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直视李世民双目,李世民脾气不好,听完这些话想来又要发怒,不过等他冷静下来就好了。
他等着李世民翻脸,谁知李世民看了他许久,忽然噗嗤一声失笑起来,似自言自语,又似反问林若:“没有道理可讲、没有正义可言的战争?”
他回过神来,将杯中酒猛的一饮而尽,道:“前不久,有自称是为了我好的人对我说,说我不是嫡长,并非正统,不该因一己私利谋夺江山……这难道不是道理?这难道不算正义?”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双眼死死盯着林若,等着他开口,林若落败,无奈叹道:“这天下、这江山,谁不是因一己私利在争、在抢?起事时都喊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成事后可见有将皇位让给别人来坐的?若轮正统才能继位……请恕我斗胆问问一句,当今天子、殿下的父亲大人,可算正统?”天下只有一个,皇位只有一个,想要就得抢,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若真都讲正统大义,如今怕还是禅让制,秦皇汉武周天子,哪个算正统?
李世民依旧盯着他不放,道:“那人说,就算我得了江山,这谋朝串位、弑兄43 45 页, 杀弟之举也会遗患无穷,日后我的子孙也会争相效仿,以致骨肉相残、血流成河……”
林若反问:“你为何一定要弑兄杀弟?”
李世民看着他不说话,林若叹了一声,道:“若殿下成事,日后是骨肉相残还是清净度日,殿下的后人自己来选,若殿下不成事,日后皇室便是一派和气,又与殿下何干?”这天底下哪里有一派和气的皇室?皇室骨肉相残,不是从他李世民而起,更不可能因他李世民而灭。
李世民盯着林若看了好一阵,忽然大笑起来,猛的站起来举起酒壶,直接仰头倒进嘴里,就这样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林若耸耸肩:李世民野心早起,岂是旁人几句话就可以消弭的?他不过是想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既然他想要心安理得,那他就给他个心安理得好了,反正歪理这种东西,他满肚子都是。
又微微皱眉,从怀里掏出簪子——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第75章 世界四 大唐才子11
下帖子、定院子,摆了偌大的阵势,结果两刻钟不到,酒没喝上几杯,做主人的倒先走了,任谁看来都是不欢而散四个字。消息传出去,倒让一些人松了口气。
“公子爷,今天咱们去哪儿摆摊?”昨天尝到甜头的小书一大早就来怂恿主子出去挣钱。
“今天有庙会?”
“没……”
“没庙会去摆什么摊啊?”
“为什么一定要有庙会才摆摊?”小书道:“您看街上那些相面算卦的,不是一年四季都在吗?您好歹也敬业一点嘛!”
林若一书糊在小书脑门上,道:“你家主子我指着这个吃饭呢?还敬业呢?”
小书大失所望,又建议道:“那今天干嘛?要不去书院?主子您有段日子没去了。”
“不去。”林若伸了个懒腰,道:“我记得去年和同窗一起去山里游玩的时候,曾找到一个小瀑布,景色极为清幽。瀑布旁的山壁上,还长着偌大一株紫藤,褐色的藤蔓蜿蜒如龙蛇,枝叶繁茂、葱翠如玉。可惜我们去的时候不对,只见其叶,不见其花,但已然颇为壮观。昨儿我看见街上有小姑娘在卖紫藤饼,山里那株紫藤应该也开了花,想来一定是灿若云霞……今儿我们就去看那株紫藤!”
顿了顿又道:“你找几个人,分别去楚兄他们府上走一遭,问问他们去不去。跟他们说好了,我可是不等他们的,若他们要去,自备酒菜渔具,我们到那小瀑布底下见就是了。”
小书道:“主子您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哪有约的这么急的,会有人去才怪好吧?要不今儿约了明儿去,这样人家才有时间安排啊!”
林若道:“明天谁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份闲心呢?没人去就没人去。人多有人多的热闹,人少有人少的清净。”
天大地大公子最大,跟了这么个任性的主子,有什么法子?小书认命的出去找人送信,收拾家伙什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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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山林中,只有薄薄一层泉水、加起来不过一丈来高的小瀑布轻声欢歌着,瀑布下是一片清可见底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和云锦版的蓝紫色繁花,于是湖水下那大大小小的鱼儿,便仿佛成了天宫的来客,在云海花海中尽情游弋。
这片宁静祥和的天地中,唯有林若和小书两个,做了擅闯的恶客。
只因怕鱼腥味儿熏到他家主子,小书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深埋后,坐在离林若老远的地方抹调料——这大的鱼,腌制一会儿再烤更入味。
看一眼清清静静的来路,再看看躺在树下小睡的林若,小书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他们已经来了半日,可是公子爷约的那些同窗却一个未至。虽说是约的急,可以前主子也没少干这种事,每次响应的人都不少,还夸他家公子颇有魏晋名士之风,可今天……
定是这些人看昨儿他家主子和秦王闹翻了,又觉得他不能写诗论经,前程无望,所以不肯再亲近了!一个个都那么势利!
小书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是伤心,手底下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将鱼皮都揉掉了一层。
他家主子招谁惹谁了,好端端的被人陷害发下那种誓,已经够惨了,结果还没缓过劲来,又被迫离京。
别看不管谁问,他都满口的这次出行怎么怎么好玩,怎么怎么逍遥,看到多少美景,遇到多少趣事,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一路的艰辛。
大多数时候都在翻山越岭,连他这样打小在山里跑惯了的人都有点吃不消,可他家娇生惯养的公子爷硬是没叫过一声苦,脚上的泡挑了一层又一层,眉头都没皱过一下。便是不走路坐车也好不到哪儿去,那路能把人骨头都颠散了,晚上露宿山里的苦就更不必说……
只看如今他家公子在瀑布旁都能睡的着,就知道他们这一路过得什么日子了。
可怜他们家公子从小到大,都被老爷当眼珠子似得疼着宠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这种罪?
就算回京了,也没遇见过一件好事!连去庙会上摆个摊儿玩,都被人找茬!
小书看着睡得香甜的主子,心疼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忽然身后传来动静,小书大喜转身,口中抱怨道:“你们怎的现在才来……你们……”
说到一半,语气忽然变得失落又诧异:“你们是什么人?”
来的是一老一少,看起来应该是父子两个,带着六七个从人。小书自认认得所有公子爷的朋友,但从没见过这两位,显然并非应约而来。
那老者一身文士打扮,看上去五旬开外的年纪,容貌清隽、气度雍容,虽不再年轻,但双目却依然清澈有神,举手投足间贵气尽显。
年轻的则着一身胡服,约莫二十三四,生的高大俊美,只是双唇略薄,看上去甚是薄情。
听到小书发问,那年轻人一挑眉,道:“你又是什么人?”
小书愣了愣,道:“我是林府的书童,侍候我家公……”
忽见那几个从人挑着东西便要过去,忙张开双手拦住,道:“站住,那边不许去!”
年轻人道:“怎么不能去?难道这里是你家的不成?”
小书道:“虽不是我家的,可也不是你家的!这山这么大,我家公子约了人在这里聚会,你们到别处去玩吧!”
年轻人嗤笑一声,道:“谁说……”
忽然耳边传来老者一声轻咳,年轻男子将手中的扇子打开又合上,道:“要这么说,也该你们走才是,我和我爹每天来这里游玩,可没看见你们,没道理因你们来了,我们便要让出去吧?”
小书一楞,只听那老者道:“既然不是你家的,也不是我家的,你能来,自然我也能来。再说了,你说你家公子约了人,我看着这里却冷清的很啊!怎么,你家公子约的人,一个都没来?”
小书一噎,恼羞成怒道:“要你管!”
老者笑道:“看来是有约不来,而我们正好无约而至,岂不是缘分使然?不若你去问问你家公子,肯不肯将这美景,分与我们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