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一眼,但张健已然满足的无以复加,他将它用双手捧起来,将那小小的满是淤泥的身子贴在脖子上,用脸轻轻蹭着,声音中带着微不可见的哽咽:“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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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的第一场雪来的出奇的猛烈,地温却反常的高,大雪下了五天五夜之后,才不再落地便化成雪水,地面终于开始有了积雪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加厚变高,而后气温开始急剧的下降。
这是老天爷对地球生物的又一次考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先前因为生活在水泥温棚中太久而野性尽失,以至在丧尸一役中损失惨重的人类,这一次却具有作弊般的优势,毕竟,地球上再也找不到一种比人类更能熟练应用工具取暖的生物。
房屋、衣服、电、火……相比只能依靠本能抵御严寒的动植物来说,人类的确多了很多手段,但日子依旧不好过。
已经损失九成的人口再一次减少,没能及时冲出城市,靠着零星收集的食水躲在房子里苟延残喘的人,是第一批牺牲者。城市的煤气早就断了,没有液化气罐、没有蜂窝煤、没有柴火,甚至因为常年生活在空调房中,家里连厚被子都没有多少……当所有能烧的东西都烧完了以后,他们就只能躺在一层又一层的棉被里,舔着早已变成了坚冰的水,最后将自己也变成一块冰。
而果断离开居住地,加入由部队或人们自行组建的基地的人,则将资源整合在一起,艰难的存活着,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存活多久。
足足一个月,太阳不曾露过脸,天空始终阴沉,雪时下时停,温度越来越低,烧开的水放在窗外,五分钟就变成一块坚冰,人在户外甚至不敢张口哈气,怕口中的唾液被冻住。
末世至今不过三个多月,这三个多月,人们忙着逃亡,忙着收集物资,忙着构建防御,忙着清理周围的丧尸……他们没有时间和精力为这个冬天准备太多,虽然煤、汽油、木材这些也在收集范围之类,但这些为了烧火煮饭和发电用的些许能源,远远不够所有人使用——而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甚至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
为了活下去,就算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他们也没有办法龟缩在基地中。
大腿深的雪地上,七八个裹着臃肿大衣,带着厚厚的围巾手套皮帽,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拉着两个简易的雪橇在艰难跋涉,雪橇上堆着黑色的煤块,分量很重,让原本就举步维艰的几人,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虽然四肢早已麻木,虽然力气已经耗光,却没有一个人敢停下休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只要一停下来,就很可能再也起不来了。
“我听……我爷爷说,”走在最前面的汉子气喘如牛,却坚持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口中喷出的热气透过围巾在他眼前化成烟雾:“他们上学的那会儿,特别特别的穷,秋衣、秋裤、皮靴这些想都不敢想,下雪的时候,就穿一件破破烂烂的薄棉袄,两条单裤子,一双布鞋……袜子也是没有的。上学前,把鞋脱下来,裤腿卷起来,打着赤脚就上路了,等到了学校,老师给他们烧一盆热水,好多个人就着这一盆热水洗个脚,穿上鞋上课,等上完课,再把鞋一脱,踩着雪回家……咱们起码……呼……有鞋穿对不对?”
走在他后面的人身形要瘦削的多,听声音还是个少年,喘着气道:“可那个时候……有现在冷吗?那个时候,有丧尸吗?有异兽吗?”
汉子沉默许久后,道:“但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们能怎么办呢?”
少年不说话了,片刻后汉子听见他低低的哭泣声,叹了口气,道:“别哭别哭,小心眼泪冻在脸上,一会连脸皮都撕下来了……”
少年哽咽道:“本来,我还有几个月就要参加高考,我爸对我说,我这辈子最辛苦就是这几个月,等考上大学,就再也不用这么辛苦了……我每天看书看到半夜一点,我爸一天一千多请老师周末给我补课,我妈从小到大连碗都没让我洗过,说我的任务就是学习……可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爸没了,我妈没了,我有时候真的,宁愿自己和他们一样,一觉睡过去就变成了丧尸……”
后面一人接口道:“谁没这样想过?我那个时候,恨不得闭上眼睛,朝丧尸堆里一钻,就再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可到底不敢……既然不敢死,那就活着呗,活到实在活不下去的那一天再说……”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比起那些出来一天,只能拖几根木头回去的人,还有那些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去的人,我们已经很幸运了,只要把这些煤拉回去,换的贡献点足够我们在温房里待上两个月了,这个冬天说不定就熬过去了。是死是活,就看这一趟了!”
少年道:“可我们真的能把它们运回去?不如我们藏一车在附近,先拉一车回去,等明天……”
“等明天,东西就不是我们的了!”他的话很快被人打断,那人咬牙道:“我们好容易找到的,死也要把它们弄回去!”
几人不再说话,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朝基地挨。
少年回头看了眼之前记住的那颗大树,发现自己努力许久,竟然不过走了三十多米,顿时心中又升起颓废——在天黑前将这两堆煤拉回基地,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黯然的转过头来,又觉得不对,猛地扭回头,惊呼道:“丧尸!有丧尸!”
“别怕,”为首的汉子安慰道:“那些丧尸身体僵硬,腿抬不高,在这么深的雪里,咱们拉着车都比它快。”
回头一看却是一愣,道:“不是丧尸,是人!”
几人顿时警觉起来,迅速掏出武器:这个时候,遇到人比遇到丧尸还要可怕,他们带的这些煤,足以让很多人升起歹心。
不过片刻后,他们又用更快的速度将武器藏了起来,微微松了口气:“是异能者。”
来的是五个人,四男一女,穿着一看就知道质地很好的羽绒服或皮毛大衣,显得男的修长挺拔,女的婀娜贵气——在这鬼天气,但凡能在户外将衣服穿出风度的,必定是异能者或强化者。他们的这点东西,还入不了异能者的眼。
几人安静的站在雪橇旁,恭恭敬敬的低头等着他们先走,错身而过时,忽然为首的汉子眼睛一亮:“楚飞大人!”
“大人”这个已经被淘汰了很多年的称呼,如今又重新开始普及,成为普通人对能力者的尊称,从这个称呼出现开始,普通人和能力者之间,就已经隐隐被划出了一条无形的线。
四男一女停下脚步,为首的青年道:“怎么?”
“这些,这些煤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汉子眼中露出渴望之色,艰难开口:“我们只要基地三分之二的价,楚飞大人,我们实在是……”
楚飞在几人身上扫了一眼,掏出钱包,数了几张绿色的只有普通货币一半大小的纸钞给他,问道:“够吗?”
汉子连连点头:“够!够够!”
楚飞一挥手,雪橇上的煤消失的干干净净,道:“跟在我们后面。”
几人一愣,又大喜道谢。
楚飞他们几人走在快一米深的雪地上,脚却只陷进去不到一寸,显然这四男一女中有冰系异能者的存在,将他们脚下的积雪暂时变得坚固,才能如履平地。跟在他们身后,比蹚着积雪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倍。
几人虽然得到允许可以跟在后面,但到底不敢跟的太近,早就坚持不下去的少年被赶到雪橇上坐着被人拉着走,感觉忽然从地狱进了天堂一般,叹道:“要是所有异能者,都和楚飞大人一样就好了。”
“去!胡说八道什么,异能者大人也是你能讨论的?”为首的汉子训斥了一句,又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少年连忙闭嘴。
异能者耳目灵便,他们的话被前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穿着羊绒大衣的漂亮女人回头瞥了一眼,嘟囔道:“真搞不懂,楚老大你干什么总是对这些普通人这么客气?”
楚飞淡淡道:“你以为自己就一定比普通人强?”
羊绒女身具异能,人又长得漂亮,一向被人捧惯了,冷不丁被这么顶一下,顿时脸涨的通红。
楚飞身边的风衣长发青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不过你确定他能算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