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笑一声道:“岳父大人果然武功……”
话未说完,又一具尸体被拖了进来,依旧扔在中间,依旧有人上去照亮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霍惊鹤的声音戛然而止,神色间难掩惊骇:封毅竟然厉害至此!三个人,竟被他拖了两个人下去陪葬!
霍惊鹤苦笑一声,如今只剩下一了个霍修,便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也很难带着他杀出重围,除非霍修能聪明些,抓到封夫人为人质——他们害死封毅,这样的深仇大恨,除非抓到封夫人,封庭轩等人才会碍于孝道不敢动手,其余的人谁都没用。
霍惊鹤很是后悔:他其实该事先出城才对的,可是今天是他的新婚之夜,他不得不在外面应付差事,麻痹众人,等他能脱身的时候,哪里还来得及出城?
在他心思百转时候,第三具尸体被拖了进来。
不等看清楚那张脸,霍惊鹤就闭上了眼,感觉从头凉到了脚:霍修……霍修死了。
胸有成竹去追杀封毅的三个一品高手,就这么……死了。
这真是……太可笑了……
这怎么可能?这庸城,谁能一口气杀了这三个人!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指甲深深嵌入肉里,手背上青筋直冒,霍惊鹤整只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霍惊鹤,”封庭轩终于开口,冷冷道:“我知道你胸怀大志,但我封家与你霍家堡相距千里之遥,且并无争雄之心,再怎么都妨碍不了你的大业吧?甚至父亲还不计前嫌将妹妹嫁给你,我也当你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要下这种毒手?”
霍惊鹤猛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傲然道:“你不必知道,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封庭轩冷冷道:“既然你不想说,那就永远都不必说了。”
抬手正要下令放箭,一个原本清脆,如今却带了几分沙哑的嗓音传来:“住手!我有话要问他!”
这个声音,再如何沙哑封庭轩都能在第一个字的时候就认出来,苦笑一声放下手。
他身后的人让开一条道路,仍旧一身大红喜装的封苓儿,在封夫人和封庭渊的陪伴下走进院落。
霍惊鹤瞳孔一缩,道:“封毅没有死?”
如果封毅死了,封庭轩根本不会给封苓儿说话的机会。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包括封苓儿。一夜之间,这个明艳骄傲的女孩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连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都带上了枯槁之色,她看着在重围中依旧挺拔俊美如同鹤立鸡群的男人,哑声问道:“为什么?”
霍惊鹤平静道:“什么为什么?”
封苓儿嘶声道:“为什么不挟持我?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那么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为什么在临走前还要亲吻她的额头,抚摸她的脸颊,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霍惊鹤静静看着她,仿佛要将那张明艳的脸永远刻入他记忆的最深处,良久后才轻叹一声:“因为……你是我的妻啊……”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他的妻啊!
他对她,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但这个女人,却至始至终陪伴在他身边,不管他如何风光,如何落魄,如何被万人唾骂,都从未有一天离弃过他……
他霍惊鹤就算再坏,再丧良心,也做不出这种事。
你是我的妻啊……
封苓儿早已枯竭的双眼中,再度涌出泪水,嘶声吼道:“你对我父亲下手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我是你的妻!”
霍惊鹤看着封苓儿崩溃的面容,嘴唇微动,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闭上眼睛,一声叹息:“对不起……”
“苓儿!你干什么?”
“封苓儿,你疯了!”
封夫人和封庭轩的声音同时传来,霍惊鹤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封苓儿手中多了一柄雪亮的匕首,匕首深深抵在自己的咽喉,已经有鲜血汨汨而下……
霍惊鹤失声道:“苓儿,不要做傻事!”
封苓儿泪流满面,声音却很平静:“放他走!”
封庭轩怒喝一声:“封苓儿!”
封苓儿几乎和他同声吼道:“我说放他走!”
手中的匕首再深一分。
封夫人哭道:“苓儿,你把匕首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娘求你了……苓儿……”
封苓儿一步步后退到霍惊鹤身边,哭道:“娘!娘……我喜欢他……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娘……对不起……对不起……”
封庭轩道:“封苓儿,你到底有没有人性,明知他处心积虑要害死父亲……”
封苓儿打断他道:“父亲?哈,父亲?那个男人他算什么父亲?从小到大,他关心过我吗?他疼爱过我吗?我想什么,要什么,他知道吗?他在乎吗?”
又哀求道:“大哥,大哥,从小到大你最疼我了,我求求你成全我吧……”
封庭轩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脸色难看之极。
“大哥……”
忽然一个冷淡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既然我不在乎你,你拿自己的命威胁我又有什么用?”
随着他的出现,周围军士的气势有了明显的不同,连站姿都笔挺了几分。
“将军!”
“将军!”
“父亲!”
“……”
封毅走到人前,淡淡道:“便是我不关心你,但生你养你一场,总不欠你什么吧?凭什么受你所胁?”
封苓儿眼中闪过绝望之色,她了解自己的父亲,最不肯受人胁迫,尤其她用自己的性命相挟更是只会让他看不起,咬牙道:“好,好……你生我养我,那这条命我还给你!”
手腕一抬就要刺下。
“苓儿!”封夫人尖叫一声,拔出头上的金钗对准自己的咽喉,冷冷道:“封毅,你不欠她的,总欠了我的!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若死了,我也不必活了……”
封毅面色不变,负手望天,久久无语。
封庭轩忍不住要开口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抱怨的声音:“我说你能不能换一个姿势?你以前受伤,我哪一次不是把你侍候的舒舒服服,要不背着,要不抱着,结果好容易轮到我了,你要不拎麻袋,要不抗麻袋,要不拖麻袋……”
只听另一个好听之极的声音愤怒的打断道:“我让你长那么高吗?抱着你说别扭,背着你说脚拖地,扛着你说胸口疼……我受伤的时候有你这么难侍候吗?”
“什么我长的太高,是你自己长不高……哎哟!哎哟!方沫!算我看错你了,你就这么对待伤员……”
看着慢悠悠过来,将绝望悲怆又剑拔弩张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的两个人,所有人都感觉拿不出正确的表情面对他们。
方炜是被方沫扛进来的,到了之后自动自发的趴到方沫背上,仿佛没看见周围的情形一般,对封毅道:“封大人,您在不在乎您这个闺女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您这个闺女肯定是在乎您的,先前还跪着求我们去救……”
封苓儿愤怒打断道:“你给我闭嘴!”
方炜耸耸肩道:“好,我不说,我闭嘴行了吧!”
方沫开口道:“今天的事,封大人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必顾虑我们。我们和霍惊鹤之间的帐,什么时候都算得。”
封毅迟迟未下决定,无非是顾虑他们的感受,毕竟和霍惊鹤结仇最深的是他们,救了封毅的人是他们,总不能人家辛辛苦苦救了他一命,他转头就将仇人给放了。
封毅对方沫微微点头,看向封苓儿,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封苓儿愤怒道:“你可想清楚,可想清楚了……为什么你从来都是这句话……封毅,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封毅看着她,轻叹一声,道:“其实我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封毅的女儿,会总将自己的事,当成是别人的责任,三岁如此,十岁如此,十八岁了还如此……苓儿,人生是你自己的,我每次问你想清楚了没用,你为什么从来不想清楚了再来回答我?”
封苓儿楞楞看着封毅,许久之后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出声,手中匕首“当”的一声落地。
方炜叹气道:“封大人,我没成亲都知道,养女儿和养儿子是不一样的,女人这种东西啊,你给她金山银山,不如嘴甜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