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卓导演是个戏痴,痴起来不要命那种,他索性将错就错,搞了一出半真半假的“戏”,想测试一下到底有谁会为了救人而放弃这至关重要的试镜。
——在戏里,白野虽然文化课很好,但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去美院学画画,一门心思想走艺考之路。
虽然家人都反对他这么做,白野还是很坚持。
可是就在艺考那一天,他为了救一个临时发病住院的奶奶,而放弃了对他至关重要的考试。
白野知道这是父母对他唯一的让步,如果他放弃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只能乖乖走普通高考这一条路。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下了大雪,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飘扬而下,他在雪地里蹲下身,抱着膝盖大哭了一场。
很难过,但是不后悔。
杨卓导演想,这个叫时笑的年轻人果然没让他失望。
所以在等待医生检查的时候,杨卓抽空给欧阳菀打了个电话。
因为杨导的身体问题,本来只是推迟了试镜时间,可是医生建议他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再说他心中角色已定,也不想再耽误另外几位演员的时间。
所以三点二十,欧阳菀再次来到等待室,客客气气地对小鲜肉们道了歉:“不好意思,杨导的身体出了一点儿小问题。试镜取消了。”
“取消了?”邓一燃皱了皱眉,“改期?”
他虽然不是那种一线流量小生,但是拍戏这么多年,名气不小,通告不断,就连这个下午也是特意腾出来的,没想到杨导这么儿戏,说改期就改期。
欧阳菀却抱歉地笑着摇了摇头:“刚才杨导打电话来说,他心中已经有人选了,试镜结束了。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一趟。具体原因等下我会联系你们经纪人……”
“不用,现在就说吧,”邓一燃脾气最直,皱着眉打断了欧阳菀的话,“定了谁?”
欧阳菀犹豫了一下:“时笑。”
“果然是他!”邓一燃冷笑了一声,伸手拎起衣服,“真特么会演,装得一副纯洁小白兔的样子,闹了半天是扮猪吃老虎啊。这种有‘背景’的人,惹不起惹不起。还以为杨导和别的导演不一样,没想到……”
刘洋睿和柳斐虽然名气没邓一燃大,但也都不是没脾气的人,白白被耍了一通,脸色自然也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只是因为害怕祸从口出才选择忍气吞声。
听到邓一燃越说越过分,刘洋睿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多说了:“走吧。”
“你别拦我!”邓一燃说,“我为了今天下午的试镜推掉了一个代言合约,和经纪人吵了一架,为什么?因为一个校园剧男三号吗?当然不是!是因为我期待和杨卓导演合作,期待在表演中碰撞出火花……结果呢?太失望了!没想到就连杨卓导演也开始给投资商……”
像这种特殊试镜,虽然半真半假,但毕竟不算特别尊重人,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杨卓特意叮嘱欧阳菀别说多,到时候和经纪人解释一下,诚恳道个歉就算了。
所以开始邓一燃说话难听,欧阳菀也一直忍着没多说。
听到这儿,欧阳菀再也忍不住了,冷冷道:“你们知道杨导为什么选时笑吗?”
“为什么?”邓一燃冷笑一声,“还不是因为……”
“因为刚才杨导心脏病犯了,要送医院,需要个人帮忙搭把手,你们都在这儿袖手旁观,只有时笑去帮忙了。”
“这个机会,不给救命恩人,难道给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
第13章 抱抱
三个人齐齐愣住了。
邓一燃刚才说话说得最难听,这会儿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活像开了染料铺子,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转身走了。
其他两个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刚才那个生病需要帮忙的人,竟然是杨导。
杨导是电视圈首屈一指的大导演,娱乐圈知名的制片人、投资方都要卖他几分面子的,这次他们对杨导见死不救,只要杨导随随便便给他们个小鞋穿,他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邓一燃还好,父母亲就是演员,在圈子里有人脉,至多就是得罪个人,不缺戏演,可是他们两个没人脉的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从此就要被雪藏了。
有心去看看杨卓导演吧,但现在去他老人家面前碍眼无疑是雪上加霜,万一把杨导气出个好歹来,情况就更糟糕了。
刘洋睿和柳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脸色都一片惨败,强笑着和欧阳菀打了个招呼,垂头丧气地走了。
同一时间,时笑也垂头丧气地在路边人行道上走。
小倒霉蛋还不知道他被选中的消息,只是一门心思地盘算着自己可怜巴巴的“积蓄”,想着等会儿是吃馒头就咸菜呢,还是白水煮挂面呢。
刺啦——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时笑一脸懵逼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一辆暴力摩托为了躲避一个横穿马路的行人,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冲出了机动车道,朝着他的方向急速冲来。
距离太近了,车速又快,周围根本就没有障碍物。
时笑吓傻了。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今天又要被车撞了吗?
会不会又死翘翘啊?
他不想死啊!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旁边飞快冲过来一道黑影,下一秒,他就落入了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怀抱,紧接着耳边响起一个同样冰冷的、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都多大的人了,走路会不会看路?”
真是的,小东西简直蠢死了,一眨眼看不到就要出状况。
要不是他不放心,开车随后跟过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乱子。
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你眼瞎了吗?”阎王一想到刚才的生死一线,就一阵莫名的心悸后怕,感觉胸中一股无名火在烧,忍不住皱眉训斥道,“这么大一辆摩托冲过来你难道看不见?躲都不知道躲一下!蠢死算了!”
时笑:“……”
他被阎王的一双坚实的手臂紧紧护在怀里,脸贴在阎王硬邦邦、冷冰冰的胸肌上,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来自地狱深渊的凛冽寒意,可是奇异的,他却并没有感觉到害怕,而是感觉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安。
一种被保护的、踏实的、安全的感觉。
就好像之前和养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开心的时候可以大声笑,伤心的时候可以肆意哭,委屈了、难过了,也不用强颜欢笑。
时笑感觉自己像是一下子变成了个脆弱的、被大人训斥的小孩子,藏在心里的委屈和难过都像是被突然放大了,他忍不住鼻子一酸,两颗大而晶莹的泪珠就滑出了眼眶。
紧接着,他胆大包天地用两条肉肉的小手臂环住阎王的腰,把头埋在他坚实的胸口,抽抽噎噎地大哭起来。
“……”
阎王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刚才抱住小兔子,只是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这会儿才感觉到自己怀里贴了香香软软温温热热的一小团,软绵绵的小胳膊搂着自己的腰,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小脸蛋全埋在自己胸前,滚烫的泪水很快就浸透了他胸前的西装和衬衫,烫得他略低于人类体温的皮肤一阵异样的酥麻。
阎王禁不住皱了皱眉。
他感觉自己千万年稳如泰山的心脏顷刻之间就乱了节拍。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让阎王很是不适应,他有些心烦意乱地想——
难道他刚才训他的语气太重了?
不就说他两句吗?至于哭成这样?
真是的。
这种又软又弱又喜欢哭鼻子的小东西,养起来简直太麻烦了。
呸!保护!
保护起来太麻烦了!
想到这儿,阎王两道锋利整齐的长眉紧紧蹙在了一起,伸出一只手不甚耐烦地揉了揉小兔子头顶的软毛。开始手有点儿重,可是摸到他的小脑袋之后,力度却不知不觉地放轻了。
过了一会儿,时笑才止了泪,从阎王怀里出来,看到阎王胸前衬衫被他哭湿了一大片,忍不住吐了下舌头,偷偷看了阎王一眼。
好像……没有生气?
而此时,吓懵的肇事者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刚才为了躲避横穿马路的行人冲上了人行道,看到人行道上的时笑的时候已经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