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完本[古耽]—— by:时镜
时镜  发于:2018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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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独取出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密信,封入细小的竹筒中,然后将其绑在了幽识鸟的腿上,拍了拍它的脑袋:“去吧。帮我把这信,送给顾昭。”
也不知是听懂没听懂,幽识鸟喳喳地叫了一声,接着双翅一展,便飞走了。
那雪白的影子,从竹林中掠向高远空旷的天际,不一会儿就化作了一枚雪似的白点,渐渐看不到了。
雪白的幽识香,引来的是北边的幽识鸟。
北边的幽识鸟,会循着路飞去蓬山,飞去蓬山第一仙顾昭那里,将这一封信,传到他的手里。
至于结果如何,就得看点运气了。
在窗前凝望了许久,沈独始终觉得讽刺。
山穷水尽地步,他选择信任的,竟不是任何一名妖魔道的属下,就连裴无寂也不是,而是明面上与他斗得你死我活的正道宿敌。
不知,顾昭看到这封信,会作何感想?
“倚天绝壁,直下江千尺。天际两蛾凝黛,愁与恨,几时极!暮潮风正急,酒阑闻塞笛。”
“试问谪仙何处?”
“青山外,远烟碧……”
手指在窗沿上轻轻地叩下,沈独的声音,含着一点低低的笑意,更有一种意味悠长的咏叹,最终都慢慢没入这冬日冷寒的空气中,渐至不闻。
第16章 夜中人┃幽暗中的强敌!
江山如画,余晖渐落。
距离上一场大雪,已经过去数日。山崖下的雪都已经化了个干净,可半山腰上好笼着一层银装,被黄昏时的光芒一撒,直如铺了一层赤纱。
仲舒上来的时候,便瞧见顾? 7 页, 颜驹谀巧降辣撸驴醋拧?br /> “顾师兄,方才派去不空山的弟子已经回来了,天机禅院的说辞与往常一样,称他们既没有见过沈独,更没有救过他。”
往前站了一步,又躬身一拜,仲舒的声音里藏着几分费解。
他也是蓬山的弟子,算顾昭的师弟。
只是二人间的地位实在是天差地别,说是师弟,可就算是按上“下属”两个字,也半点不为过。
毕竟他是蓬山新一辈的第一人,人传“蓬山第一仙”是也。
事实上,仲舒也没从没觉得他当不起这“第一仙”三个字。
端看这负手立在山道边缘乱石上的身影,便该能窥见几分风采了。
一袭青衫素淡,手中持握着一根玉笛,长发则以梨木簪束起;侧脸的轮廓,犹如灵秀的山水,垂视的双眸,偏藏有浩渺烟波,万里层云。
顾昭的五官极其好看。
可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却不会感觉出来。
第一时间能感觉到的,只有一个“淡”字。淡静,淡然,淡泊,甚而是一种远高于时的疏淡与淡漠,好似月出瑶台,留天以仙影。
听见仲舒的声音,他也没回头。
人站在那块巨石上,目光则从那依旧覆盖着残雪的山腰上抬起,投向了头顶无垠的天幕,隐约间看见了一道白影如电一般疾掠而来。
于是他笑了一声:“天机禅院没见过沈独,没救过沈独,却不代表沈独不在不空山。”
“师兄的意思是?”
仲舒其实觉得不大可能,因为沈独当时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哪里像是还能活下来的?可顾昭这么说,分明像是觉得沈独没死。
顾昭那一双修狭的眼底,透出几分清泠泠的慧光,却没回答这问题,反而淡淡地问道:“今次去,也没见到那一位善哉吗?”
“这个……”
一提到这个,仲舒便觉得有些恼火。他本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从拜入蓬山,到行走江湖,许多年下来也只服过顾昭一个,可这一次在天机禅院却似是遇到了小半辈子都没吃过的憋屈。
“知客僧说,那个善哉在修什么闭口禅,所以不见外客。”
“闭口禅?”
远处那白影已经近了,竟然是一只幽识鸟。顾昭微微蹙了眉,也不知是因为这鸟,还是因为仲舒说的这话。
“外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却还一门心思修炼。他若是不离开千佛殿,旁人也无机可乘。”
千佛殿!
仲舒心头一跳,悄悄抬起头来看了自家师兄一眼,几乎立刻就想问:娄东望的后人我们都找到了,为什么不直接找天机禅院要那三卷佛藏,要这样大费周折地打听善哉,打听千佛殿?
可一看到那清冷的眉眼,他竟一下不敢问了。
顾昭也不再说话,摆了摆手道:“你去吧,多注意一下其他各门派的动静,尤其是妖魔道那边派来的人。旁的倒不要紧,若那个裴无寂出现,立刻来禀我。”
“是。”
虽然外面都说裴无寂是沈独的一条狗,修为也无法跻身第一流,可此人心机深重,如豺狼虎豹,绝不能小觑。
尤其是在这时候。
仲舒也知道轻重,应了一声之后,便退了走,去打听别的门派的消息。
顾昭依旧站在原地。
等到仲舒走没了影儿,他脸上那一点总使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便慢慢地隐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的冰寒。
自袖中取出一截短香,他也不将其点燃,只放在掌心,向着外面伸去。吹来的冷风,将那一股常人闻不见的香息带走,向着天际盘旋。
片刻后,半空中一声清鸣。
“扑棱棱”,雪白的幽识鸟落到了他的手臂上,垂首便向他掌心一啄,吃起那一截短短的幽识香来。
鸟腿上绑着一只细细的竹筒。
顾昭一眼就看见了。
他伸手将其取下,待幽识鸟啄食了幽识香之后,也暂时没放它离开,只是打开了竹筒,将封在其中卷成了一条的纸片取出,展开来看。
沈独那一手即便是规整的蝇头小楷也遮不住浓重杀意的字迹,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字一句。
顾昭认认真真地读完了,末了看着那单独提出来写的最后一行字,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完了,又觉得复杂:“沈独啊……”
天下九成人盼着他死。
可他偏偏不死。
有时候顾昭都觉得沈独活得没意思。
万人之上,万人唾骂,虽是妖魔道十年道主,杀人也好,倾轧也罢,从不见得有多快乐。既不图那浮名,也不迷那权力。
论虚伪,他连自己十之一二都不如。
活得太真。
为了活着而活着。
所以在月前那鸿门宴上,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也觉得:沈独这般的行尸走肉,也许死了会更自在。
可还是那句话,他没死。
“不过也好。”
手指轻轻地压紧,顾昭唇边绽出了一抹浅笑,眸底的幽光只如同天际浮过的一片阴云,暗暗的。
“天乾地坤,明暗相辅,正邪相成……”
雪白的幽识鸟,飞来了,又飞走了。
飞来时,它带来了一封信;飞走时,也带走了一封信。
迅疾的身影,再一次地没入了云间,消无在重重的山岭之间。
不空山地处中原北部群山,不是最高的那一座,却绝对是最独特的一座。传闻山下有火脉,聚地气,所以即便是隆冬的大雪,也不能在山头堆积多久。
在万里衰色中,它依旧是一抹深绿。
山下竹海,碧波荡漾。
沈独手握经卷,坐在窗边,算了算时辰,便知道那和尚就要来了。只是他也懒得收起自己放荡恣睢的姿态,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前面那条山道。
果然,没出一刻,月白的身影便准时出现。
“还真是他娘的雷打不动……”
嘴上未免又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声,他现如今也懒得跟和尚打招呼了,只注视着僧人走近,然后看他进来将粥菜放下,又提着食盒走了。
低眉敛目。
从头到尾,就没看沈独一眼。
那模样,简直像是坐在窗沿上这大活人根本不存在,他也根本没看到一样。
沈独气笑了。
人一走,他就把那经卷扔回了书案上,吹了吹那略烫口的粥,三两下给喝了个干净,接着就跟了出去。
伤已经好得很全,功力也回来不少。
这时候,别说是天机禅院,就是龙潭虎穴他都敢去闯上一闯。
幽识鸟已经出去,还不知顾昭那边什么时候收到信,又会什么时候答复;距离反噬发作,本应该还有七日,可之前的先兆提前了三天多,让他生出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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