他彻底醉死过去,被脑袋里的声音烦了一宿之后,琴歌也心有余悸,不敢再那么死命的喝了,三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敢真让自己喝太醉。
他在打着盹儿,那边齐使严词激烈的和秦钺对话,要求讨个“公道”,但秦钺赐酒,就是要让琴歌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又怎么可能给他们什么“公道”,于是齐人怒气冲冲的退席。看得大秦官员有些忧心忡忡——王猛死在这里,若齐人一怒之下,发兵攻打,可怎生是好?但无论是谁,也说不出交出琴歌以熄齐人之怒的话来。
秦人性情彪悍,尸体收拾干净,地面用水冲刷一下,酒宴竟又继续。与先前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齐人空出的席位,以及一众秦人望向琴歌等人的目光,再不敢那么轻佻。
齐人已经离开,琴歌连观察对象都没了,头也有些晕,索性趴在案上小觑。才闭上眼睛一小会,就有几个内侍小心翼翼过来,奉命扶他去偏殿休息。
酒宴从下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王后瑶音早在坐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回去休息了,其他人到了初更才慢慢散去。
二更天,夜深人静,当是秦王与王后洞房花烛之时,两个带刀侍卫脚步匆匆的行走在园中小道上,似乎身负什么急差。
忽然前面树影晃动,两人脚步一顿,对望一眼,其中一人喝道:“前面是什么人?出来!”
无人应答,但是有人影从树后缓缓转了出来,他身上罩着一件黑色披风,看不见模样,但走路的姿势闲适悠然,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好看的紧。
天底下走路都走得这么好看的人实在不多,侍卫心中咯噔一声,有了某种猜测,下一刻,少年抬手褪下兜帽,望向他,问道:“你是谁?”
侍卫定了定神,拱手道:“在下禁卫军左卫三营,“周耀”。不知琴歌公子为何会在此地?”
“周耀?”琴歌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摇头失笑,道:“你们做国主的,都是这么任性的吗?”
“周耀”眼中的骇然一闪即过,神色茫然:“你说什么?”
琴歌道:“我记得,贵国齐王单名一个耀字……想必一般齐人,是不敢拿这个字,来做化名的,对吧?齐王陛下?”
说完瞥了另外一个侍卫一眼,道:“我以为聪明人,是不会在我面前拔剑的。”
那侍卫原就紧崩的身子瞬间僵直,看了“周耀”一眼,缓缓将紧握着剑柄的手松开,“周耀”皱眉道:“说什么齐王?我不明白,琴歌公子,你是不是酒还没醒,要不,我们送你回房?”
琴歌看了他一阵,见他没有改口的意思,转身向不远处的凉亭走去,道:“我们坐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