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好几天没见到沈西风,对着那张照片眼珠不错地看了好几分钟,越看越舍不得放手。
也许睡眠不足真会影响思维,接下来,钟意鬼使神差地做了一件平时打死也不可能做的事情。
他左右瞄了瞄,见周围都在闭目打瞌睡,便小心翼翼地将那页广告撕了下来,叠了两折,塞进随身带着的笔记本里压好。
接着,再掏出50块钱,夹进杂志里,权当补偿了。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在担心了一晚上后,看到广告上健康又阳光的沈钰,忽然想要留下做证据。
做完这些,他也知道羞耻,一张俊脸一直红到了下飞机。
出了机舱,钟意打开手机,短信先于微信收了进来。
是三个来电提醒,看那电话号码,是沈西风的打来的,最近一个电话是在半小时前。
红眼航班起飞就在零点之后了,这会儿已经接近2点钟,沈西风出了什么大事要在凌晨给他电话?
钟意停下了脚步,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回拨的手。
太晚了,他肯定睡了,说不定只是误拨,或者……
没等他想出别的理由,手机又响了,来电依然是WW。
这次他没有犹豫,迅速接通了电话。
“到了?”沈西风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清醒,且还带着点回音,像是在某个空旷的场所里。
“嗯?到哪儿了?”钟意被问得一愣。
就听到沈西风深吸了口气,加重了语气道:“南京,你坐的CZ8487,5分钟前落的地。”
不知曾在哪里看到过,说科学家做过实验,为什么人类的婴儿总要找妈妈?
除开生物的本能性,还有一个有趣的地方就是,婴儿在母体内待了九个多月,对母亲血管里的血流声非常熟悉,所以需要找到有相同频率和音量的声音才能安静入睡。
当时钟意对此嗤之以鼻,以人类的视听范围,怎么可能感知血流的微弱声响呢?
这个认知直到前一刻,才被打破。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机场通道内,紧握手机,除了砰砰直响的心跳外,他还听到了耳郭内有细微的沙沙声,那是血流的声音。
原来,真的可以听见。
“……意、钟意?”沈西风等了半天没等到回音,出声催促着。
钟意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问:“你怎么……都知道?”
那边发出一声轻笑,“先出来吧,我在到达大厅等着你。”
挂了电话,钟意愣了几秒,而后拔足就跑。
他只背了个包,也不用去提行李,一路飞驰跑出了控制区。
这是今日最后抵港的一班机,只有寥寥数十人等在外面接机,一眼扫过去,没有沈西风的身影。
钟意跑得满头大汗,四处张望搜寻。
等他喘着气走到出口附近,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他急急转身,就看到了一身黑衣戴着口罩的沈西风。
这几天钟意在网上搜遍了沈钰的消息,看到有一个tag的名称是 #口罩钰#。
tag里面全是沈钰戴口罩的路透照片,下面的评论多是“冲着这个眼睛我能当一辈子芋头”,“这眉眼完全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小哥哥”,“别遮了,就算只留一双眼睛我也能认出你”。
这会儿钟意气息不定地面对着这位“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小哥哥”,突然明白了粉丝的疯狂。
虽然是纯血,但沈西风的鼻梁跟眉骨都长得极为立体,戴上口罩后,掩在T区阴影之下的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惑人心弦。
钟意顺了顺气,脑子里却是一团乱,一个“你”字刚出口,就被沈西风打断了。
“走吧,先回酒店。”
沈西风上下扫了一眼钟意,又问:“没带行李?定的哪个酒店?”
钟意拉了拉背包带,不大自然地摇摇头。
沈西风眯了眼,疑惑道:“你该不会没定酒店吧?出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这个问题钟意不想回答,他偏着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南京,连航班号都查到了?”
“你那条微信是准备发给谁的?”
沈西风见钟意一脸茫然,抬抬下巴,指着他手里的手机道:“你自己看看。”
钟意这才想起刚才开机后似乎收到了几条微信信息,忙打开一看,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平时不爱聊微信,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对话框。
因为昨天中午沈西风问了他一道题,WW的对话框就排在了秦雯的后面。
他在往机场赶时,注意力都放在时间上,问秦雯的那句话,被错手发给了WW。
那句话还是这样写的:“沈钰在南京住的酒店是什么?他下周就要跟凌昇合唱了,你们粉丝没有给经纪公司施压要求换搭档吗?”
钟意盯着那条微信,琢磨了一回儿,突然想要把之前不知道用某种bug程序编写的自己给掐死。
虽然时间有点久了,但是这条微信,可不可以撤回啊……
钟意保持着垂头看手机的姿势,脖颈撑得有点酸。
沈西风也是一肚子的问号,不过并不急在此时。
他拉了钟意一把,抬脚往外走:“今晚就跟我住,只有一张大床,你将就着点。”
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沈西风告诉了钟意自己是怎么猜出他的行程的。
昨夜沈西风录节目录到快12点,回酒店后才看到钟意那条微信,立刻明白钟意已经知道了他跟凌昇的纠葛。
他当即一个电话拨过去,钟意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他又反复看了几遍那条微信,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找人查了下钟意在各大航司的订票记录,这一查,还真给查出来了。
“我以为你会周末过来,没想到,竟这么急。”
沈西风的话里听不出太多情绪,说完最后一句,他扭头看了眼钟意,便陷入了沉默。
两人坐在后排座椅上,相距不到半米。
钟意只需一抬胳膊,就能握住沈西风垂在膝盖边的手。
钟意紧了好几次拳头,终还是放开了,长吐了口气,平静回道:“哦,何老师临时通知的。周末这边有个物理竞赛,我本来是后补,结果参赛的同学生病了,十万火急让我去救场。”
隐在黑暗中的沈西风定定地看了钟意好一会儿,才道:“是吗?幸好我来了,不然你今晚得睡机场了。”
“那个……没事了吧?”
过了好半天,钟意才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沈西风眼帘一垂,轻笑道:“当然,你看我现在像个病人吗?”
不像,但不代表不是。
时间有限,钟意来不及上SCI查询,只百度了解了个大概。
抑郁症病因复杂,七成以上患者多次复发。
目前国内的检测及干预手段都比较落后,只凭宁州本地的医院,估计诊断还有偏差。
需要去一线城市再看看,还是不再强调,使其淡化?
钟意脑子里数十个念头在打转,想到最后,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身份说这些。最后他只能靠着椅背,扭过头看向窗外。
凌晨2点半的南京街道,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遮了路灯灯光,空荡的大街上,疾驰而过的出租车好似穿梭在某个晦暗不明的梦境里。
车后排的两人再无话说,同今晚的夜色一般沉默。
沈西风住的是个行政房,床只有一张,外间还有个沙发。
钟意倒是矫情了一下,刚用手指了指沙发。
沈西风就开口道:“你要不跟我睡,我就睡沙发。不然就再开一个房,也不贵,三千多一晚。”
睡就睡,难不成二米宽的大床还不够睡两个人了?
沈西风把钟意撵去洗澡,自己坐在卧室里整理着思绪。
钟意现在是什么态度,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这孩子行动上尽是维护之姿,可嘴上丝毫不放松,说的话真假掺半,骗人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良心更是不会痛!
像足智多谋的狸猫,让人非常头疼。
是有顾虑吧,毕竟高考在即,万事都得给高考让道。
沈西风目前也是真累,复活赛至关重要,自己马上要跟凌昇面对面。
过了这关,还有高考在等着他,想想未来的这一个月,他打从心底里发怵。
四面楚歌的他,实在没精力跟钟意那样的脑子斗智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