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孩和傻大个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往范氏那边走。
范氏没再说什么,等白曙和白义吃完玉米饼子之后,她把那两个纹丝不动的窝窝头又给带回去了。
等范氏走了之后,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班主任才来通知开饭。
这顿饭可不是一般的饭,是忆苦饭。
这吃忆苦饭,是学生们到农村学农的必经程序了。都村“忆苦”的,竟然是董支书。也是,董支书善于做思想工作,给这群高中生讲讲劳动人民的苦难史,简直是小菜一碟。
这饭吃的是窝窝头。白曙虽然已经吃过玉米饼子,但干了一个多时辰的活,玉米饼子也消化得差不多了,所以他拿了两个窝窝头,坐在大队食堂里,听董支书忆苦。董支书说得激动,每每到感伤处,还会落泪。
“我们以前真是苦呀,万恶的旧社会,滋生了那些恶心肠的地主,我们当时起早贪黑,吃的就是这些个窝窝头。吃得少,干得多,还没有人权,没有尊严,说的就是我们……”
白曙吃着窝窝头,耳朵里自动过滤董支书的声音,想着前几天他在白义房间看到的那本小人书。那本小人书,名字叫做《半夜鸡叫》。
这半夜鸡叫,说的是有个姓周的地主,他给他的长工们定了一个规矩,每天早上鸡一叫,他们就必须起来工作。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家的鸡总是叫得比其他家的早,大半夜,天还没亮,它就开始叫了,长工们就得起来工作。有一个叫小宝的长工觉得奇怪,公鸡都是报晓的,哪有公鸡大半夜就叫了?于是,他一夜没睡,躲在墙角偷听,这才发现,大半夜叫的不是公鸡,而是周扒皮。他为了压榨长工,竟然大半夜学鸡叫。后来长工们在革命军的帮助下,打倒了周扒皮。劳动人民得到解放,周扒皮也自食恶果……
“啯啯啯啯……”
白曙才想着故事里学鸡叫的周扒皮,这会儿竟然真的听到了公鸡的叫声。
他诧异地抬头,看到两个庄稼汉一人抱着一只公鸡,从外面跑了进来。
“你们怎么能这样?鸡血怎么能治病?你们别不是胡说吧?”范氏追在这两人身后,愤懑不已。
“这是怎么了?”董支书的“忆苦”被打断,他有几分不高兴。
“还不是冬二和冬三!他们闯进养殖场,抓了两只大公鸡,非要说什么治病,要打鸡血,这不是瞎说吗?我可没听说这回事!”
范氏在面对董支书的时候,可一点不畏惧,她理直气壮着呢!
董支书听到这,笑了笑,那笑里带着讽刺,“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打鸡血的确能治病!”
“对呀,我爸都打过!”坐在白曙身边的傻大个高声说道。他挺着胸脯,看起来颇为自己的博文广识而骄傲。
范氏皱眉,她还是将信将疑,她怎么就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疗法?
此时范村长出现在食堂门口,他刚才去检查学生们劳动的情况去了。
“柳柳,真的有鸡血疗法。”
范村长一步步慢慢从食堂外面走进来,他身边跟着白立国。
范氏听到父亲的话,没说话了,她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线,有些闷闷不乐。但是却又有种见到了靠山的有恃无恐。即使范氏的年纪再大,在父亲面前,她依旧不自觉地带了些女儿态。
范村长看着范氏的时候,充满了慈父的柔和,但是他一转眼,看着董支书和他身边的两个人,眼中满是警告,“冬二、冬三,这鸡是集体的财产,即使你只是想要它的血,但是依旧得打报告。”
董支书自知理亏,拿集体东西,可不是个小名头,他一脸严正地教训身边两个带着点关系的亲戚,“冬二、冬三,你们要公鸡血治病救命,我不是已经批准了骂?可是你们为什么不跟范氏好好说?害得她误会?”冬二和冬三是他岳家那边的亲戚,他不能不帮他们先兜着。
冬二咬牙切齿,分外愤怒,“我们跟范氏说了,可范氏说什么都不给,我妈正等着这鸡血救命呢!”他抱着那只公鸡比抱自己亲生儿子都认真。
“那你也不能抢呀,你这一抢,鸡群里的鸡都受惊了!要是母鸡不产蛋了,你负责吗?”范氏急红眼了,忙反驳。
范村长伸手拦住她,“好了,你们兄弟俩赶紧拿着鸡去医院吧,救人要紧,这账等过后再算。”
他说完之后,就对着一食堂的师生笑言,“真是抱歉了,让大伙看笑话了。我们村里自己有了个养鸡场,这个养鸡场可为我们村子增了不少收益……”
白曙眼见着范村长直接把这场闹剧转向了对村子的介绍,对华国的感激,对状元高中师生的感激……虽转得有些生硬,但至少说得比董支书的“忆苦”有些意思。
第121章
·
状元胡同的学农生活持续了一周,这一周的时间, 白曙他们不仅掰完了三亩地的玉米, 还把玉米拉回村里的仓库, 更是把玉米秆都砍了, 就等着玉米秆在地里晒干了,村里人就可以直接放火烧掉,当草木灰肥。
“终于完工了。”白义收拾自己的牙刷、毛巾、换洗的衣裤,忍不住发出长长的叹息。这学农的日子,真是累呀,而且他们是不住在家里的。都村小学在农忙时集体放假, 于是村里的教室就空了下来。状元高中的学生就在都村小学的教室里打地铺,四个教室,两个教室住男生,一个住女生,剩下一个由老师们住。
大爷爷白日朝的家,就在都村, 可是白曙、白义他们是不能到他家里住的。学校之所以安排学农,就是为了让学生们体会劳动人民的艰辛, 如果白曙他们住在白日朝家中,那就是不懂得艰苦奋斗!不懂得团结同学!不懂得吃苦耐劳!更达不到学校组织学生学农的目的了!不过校长和老师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 至少范氏不时给白曙、白义、一一、二二几个开小灶的事情,他们就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 权当不知。
白曙瞟了白义一眼, 白义的皮肤本来就是健康的小麦色,如今经过一周的在烈日下辛苦劳作,他变得更黑了,黑得能发亮。
“喂,今晚要不要出去抓蛐蛐?”傻大个小声地说道。相处一周,他觉得自己和白曙他们的感情不错了。当然,这也多亏了范氏每次给白曙他们送饭的时候,都会给傻大个和娇女孩带些,虽然带给他们的食物不能和白曙和白义的相比,但至少比食堂吃到的好。
“蛐蛐?”白义来了兴趣,连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傻大个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就凑在白义的耳边说道:“今晚别睡,我会叫你们。
他只是个传达信息的,具体行动得等晚上再细说了。
白义点点头,手里比出一个“OK”的动作。
傻大个神秘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一一和二二到白曙他们“宿舍”找他们。
这次学农,白曙和白义被分到同一组,一一和二二则被分到了另一组。
白曙和白义比起一一和二二来,可以说是非常幸运了。他们负责的是掰玉米棒子,而一一和二二则是拔麦子。这拔麦子那可比掰玉米难多41 43 页, 了。若是用手拔,那些个没干过农活的孩子,手上铁定要长水泡的。若是用镰刀割,那也危险,这一刀下去,就见红了。这几天,基本上天天有学生往都村赤脚医生的医疗站里跑,边跑还边滴血,都留下一条滴血的路了。
一一一见到白义,就朝白义挤眉弄眼,“今晚,去不?”
一一他们住的教室就在白义他们隔壁,两间教室近得很,晚上抓蛐蛐的事情,还是一一他们那边提出来的呢。
白义抬起起了薄茧的大手,一巴掌拍在一一肩膀上,“这样的好事儿,怎么能少得了我!”
一一和白义两人搂着肩哈哈一笑。
十月的夜晚,有些凉意了,从教室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冷月,大圆盘似的冷月。白曙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又看不到什么预言的画面,这让他心里闷闷的。
几声猫叫声在屋外响起。白曙听到了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白义用手摇了摇他,“走了。”
等白曙他们蹑手蹑脚走出教室之后,才发现,要去抓蛐蛐的人还不少,光他们那屋的就有六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