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队,只有这几个。”
“带回去检验。”
杨开泰依言把水瓶装起来才问:“我不明白,就算这里面有死者喝过的,对案情有帮助吗?”
楚行云反问:“如果没有他喝过的呢?”
杨开泰略一思索,双眼一亮,看着他说:“那就说明死者没有喝水?或者说,死者喝的水......不是自己的!”
说完又皱了皱眉:“反向推测,如果有他喝过的水瓶呢?”
楚行云又走到死去的少年身边,蹲下身看着他双眼青乌,面容惨白的死相,在他眼角看到一点已经干涸的水渍,似乎能看到他生前的挣扎。这双青乌的双眼忽而睁开,露出一双夜一样黢黑的瞳孔,对他说:救我。
“一个一心寻死的人,药瓶随手扔掉,却把水瓶扔到垃圾桶,讲的通吗?无论现场找不找得到他喝过的水瓶,都佐证了一个问题。”
楚行口吻光平静又笃定的说:“这不是自杀。”
坐在木椅上的少年望着沉静的湖面焦灼的在等待什么人,但是他等来的却是死神。一个隐藏于黑暗的魔鬼悄无声息的走到他的身后,搬起他的下巴把一整瓶致命的毒|药灌进他的喉咙,打开水瓶喂他喝水逼他吞咽。少年拼命的挣扎,药瓶在反抗中落在草地上,但他依旧被灌下毒|药,他想逃,他慌不择路的走向湖面,却倒在了草地上。魔鬼隐藏在黑夜中目睹他的死亡过程,然后携带着他的灵魂离开这一无人之地,顺手把水瓶扔进了垃圾桶。
第6章 少年之血
湖滨道一所高档住宅区,楚行云把车停在花圃栅栏旁,甩上车门走了十几米才发现杨开泰没有跟上来。
杨开泰垂着手臂静静的站在绿荫下,仰着头平静的从东方的天空望到西方,眼中没有功利,身上缺少尘嚣,像是从艺术学院象牙塔中外出采风的大男孩儿。
“怎么了你?”
楚行云问。
杨开泰把目光收回来,向他走过去:“这儿的摄像头很多。”
楚行云随意的往道路两旁看了看,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有钱人普遍比一般人更怕死。”
楚行云走路的时候姿势有些‘飘’,肩膀总是随着步子轻轻晃动,往往是右脚脚尖还未踩实了,左脚已经迈出去了,因此总给人轻佻浮躁不太稳重的感觉。此人的‘形’和‘容’和他当年在京州大学被列为风云人物时没有丝毫出入。无论他毕业多久,见识了多少鲜血和现实,他还是刚从学校时毕业的风云学长模样,社会这个大染缸没有改变他丝毫,这点倒是难能可贵。
“队长,你觉不觉得我们的工作,有时候像个报丧人。”
杨开泰脸上有些低沉,闷闷的问。
楚行云看他一眼,佯装出一脸惊恐:“别胡说,公职人员不允许搞副业,你想被双开吗三羊同志。”
杨开泰皱起眉毛,低沉埋怨道:“队长。”
楚行云哈哈一笑,不再逗他,道:“你说的没错,登门拜访死者家属也是我最不愿意干的事儿。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见到那么多张悲伤的脸,难免会怀疑自己的价值,你跟我这么久,两年?三年了吧,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说着,楚行云抬手在他头顶揉了一把:“怎么还这么多愁善感?要抱抱吗小宝贝?”
杨开泰叹了一口气,快步往前走了:“你总是这样,说不了两句正经话。”
楚行云用手拢着火苗点了一根烟,跟在他身后笑道:“谁让你是咱们队里最好逗的一个。”
花艺铁门前,楚行云按响了墙上的门铃,顷刻后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墙上的话筒里出传出来。
楚行云拿出警官证对着猫眼:“警察。”
“稍等。”
在等待男主人开门的时候,杨开泰问他:“他们还没发现孩子不见了吗?”
楚行云意味不明的耸了耸肩,眼睛一直看着穿过院子走来的男人身上。
“有事吗警察先生?”
男主人隔着铁门问道。
“程勋住在这里吗?”
“是我儿子,怎么了?”
楚行云稍稍提了口气,然后吐了出去:“很抱歉程先生,今天早上在诺亚广场湖边发现了您儿子的尸体。”
程勋的母亲比起程勋的父亲来要显得不那么年轻,如今的很多夫妻中妻子都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比丈夫要年轻,尤其是有钱人,但是程勋的母亲却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苍老。当两位警察登门时她正站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丈夫告诉她警察的来意,这位未老先衰的母亲手脚一软,倒了下去。被丈夫搀起从厨房里走出来,楚行云才看到她隆起来的腹部。
“我的天哪。”
楚行云听到她这么说,然后她被丈夫扶到沙发上坐下,捂着脸一直流泪。
楚行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这对夫妻有些奇怪,从他们进门儿到现在,他们好像沉浸在悲伤之中,并没有多少震惊 。比如现在,两夫妻只顾着流泪,还没来得及询问事情的原委。
不过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很好,丈夫一直把手放在妻子的肚子上,不停的安慰她。
杨开泰把案情简单陈述一遍,然后问道:“他为什么会在凌晨出现在诺亚广场?”
情绪相比妻子而言平静一些的父亲答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昨天一直在家,睡觉之前我还去他的房间看过他,他怎么会在半夜忽然跑出去呢!”
“您是说,他半夜忽然跑出去,那么他离开家的时候您是知情的是吗?”
程父忽然之间比刚才更悲伤了,用手捂着脸哽咽道:“昨天晚上两点多的时候,我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这个小区里流浪猫很多,我以为是流浪猫,就没在意。现在你们告诉我他在凌晨……死在湖边,我……我真后悔当时没有出去看看!”
程勋的母亲抱住丈夫的肩膀,泪水把她蜡黄的脸晕染的不成样子,哭泣着说:“我们都不想啊,我们都不想。”
楚行云向他们询问程勋近期的情绪状态,以此判断他是否有轻生的意愿。
本以为这对夫妻听到自己的儿子的死亡现场像极了自杀会很惊讶,但是他们依旧除了悲伤外,什么情绪都表达不出来。就像是被硬拉上舞台的表演的演员,尚未学会如果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而显得呆板,僵硬。
他们对视了许久,像是再从彼此的眼神中寻求安慰。程先生始终以保护着的姿态把妻子揽在怀里,同时也在护着她的肚子,他的这一行为语言也一直被楚行云所注意。
“有,你们说的情况,他的确有。”
程先生叙说着儿子生前的往事,这位严肃的父亲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大概是一年前了吧,小勋他生了一场病,病好了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他的情绪经常失控,总是在夜里大喊大叫,疑神疑鬼,惶惶不安,白天也不敢出门,连学都不上了。我们带他去看医生,医生说他精神出了问题,是什么躁郁症前兆,从那以后,他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是魂儿被吸走了一样。我和她妈妈和他沟通,他也不理会。还有几次,他,他用头撞墙,把脸埋在枕头里,甚至还划过自己的手腕。”
程先生说到儿子的自残行为,蓦然把头深深的底下,语调哽咽的不成样子。
楚行云听完他的话没什么表示,目光往四周看了一圈,回到程太太身上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程太太几个月的身孕了?”
程太太答道:“快五个月了。”
楚行云点点头,问:“我可以到程勋的房间看看吗?”
程父要起身为他引路,被楚行云制止:“不用,告诉我哪个房间,您留下配合我的人做口述。”
“上楼右手边第一间。”
楚行云独自登上二楼,推开死去少年的房间的门。
对于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儿来说,这个房间太过干净和单调,放眼看去全都是素净的白色,还有很浓的西药味。除了写字台上几张相片,没有多余的装饰物。
靠着窗的单人床上被子有些凌乱,床下摆着拖鞋,看的出主人出门匆忙,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楚行云把注意力放到床头柜上的几瓶药上,发现全都是助于睡眠的药物,从药瓶剩余的量来看,已经服用了大半,看来这间卧室的主人长期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