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菩提 金推完结+番外完本[洪荒生子]—— by:莲鹤夫人
莲鹤夫人  发于:2018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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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北猎幽幽地注目着她,缓声道:“我明白了。”
羽兰桑一头雾水,她向前走了几步,丁香浅紫的纱裙晃过潮湿泥泞的地面,在青苔上擦出一片浅淡的痕迹,她狐疑道:“明白……什么了?”
“和我赌一把吧,兰桑。”封北猎嗓音喑哑,粗糙如剐砂石,“若赢了,我们便能得到千年喘息的时机,在千年后迎回吾王的归来;就算输了……也不过抛去这具皮囊和性命,重回天地怀抱罢了。”
羽兰桑不禁悚然,她定了定心神,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封北猎,从他凌乱纠缠的发梢,再到他褐黑淤结、脏乱不堪的袍角,她将眼前的人无所遗漏地观察了一遍,方才不可思议道:“你知道了什么?”
封北猎闻言,嘴角顿时勾起了一个诡秘的弧度,他伸出双臂,恍若在怀抱上方被层层枝叶遮住的天空,嘶声道:“我看见了……未来。”
“……我们的未来,东夷的未来,洪荒的未来。”
羽兰桑瞳孔一缩,但是她并不说话,只是警觉地与他始终保持距离。
“虽然我没有看完,就被两个该死的东西打扰惊醒,可是已经够了!将我们的计划提前千年,把时间的指针前拨一个轮回……从此,我们再也不必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命,环顾前路何方;我们的族人亦将坐上洪荒顶端的宝座,重铸九黎的辉煌时代!”
羽兰桑依旧怀疑地看着他,疑心他是被君王的死打击得发了疯、失了智,在压抑了很长一段时日后,终于抑制不住地爆发了,她谨慎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不,我不能告诉你。”封北猎断然拒绝,“上面那个……不会让我有机会开口的。”
“那我要如何相信你?”羽兰桑道,“我不明白你要提前千年的计划是什么,我们蛰伏千年,也照样能得到喘息的时机,还能最大程度上保留九黎的传承……”
“不一样,这个不一样!”封北猎遽然暴躁起来,“我知道我们计划的关键节点在哪里,我也看到了如何打破僵局的方法。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费劲心力,才能为族人夺取一点妖族的天赋,如此积攒实力,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羽兰桑不说话了,在昏暗的天光和唰唰雨声中,她轻浅的呼吸就像一缕青烟,或是一团云雾。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轻声开口道:“按照王上临终前的嘱托,我和你的身份别无一二,都是背负着九黎遗恨,血海深仇的幸存者,是东夷在暗处的首领,你没有资格指使我,向我发号施令……”
封北猎的脸庞如涂水泥,又被火烤,将面上所有的动作和神情都凝固得紧绷绷的,仿佛一尊不会说话的泥塑,只有眼珠子还在极其轻微地突突颤抖。
“……但是。”羽兰桑话锋一转。“但是。”
她抬头,望向一动不动的封北猎,这个被浓烈爱恨蹉跎得形销骨立、鸠态鹄面的男人,九黎君主的此生挚爱,复又垂首,语气轻而苦:“你是他的最爱的人,也是……也是九黎的另一个王。”
“他那时候早就不清不醒,脑海里除了杀戮,就是战争,可他居然还能对你笑出来,能为你……为你摘一朵花。”
泥封的外壳骤然破裂,封北猎浑身一颤,活像在霎时间被又快又亮的刀子搠了个透心凉。
被世间至恶倒灌过的生灵,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有人知道,因为在他和蚩尤之前,那些人都死了,连尸首都化成了盘古脐中的污秽血泥,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一星,他和蚩尤,是唯二从里面逃出来的人。
他的不死之身救了他,可却没能再救蚩尤一次,仅是将他从生死边缘拉回,就已然竭尽了全力。
在逐鹿之战的后期,因为妖族难以忍受九黎严苛残暴的连坐刑罚,亦对九黎轻蔑鄙夷的态度怨叹纷纷,最后,在帝鸿氏和九天玄女的教唆下,居然叛逃了蚩尤,给九黎的军队造成重创。蚩尤于大怒之中,性情也越发乖张暴戾,甚至连羽兰桑和十二巫都不敢冒然与他对话,唯有处理完族中事务的封北猎回到他身旁时,蚩尤的状态才会放松一些,此刻,若是下属的哪一位族长向他禀报失利的战事,也不至于惨遭杀身之祸。
那时候,没有人胆敢靠近蚩尤,唯恐被这团血光蓬勃的火焰灼烧得遍体鳞伤,除了封北猎,他命定的红线,今生魂牵梦萦的挚爱。
有一天,当封北猎走进主帐中时,发现羽兰桑竟难得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些许为难之色,座上的蚩尤摊着掌心,也不知再看什么东西。
他以为蚩尤是又发火了,急忙走上前去,对羽兰桑在背后打了个手势,羽兰桑如临大赦,赶紧飞速跑出营帐,他则缓步上前,拉住蚩尤的手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蚩尤清了清嗓子,神情中居然有一丝罕见的不自然,封北猎不由好奇至极,他垂眼一望,唯见蚩尤的掌心里放着一朵花一样的东西,枯黑得就像是已经摘下来数日的样子,唯有边缘能看到一抹素净的青,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莹莹雨露。
“这是……”
“……花。”蚩尤低声道,“早上……在一处断崖边看到了,就想着摘下来给你看看……”
封北猎在那一刻完全怔住了。
蚩尤的身心已经被污染如斯,连八十一个附属部落都要为之受到影响,何况只是一朵小小的花儿?他将羽兰桑唤来此处,想必也是为了尽量延长一点花的寿命,让它不至于枯萎得太难看吧。
“喜欢吗?”蚩尤继续问道,隐约带着一点期盼的讨好,“它的颜色是青色的……和你的眼睛很像……”
有谁会喜欢一朵焦黑凋落的花呢?
一股热气袭上眼眶,他轻轻应了一声,将花朵捧在手心,就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稀世珍宝。
“……喜欢。”他含着眼泪,“好看,我喜欢,我很喜欢。”
事到如今,断崖上的花丛依然开落如昔,只是那个愿意为他摘花的男人,已经将所有罪责一力承担,长眠在了大地之下。
……偶尔孤山合复散,我如流水子如云。
“他将逐鹿之战的因果扛在身上,不是为了九黎,不是为了东夷,更不是为了我。”羽兰桑道,“而是为了救你。”
“他要救你,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是为了救你。”
响声滂沱,落雨决堤。他们顶上的枝叶被打得一摇一晃,重重叶片上也汇聚了承接不住的连绵雨水,一片一片地打下来,又沉又重,浑如泼天。
封北猎的脸上也溅落了这样的雨水,从眼睑处成串滴流,滑到下巴上,攒着不住坠下去。
“我这条命,是你连带着捎回来的。”羽兰桑眼神沉寂,神情亦是淡漠,“所以哪怕你疯了也好,痴傻了也罢,你就是九黎唯余的王,我会听从你的号令。”
“现在,你需要我做什么?”
天地一派寂静,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
良久,封北猎方嘶哑道:“我要你……写一封信。”
“写一封信。”羽兰桑重复道。
“我这里有菩提木的一缕头发,”封北猎说,“变成他的样子,伪造他的气息。”
“——我要你以应龙宫菩提木的身份,给月神望舒写一封信。”
第110章 一百一十 .
是夜, 夜风疏朗,拂过馥郁芬芳的花木,将澈爽的气息扑得四处都是,好像在暗色沉沉的夜里都能染出团团清丽的颜色来。
苏雪禅坐在窗边,嘴里咬着一枝笔,皱眉望着桌上铺开的一面书帛。
原本雪白的素净帛面,此时已经被他画得墨迹淋漓, 乱七八糟,上面全是鬼画符一般的横撇竖捺,还有一个又一个圈在一块的箭头。应龙宫里作纸的是素缬丝缎, 作笔的是沧江水玉、锥利紫豪,作墨的则是松烟清墨。这几样加在一起,哪怕是摊开一张鬼画符,也能让人平白看出几分云烟蒸腾, 雾迹迷蒙的仙气。
他拿着笔,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从那堆无从下手的墨迹中点画涂抹, 到最后,索性丧气地一甩手,发狠在上面胡乱划了一遭,最后丧气地往桌上一趴, 盯着不知名处怔怔出神。
他在思考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娲皇为什么要将他送来千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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